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喜事臨近,到了晚上,本家近房都聚在家裡,熱鬧的。陸安平被一堆叔伯、堂弟圍坐說話，江滿和肖秀玲就躲到肖秀玲以前住的那間屋裡閑聊。

江滿跟說,你這個東，兩年都沒回來了，啥事都不過問啊。

「你分紅的錢都在我那兒呢，每年我要寄給你你不要,我給肖大嬸，也不要，非說是你借給我的,我留著就行。」

江滿便算賬給聽。

「你這兩年，分紅有兩千八百五。」江滿說，「都在我這兒呢。」

「你說我那一千五,兩年變兩千八百五了？」肖秀玲睜大眼,「你地主資本家呀你？」

「是分紅兩千八百五,本金還在呢。」江滿笑。沒法子,他們做的這個生意，原材料本約等於無，本小，利潤高,大家都狠賺唄,要不姚家村這兩年,大瓦房一家一家地起。

並且這是在留足公司運作和發展資金的基礎上,去年還給村裡通了電，今年又給村裡的小學翻新了校舍，所以這兩年盈利實際更高，公司還像模像樣搞了個董事會，董事會用老隊長的話說都很懂事，長遠打算，拿的分紅比例並不高。

「你這個……」肖秀玲看看，找不著詞的覺，頓了頓，「你還真是資本家。」

「行了，資本家有什麼不好啊，這都八十年代，搞活經濟了。」江滿笑問，「錢給你？我可不想幫你保管，你也別說幫我的，我自己也是東，我自己也分錢了呢。」

肖秀玲想了想，堅決果斷地搖頭：「不要，都放你那兒。」

「我現在也用不著。」

「放你那兒。」肖秀玲看看，一臉堅定，「我算看出來了，錢在你手裡是母的，會生小錢，在我手裡就是公的，不會生錢還會花掉，我現在也沒啥要花錢的，放你那兒。」手指點點，「你這人活活就長了個金腦子，全是錢。」

上了班，工資雖然不多，也差不多夠一家三口生活吃用的，陸安平的工資備用大的開銷，還能攢下來一部分。

「也行。」江滿當仁不讓，笑嘻嘻道，「那就繼續放我這兒，你啥時候用錢就找我。」

兩人達一致，東扯西拉閑聊了些家常，江滿便說要回去睡覺。轉臉一看，暢暢和小陸楊烤著火盆，一人抱著一個烤紅薯，像兩隻貪吃的小松鼠似的。

「這麼晚，你倆可別讓閑著。」江滿無奈笑道，「紅薯吃多了會脹肚子哦。」

暢暢：「好吃。」

楊楊：「嬸子，我們不吃多，姥姥怕我們撐，就給烤了兩個小的。」

「趕吃完，我們回去睡覺。」江滿一頭，就著暢暢手裡的紅薯咬了一大口。

小姑娘看看，連個反應都沒有，就自己繼續吃了。

「嬸子，你想吃這個給你，我再去拿一個烤。」小陸楊把手裡的紅薯遞過來。

「不用，哎呦咱們楊楊真好。」江滿笑著他的頭，「我就是怕吃多了，幫咬一口。」

然而暢暢小朋友卻是知道媽媽這個麼習慣，哪樣東西怕吃多積食，也不會數落訓斥，就是直接爭著吃。

釜底薪的作。

所以小姑娘趕把剩下的半截小紅薯塞進裡，吃掉了，，跟媽媽手拉著手回去睡覺。

肖秀玲送到門口，看著們走遠了，領著兒子回去。

「媽媽，叔叔明天回來嗎？」小陸楊問。他回來一天都沒見到姚志華，問了大人知道有事。

「你叔在醫院照顧病人呢，他爹病了。」肖秀玲說，「明天不一定，不過他有空就回來了。」

「媽媽……」小陸楊頓了頓，言又止。

肖秀玲便問：「怎麼了？有話跟媽媽說啊。」

「媽媽，小妹妹真可。」

這孩子吧，肖秀玲笑道：「這麼晚了，小妹妹得回去睡覺，明天就來了，明天你帶玩。」

小陸楊：「媽媽，我是想問，我們家能不能再生個小妹妹？」

「……」肖秀玲頓了頓，幽幽道，「回去問你爸去。」

陸安平這個級別的幹部，生二胎不大可能，而且和小陸楊戶口早已經辦完農轉非了。所以對於肖秀玲來說，生不出小妹妹怪誰呀，當然怪孩子他爹了。

小陸楊還真去問了。回去收拾洗漱，陸安平陪他倒水洗腳，小陸楊就問了陸安平。

「你想要小妹妹啊。」陸安平慢條斯理地忽悠他，「可是楊楊你看，生你的時候，我還想要個小姑娘呢，結果把你給生下來了，我也一樣喜歡你嗎？你媽就算再生，生孩子很痛的不說，能保證生出妹妹來？保證不了啊。要是再生個弟弟，跟咱們鄰居家那馬小二似的，整天哭鬧賴皮淘氣，還咬人，打吧太小了不好打，扔吧又不能扔，你說怎麼辦？」

