「楊楊,你手冷不冷,別弄小妹妹臉。」肖秀玲眼尖地瞧見兒子的小作。

「好玩。你看腮幫子,像個桃子似的。」小年瞇眼笑，手不冷啊。

肖秀玲還真仔細看了看,可能在外面凍的，暢暢嘟嘟臉紅撲撲的，真像了的大甜桃。

肖秀玲下手套，兩手捧著暢暢的臉試了試,便責怪江滿：「小臉有點涼，這麼點小孩，你怎麼讓自己跑到外面玩。」

「哪有那麼誇張。」江滿也手試了試,「小孩不怕冷，穿那麼厚，大冬天吃不,過年都長胖一圈了,我讓出去活活,曬曬太。」

「……」肖秀玲給了一個譴責的眼神,「就你病多，哪有嫌小孩子胖的，小孩子胖胖的才好看。」便把暢暢抱過來，掉手套,拉著的手烤火,把自家小年也過來烤烤。

「喏,楊楊,先吃一塊你舅舅的喜糖。」肖四嬸在筐子裏拉一下，挑了塊糖遞給小陸楊。

「謝謝四姥姥。」小年接過來。

江滿看著他撲哧一笑，打趣道：「楊楊上了學，好像變得斯文客氣了啊，像模像樣的小學生了。」

「那是剛來到。」肖秀玲說，「你等玩了再看。」

「楊楊還認得我不？」江滿問。

「認得嬸子。」小年點點頭，笑得咧開了，「我記得小時候，天天在你們家吃飯。」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肖秀玲忍不住也笑道：「聽見沒，還記得吃，屬小狗的都是喂了的。他到現在還是最吃江滿喜歡買的那種鈣餅乾，上街買個蛋糕，還說沒有他嬸子做的好吃。」

「那不虧吃了我那麼多好東西。」江滿笑著小陸楊的臉，「啥時候到滬城去，嬸子現在開麵包店呢，烤蛋糕給你吃。」

大家說說笑笑，肖大嬸則忙著端了熱湯來，驅寒暖胃，怕他們路上沒正經吃飯。

陸安平進來后，就坐在肖秀玲旁邊，只管笑瞇瞇聽們說笑，也沒怎麼話，坐了會兒，喝完一碗熱乎乎的蛋湯，便說出去幫忙了。

肖家本家近房一堆人在院子裏，其實也沒啥要他幫忙的，而且他們好不容易來一趟，客大姑爺，如今都是縣委副書記了，誰使喚他呀。

於是陸安平轉了一圈，一連被肖秀玲幾個堂弟拒絕幫忙以後，不找活幹了，就去陪著肖大叔和幾位老長輩說話，問了問婚禮的安排。

屋裏肖秀玲和江滿們也在討論婚禮的事，因為肖餘糧和他對象只是回來舉行婚禮，婚假一過就要回去了，肖家也就只佈置了新房，並沒有買什麼新傢和電。

當然，公公婆婆可不會虧待了新媳婦，把錢留著給小家庭在那邊添置。他們的小家安在新娘子的學校，單位給了房子。

肖大嬸介紹道：「傢啥的，娘家那邊都給陪嫁了，房子是公家的，都不用我們花錢。我們就給買了個彩電，還有收錄機，都是暢暢媽從滬城給買的，日本進口的，比市場上還便宜不呢，也就不拿回來了，找人從滬城給帶過去，直接給他們了。」

肖秀玲則說，陸安平讓同學幫忙，從羊城口岸給買了臺冰箱，來之前已經找人給帶過去了，鐵路託運。又說肖餘糧部隊駐地離他對象那邊也不遠，節假日休息日都可以回去看看。

再考慮長遠，就要等肖餘糧到了一定級別，對象能隨軍了。

「現在小青年可真福。」肖四嬸聽了半天，咂咂嘖嘖有聲，「你看這一結婚，公婆也給買東西，大姑姐也給買東西，彩電冰箱都有了，啥都不缺了，發財了啊。咱們連冰箱都還沒見過呢。」