「……」肖秀玲默默把臉轉到一邊，懶得理他們。

然而八歲的小年並不好忽悠，想了想，揮揮手：「那隨便吧，你們隨便給我生個什麼都行，弟弟也行，弟弟我們就教他聽話，不會像馬小二那樣討厭的。」

「……」陸安平求援地看看肖秀玲，卻見孩子娘一臉悠然，置事外。

陸安平只好自力更生了。

「楊楊，你看我們家屬大院對面，牆上寫著那幾個什麼大字，你能記得吧？」

「只生一個好。」楊楊隨即明白了爸爸的意思，「可是我喜歡小妹妹啊，我覺得兩個也好。」

「暢暢不是你小妹妹嗎，暢暢多可啊。」陸安平繼續忽悠大法，「你想想，為什麼說只生一個好，你就暢暢這麼一個小妹妹，多寶貝啊，要是你再生個小妹妹，小姑娘還喜歡鬧彆扭，跟暢暢打架都哭了，你幫誰？你哄都哄不過來了。」

「就知道哄我，當我三歲小孩呢。」小陸楊撇撇，「嘁，不想生就不生唄。」自己乾淨腳，鑽進被窩裡睡覺。

陸安平：「……」

抗議地瞅一眼肖秀玲：媳婦你過來，咱們聊聊啥革命戰友。

第二天降溫，天冷還有點風，江滿也沒用人，一早起來就帶著暢暢，自覺去肖大嬸家吃飯。

臨近喜事，肖大嬸家過年前殺了一口大豬，賣了一半，留了一半喜宴用，一早就用豬骨燉的湯下麵條，加點青的菠菜，就著自家腌的小蘿蔔乾，暖和滋潤又可口。

「你家志華那邊怎麼樣了？」陸安平端著碗吃麵條，好好一縣委副書記大學生，端著大白瓷碗，吃得西里呼嚕的，頗有幾分農民伯伯架勢。

江滿玩味地看他一眼，覺得這傢伙大概屬變龍的，融環境特別快。怪不得他一回來，一堆老爺們找他敘舊。

江滿喝了口湯：「還那樣吧，我初二一早來時還那樣，醫生說治療一陣子，能出院就回家慢慢養，反正一下子是好不利索了。」

況有點複雜，估計老爺子年紀大了，本來就有點心管問題，一折騰一生氣，大發了。

肖秀玲眼角瞥見自家兒子拿著筷子往外挑蔥花，便提醒地道：「楊楊。」

小年沒作聲，笑嘻嘻停下了筷子。

「小孩子不吃蔥花咋啦，你小時候也不肯吃呢。」肖大嬸筷子一，就把小陸楊碗里的兩蔥段夾出來，見他吃菠菜，乾脆他去鍋里多盛一些。

「楊楊去盛，順便給暢暢也盛幾棵。」江滿看了看自家閨碗里，菠菜都已經吃了，湯也喝了一些，麵條卻沒怎麼啊。

小姑娘尖著筷子，把一菠菜葉挑出來送進裡。

小陸楊一聽，高興地端碗跑去廚房，肖大叔又不放心，趕跟了去。

「娘，小孩不能挑食，你不能老慣著他。」肖秀玲等小孩走了，開始抗議。

「小孩子，哪能一點不挑。」肖大嬸道，「楊楊又不是不吃蔥，他有點不喜歡，不喜歡你還他吃？」

「嬸子說的對。誰還沒有喜歡和不喜歡吃的東西，就為了不挑食，他吃他更不喜歡了。」江滿跟肖秀玲坐挨邊，就用胳膊，「哎，我記得你不喜歡香椿來著，你怎麼不使勁吃？」

比如江滿自己，不喜歡吃臭豆腐，不喜歡胡蘿蔔和茼蒿的味道，豬大腸更是也不，自己覺得很正常，誰還不許有個喜好了。

所以暢暢不喜歡吃青椒、胡蘿蔔，跟一樣不喜歡豬大腸，也不會要吃。當然不鼓勵挑食，不會在小孩面前說哪個東西不好吃。

食是一種，首先要吃得心舒暢才好。說到前世，江滿不榴槤，不吃臭鱖魚和各種昆蟲一類的，對各種稀奇古怪的網紅食一般也敬而遠之，當然這些這年代也見不到……這麼一說就扯遠了。

「說不過你們。」肖秀玲無可反駁了，自己也笑。

見楊楊端著碗回來了，大人們便有志一同閉上了。小陸楊放下碗，拿起筷子，夾菠菜給暢暢。

「暢暢，菠菜給你一半。」

冬天裡經霜雪凍過的菠菜，小小的不大，整棵洗乾淨下鍋，暢暢尤其喜歡吃那個的菠菜。

吃完早飯，江滿因為公司新一年的安排，被老隊長去了一趟，暢暢則留在肖大嬸家，肖秀玲看著倆小孩玩。

中午剛過，肖餘糧帶著他對象回來了，姑娘長得漂亮，中等材，梳著長馬尾，穿一件咖啡的大。滿院子好多人呢，肖大嬸一家，還有準備喜事的本家近房什麼的，一個個看了都高興，趕噓寒問暖迎進來，先端上熱湯。

新娘子接過湯，一句「辛苦媽了」，把肖大嬸都樂得合不攏了。

「哎，咋樣？」覷著個空當，肖秀玲喜滋滋問江滿。

「小模樣端莊文靜，當小學老師的，看樣子就沒脾氣。」

「這樣好，跟餘糧那個有點愣的急脾氣能合得來。」

兩人嘀咕幾句，江滿換班照看倆孩子，肖秀玲等準小兩口喝完湯，便帶他們先去看看新房，試嫁，問問新娘子有沒有啥不滿意的。

話說新娘子回婆家老家來結婚，對農村條件早有思想準備，再說到乾淨整潔，布置心，真沒啥好不滿意的了。

肖家安頓好新人，忙忙碌碌開始準備喜宴，當地農村的習俗，明天初五下午就要開始接親戚朋友，擺宴席了。

江滿對辦喜事不悉，再說肖家一堆本家近房，也不缺人手，乾脆就領著倆小孩回去，讓他們下五子棋玩。

小陸楊沒怎麼玩過，聽暢暢一說，覺得好簡單啊，還想著小妹妹小，得讓著，可幾次下來，他發現自己太自信了，居然一連幾次輸給四歲半的小姑娘。

「嬸子，暢暢真厲害，我一不留神，就排五顆了。」小陸楊自己笑起來。

「你沒玩過，在家經常玩這個。」江滿笑，嚴格來說，暢暢小朋友兩三歲就把圍棋當五子棋玩了。

大門外有靜，倆小孩停下來，小陸楊：「嬸子，有人敲門。」

暢暢笑嘻嘻放下棋子：「爸爸回來啦？」

「不會吧，你爸能開？」江滿起去開門。

還真是姚志華，著手剁著腳：「哎，凍死我了。你們在家呀，我敲半天沒人答應，還想著去找找呢。」

「天冷我們躲屋裡呢。」江滿問，「咋樣了？」

「回來了。」姚志華等一拉開門，忙跑進來，轉關上門就往屋裡跑。

「怎麼了？」江滿不解地向外看了看，後邊沒有小鬼子追呀。

「又冷又。」

姚志華跑進去，迎面跑來倆小孩，一邊一個保住，閨問：「爸爸你回來啦？」小陸楊則歡喜地喊：「叔叔，我回來了。」

姚志華先抱起閨，順手在小陸楊腦袋上擼了一把：「哎呦，楊楊啊，回來啦？我試試長胖了沒。」

他放下暢暢，像小時候那樣隨手一拎，打算把小年拋起來舉個高高，拎起來才發現不行，個子真的長高了一截，重也增加了，小時候他還能拋起來接住呢。

姚志華抱起來掂掂，裡說著長高了、長胖了，放下來又擼他腦袋，弄得小年著脖子哈哈笑。

「你剛才說回來了，你回來了還是誰回來了？」江滿問，「這都幾點了，怎麼中午飯還沒吃？」

「哎，別提了，容我口氣。」姚志華往火盆跟前一坐，手烤著火，大爺似的吩咐，「楊楊，去給我倒杯熱水，閨，你還有啥好吃的給我拿點兒，媳婦兒，給弄口熱湯唄？」

「……」江滿無語。

姚志華：「我午飯還沒吃呢。從早晨到現在就吃了一個菜包子。」

怕小孩子燙著，江滿從小陸楊手裡拿過暖瓶，先給他倒了熱水，然後倆小孩忙忙活活拿來一堆餅乾點心，還有蘋果。

「爸爸，爸爸。」暢暢打開袋子，拿了一塊小蛋糕往他裡送，一邊還心疼地嘀咕，「誰不給你吃飯呀？太壞了。」