彩電倒是見過了，村裏富了，已經有結婚的小青年買了。

肖四嬸越說越覺得不能比，拍拍大：「哎，你說我們那會兒，娘家一床被子，婆家一張木床，就給打發了，現在想想可虧死了。」

「你呀，乾脆，回去老四重新跟你結一回。」肖大嬸揶揄一句。

肖四嬸：「重新結，他也不給我買那些好東西呀，不值錢的老菜幫子了。」

江滿和肖秀玲聽著老妯娌互相開玩笑，便也忍不住笑，兩人又聊了些這兩年的家常，說說彼此搬家在外的生活。

大人說話，小孩無聊。暢暢被肖秀玲寶貝似的抱在懷裏，說最想的就是了，小姑娘聽了會兒大人說話，就開始玩自己的手指頭。

小年烤著火問了一句：「嬸子，剛才暢暢為什麼要挖蘿蔔呀？我們一來，抱著一個好大的蘿蔔，都快抱不了。」

這又是個有趣的笑話了。

「人家暢暢是在幹活，小幫忙的，知道不？挖蘿蔔給你舅舅娶媳婦擺酒呢。」肖四嬸笑。

「說沙子裏長蘿蔔了，就去挖了。」江滿笑道，當著小姑娘的面，沒好說出來，就是小姑娘挖著玩兒，閑得沒事找事干，還有就的。

小年：「那我也想去挖。」看看江滿，「嬸子，小妹妹能去玩嗎？」

「去吧。」江滿笑，「正好你看著。」

「去吧。」肖秀玲道，知道小孩在屋裏呆不住，囑咐了一句，「領著小妹妹，把小妹妹看好了啊。」

小年一手撿起放在一邊的鏟子，一手領著暢暢，就出去直奔蘿蔔窖。肖大嬸一看，趕再去給找一個鏟子。

「楊楊到底大一些了，看見誰也不生，搬走兩年，他還都能認識，就算暢暢忘了，倆小孩這麼快又了。」江滿道，「這麼點小孩也不容易了。」

「現在好多了呢。」肖秀玲說，楊楊現在上了學，認識了很多新朋友，然而剛去那會兒，不認識人，也沒有玩伴，甚至語言都不通，方言聽不懂，整天不高興，不就念叨想家、想回家，念叨最多的大概就是姥姥和小妹妹了。

院子一角，倆小孩還真開始十分賣力地挖蘿蔔了，這次小陸楊負責挖，暢暢蹲在旁邊負責運，小陸楊挖出來一個，拍去沙子遞給暢暢，暢暢嘿呀嘿呀抱到一邊，都給排隊似的放一起。

八歲小年的加盟，使「挖蘿蔔戰隊」的戰鬥力飛速提升，一會兒工夫就挖了一堆。

小年挖出來一個特別大的蘿蔔，高興地：「暢暢，暢暢，你看這個蘿蔔大王。」

「哈哈，好大呀，蘿蔔大王。」

暢暢手去接，小年閃開一下：「你別拿，這個太大了，你拿不。」然後自己從沙坑裏跳出來，拿去跟其他蘿蔔排一起。

剛回去挖，馬上又挖到一個大傢伙，小年出來，兩手提著蘿蔔尾哈哈笑：「我怎麼覺得，這個好像更大。」

拿去排在一起，倆小孩來回研究了一遍，認真比了比，比來比去，覺得蘿蔔大王的王位不穩了。

小陸楊：「這個才是真正的蘿蔔大王。」

「那這個怎麼辦？」暢暢指著之前的老大王。

「他可以當二大王。」小年做出安排。

「好吧。」暢暢小姑娘蹲在跟前，指著老大王，「你當二大王。」

「暢暢，你還記得我嗎？」小年把一個蘿蔔遞出來。

暢暢接過蘿蔔，放好，看著他搖搖頭，包子臉十分坦白無辜的樣子。

「哎，媽媽說你太小了。」小年笑起來，「我記得的，你小時候就是現在這樣，很乖很乖的，也不哭。」

「聽聽我們楊楊，說話跟大人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大了呢。」大蛋二蛋幫忙抬桌子經過，聽了忍不住笑起來。

「嗬，你們倆了不了啊。」大蛋放好桌子，蹲在旁邊看倆小孩玩，笑嘻嘻打趣道，「我看今天呀，就我們楊楊和暢暢幹活最好，功勞最大，回頭吃飯得多給你倆吃一碗。」

暢暢歪頭看看他，慢悠悠要賬：「叔叔，小兔子捉到了嗎？」

「……」大蛋一拍腦門，趕忽悠，「那個，天太冷了，小兔子都凍得不出來了，等我再想辦法。」然後起去抬桌子，笑嘻嘻跟二蛋說，「完了，我欠了暢暢一隻兔子，這麼點小孩，記也太好了吧。」

「誰你說話不算話。去村后姚海軍家要一隻，他家有兔子，你去看看有沒有新生的小兔子。」二蛋道，「你就說暢暢要的，他肯定給。」

沒人以為倆小孩真能幹活，都以為玩兒呢。結果大人們還是低估了倆小孩的戰鬥力，等肖大嬸出來看，已經挖了不蘿蔔了。

肖大嬸忙笑道：「夠了夠了，不用再挖了，這些炸丸子就夠了。」

「夠了呀。」暢暢慢悠悠拍拍小手站起來，「，什麼時候炸丸子呀？」

「等會兒就把這些蘿蔔洗了，準備好了，明天炸。」肖大嬸問，「暢暢喜歡吃蘿蔔丸子嗎？」

「喜歡。」暢暢覺得，他們自己挖的蘿蔔，肯定更好吃。

肖大嬸看看暢暢，小姑娘一直蹲在旁邊，做運輸大隊長的工作，負責接運蘿蔔，活起來小臉紅撲撲，小手也不冷。再看小陸楊就不一樣了，小小子皮實，大冬天，幹得太起勁，居然還嫌熱了。

「姥姥，我真的熱了。背上熱，都要淌汗了。」

「熱了也不許帽子。」肖大嬸忙去拿了熱水，倆小孩洗乾淨手，再去屋裏加餐吃東西。

過年加上辦喜事，家裏好吃的實在太多了，糖果點心先不用說，炒花生、紅棗、糖瓜子、紅薯干，還有板栗，花生染了紅紅綠綠的。

「姥姥，這個花生為什麼染紅紅綠綠的？」小陸楊問。

於是肖大嬸給他解釋了半天「早生貴子」，這是給新婚夫妻新房裏預備的。

小路楊不是太懂，再問：「舅舅要生小孩了？」

「你舅舅沒那本事，你舅媽生。」

於是一屋子人又鬨笑起來。

小陸楊對即將上任的新舅媽充滿好奇。

吃了會兒東西，倆小孩在屋裏呆膩了，暢暢說想去找姚琳琳玩。小陸楊在村裏也沒有陌生，問了大人，就帶去姚二嫂家。

肖大嬸不放心，忙二蛋跟著送去。

姚二嫂一看來了這倆小客人，忙著給他們拿零食，又兩個大的兒帶他們玩，囑咐說不要出去，就在屋裏暖和。

姚招娣便拿了線繩出來：「我們玩翻花繩吧？」

小陸楊猶豫了一下：「我不會，這是小孩玩的。」

「暢暢和琳琳都是小孩啊。」姚招娣說。

「那好吧。」小陸楊接過線繩，學著姚招娣的樣子繞在手指上，讓暢暢翻。

一個不會玩，一個四歲半，其實暢暢玩得也不，倆小孩基本上玩兩三次就得重新開始，卻依然玩得樂此不疲。

一堆孩子玩了會兒線繩，又決定出去跳格子。兩個大的用筆在地上畫出格子，教三個小孩子跳。

小陸楊還好，暢暢跳起來作基本也穩當了，姚琳琳不行，本來就瘦小，才三歲多，東倒一下，西歪一下，一屁坐倒了。

小孩們嬉鬧歡笑起來，忙把拉起來，慢點兒。

「吵吵啥呀，一個個混賬東西，沒良心的玩意兒。」隔壁院子裏忽然響起一聲刺耳的罵。姚招娣嚇了一跳，從小到大的本能，忍不住瑟了一下。

姚二嫂從屋裏出來，小聲對幾個小孩說：「你們玩你們的，小點聲，別理。」

小陸楊抬眼看看隔壁，八歲的小年不聲道：「二嬸，那我們回去了，出來玩好一會兒了。」

「不多玩會兒了？」姚二嫂便姚招娣送他們回去。

姚招娣領著倆小孩往外走，還沒開門，便聽到隔壁姚老太喊：「老二家的，老二家的，管管你家這幾個賠錢貨，爺爺都快死了，還在這大呼小的，討人嫌的玩意兒。不得老頭死了，你們好高興是吧？」