「沒人不給我吃，沒顧上吃。」姚志華裡塞著蛋糕，口齒不清地回答一句，便喝著熱水吃蛋糕。這都下午快四點鐘了，也真夠他的了。

「我這邊就沒開火。」江滿轉去拿，住的這是肖四嬸家的新宅子，預備給兒子結婚用，鍋碗瓢盆還沒進場呢。

「我們娘兒倆，回到村裡都是吃百家飯，沒法給你做湯。」江滿看了眼手錶，把暢暢的給他濃濃地沖了一碗，「你先吃點兒墊墊，再過兩小時吃晚飯了。」

「叔，這個餅乾，蘸著牛好吃。」小陸楊給他遞過來一包鈣餅乾。

「其實也沒怎麼，關鍵肚裡沒飯，冷颼颼的，快要凍死我了。」溫暖的屋子，火盆，熱牛，還有媳婦和倆小孩噓寒問暖，姚志華這會兒終於覺著舒服些了。

一碗和幾塊點心下肚，滿足地吁口氣，坐在火盆邊烤著，才跟江滿說起那邊的事。

姚老爺子出院了，之前幾天意識都還不大清醒，況倒是一直好轉，今天上午清醒過來的，便鬧著要出院。

「為什麼，醫生讓出院？」

「非得要出院，話還說不太清呢，一聽說年初四了，就罵罵咧咧說丟人現眼了，大過年都在醫院過了，非得要回來。」姚志華一五一十說了下，「醫院也就那麼個條件，他這種病，危險期過去了，靠著慢慢養，後期慢慢恢復，一下子也急不來，開了葯帶回來，按時吃藥，針劑可以村衛生室去給打。」

姚志華看看江滿：「他原本還以為，自己頂多在醫院呆了一兩天呢。」

算算，臘月二十一晚上進的醫院，今兒年初四了。縣醫院其實也就那麼大，過年時候，能回家的病人都回家了，統共那麼幾個住院病人，他又是一住半個月了，也難怪醫生一聽要出院，就同意了。然後大中午的，姐弟四個齊員，結賬，拿葯，找車，收拾東西，午飯都沒顧上吃，匆匆忙忙接回來。

「你送他回老宅了？」

「是啊，不然能去哪兒。」

「見到你妹了？」江滿慢吞吞說道，「他這個病，本來就是氣的，這次出院回來，你娘能好聲好氣伺候他？再加上你妹也在，我還聽說呢，帶著才四五個月大的二胎……」

這麼個無敵組合放在一起……

「你們這一家子，還都有個的啊。」江滿忍不住吐槽。

姚志華臉變了變：「不然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醫院裡吧，我們本來想讓他再多住幾天，一清醒就吵著鬧著要回來，還說死也要死在家裡，哪能死在外頭，勸不住，誰也不敢跟他擰。」

「至於姚香香……要是早知道就不該回來，我要是當時在家，就不讓給打電報了。這會兒回來，不是只能添嗎。」姚志華直呼其名，也不說他妹了。

「不通知也不行啊，說句不好聽的，你爹當時那麼危險，萬一呢？」

姚志華頓了頓，聽了半天說：「我到了老宅，把我爹安頓好，我就趕出來了。」可想而知，姚香香一看見他，就眼淚汪汪一把拉住他，三哥我被他們老莫家欺負死了，三哥你得救救我呀……

「你再多吵吵幾句，把爹再氣得再進一回醫院吧。」姚志華給姚香玲使個眼，讓他大姐拉開姚香香，就趕先離開了。

「我讓大姐敲打敲打和我娘，希能管點用。」姚志華說，「最好儘快回去。」

「回哪兒去？」

「不然呢？」姚志華反問，「那邊還一個孩子呢，也領了結婚證的，我問過了，大孩子出生前，那邊前妻剛離開婚，這邊拿的結婚證。」

他低頭看看倆小孩，拿火鉤子拉著在火盆邊上烤花生吃，好像對大人聊天不興趣。

姚志華給江滿使了個眼：「算了不想說了，我先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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