姚二嫂則哼了一聲，小聲道：「別理，楊楊，你們進屋玩一會兒，等會再走。招娣，把弟弟妹妹領進去。」

「二嫂，二嫂，我知道你在家，別裝死，給我開開門。」大門接著被人拍得砰砰響，姚香香尖著嗓子在門外喊，「我二哥是不是回來了，你給我開開門，我找他有事。」

小陸楊頓了頓，果斷領著暢暢，扭頭進屋去了。

姚二嫂看著三個小小孩被領進去了，四下一看，便了個钁頭抓在手裏，對著大門砸了一下，「誰吵吵啥呢，我公公都快死了呢，誰這麼沒良心，還有力氣來罵人找茬。」

「是我。」姚香香在外面尖，「我找我二哥。你給我開門，你耳朵聾了？」

「我知道是你。」姚二嫂哼了一聲，豁出去罵道，「你還有臉回姚家村來啊，你找你二哥幹啥，你不是嫌他生了三個丫頭賠錢貨嗎，人賤天收，現在看看你自己，你還有臉找他？」

「連你也敢數落我，你算什麼東西！」門外姚香香一串哭罵，踢門。

姚二嫂：「姚香香我告訴你，別在我門口撒野，你那些醜事別以為我不知道，隔著一道牆，你真以為別人不知道呢？」

門口罵聲停了下，姚二嫂繼續罵道：「你再敢在我門口喚，我也不跟你吵，我也不跟你罵，我就去村裏的大喇叭，找全村男老評評理。」

覷一眼屋裏，孩子們都在屋裏沒出來，便忽然低了聲音，著門板小聲說道：「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不要臉當小婆，勾男人被人腚捉，當眾大掌的事都說出去。」

外面的罵聲咯噔停了，姚二嫂笑了笑，小聲著門板說：「你爹到底是給誰氣的，到底誰沒良心啊？你爹死不死可怪不著旁人。回去勸勸你娘老子，你們可都別來惹我了，泥人還有三分土呢，再敢欺負我們家，嚇著我孩子，我就豁出去了，只要你們不怕丟人就行。」

「你，你敢！你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姚香香帶著哭腔的尖。

「我又不是你爹媽，我有什麼不敢的。」

停了幾分鐘，聽見外面姚香香走了，隔壁大門被甩得咣當一聲，隔壁姚老太的罵罵咧咧也停了，大概被姚香香拉進屋裏去了，隨即又傳出一陣嬰兒的哭聲。

姚二嫂嘆口氣，心說這孩子投胎他們家也是倒霉。

幾個小孩進了屋，小陸楊看看暢暢，倒沒有很害怕的樣子，嘟嘟臉反而有點好奇，想想以前大概就沒看過這個陣仗，看稀奇呢。

「暢暢。」小陸楊蹲下來，安地抱著，輕輕拍著的後背，「暢暢，不用管，們是不好的人。」

「就是壞人。」小姑娘給他換了個詞，「銀老師說，壞人才會罵人。」

「對，就是壞人。」小陸楊想了想安道，「好孩子不罵人的。們不敢欺負我們，欺負人我們就告訴爸爸。」

姚二嫂打開門，見門口沒人了，才回到屋裏。一看自家三個兒，都有些害怕了，都老實獃著，倒是小陸楊和暢暢，若無其事的樣子。

姚二嫂心裏嘆氣，便尋思著多掙錢，有了錢趕換個地方建新房。這麼隔一道牆住，可真彆扭。

姚二嫂不放心，便親自把倆小孩給送回肖大嬸家。江滿迎出來，姚二嫂又忍不住跟訴苦幾句。

「沒事兒，這幾天我就不讓去你家玩了，正好有楊楊跟玩。琳琳要想玩，你可以招娣把琳琳送這邊來玩。」江滿笑道，「二嫂，你今天厲害呀，那種人，你越忍讓越欺負你。」

「哼，再敢到我家撒野，我就拿鐵鍬拍。」完了又囑咐江滿，「你小心著點啊，們眼裏，恐怕就指你和老三當救命稻草呢。」

「沒事，大過年我是不想理，真上了我才不怕。」江滿說。癩蛤.蟆爬腳面子，不咬人它膈應人，正常人肯定躲著走啊。

目送姚二嫂離開，江滿看看兩個孩子，小陸楊十分維護地一手攏在暢暢背後，然而倆小孩已經在商量晚上燒紅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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