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穿二代》大反攻
「怎麼誰見著我,不就是催生二胎。」一說到這個江滿就搖頭無奈,「養個孩子有那麼容易嗎,我養暢暢一個就夠忙活的了。這還不是在村裡,當初還有你,還有隊長嬸你們幫我。如今在滬城,姚志華還要上課,我真生一個,帶孩子坐月子,你去幫我?」
「行啊,你生啊,我保證幫你。」肖秀玲笑嘻嘻道,「別說幫你了,你生下來,抱去我給你養都沒問題。要不你乾脆先把暢暢給我,我幫你養。」
江滿:「你趕抱走,抱你們家比我自己養還靠譜了呢。」
「你說話算話啊,回去我就抱走。」
兩人說笑一番,肖秀玲問:「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江滿:「能快則快吧,我那邊麵包店還等著開門呢,姚志華也一堆事。」
「姚志華要開學了?」
「快了。」江滿沒細說,姚志華去年一年,上半年忙著分配,忙著工作,又忙著考研究生,爬格子寫作的時間約等於無,只寫了兩個小短篇,還是推不掉的約稿。
回學校讀研究生之後,他時間其實寬鬆,除了課業,便把力都放在爬格子上來了,年前發表了一個小有影響的中篇。另外他現在也會側重去寫一些文學評論、學文章。
不是現在稿費漲了,有錢賺,比78年稿費剛恢復時漲了一倍,學類文章也算是他這個研究生的本行,積累績名。有時也會去參加一些學活,所以這傢伙看起來時間多,其實還忙的。
「那你們什麼時候回去?」江滿問。
「初十,陸安平好容易安排下來的假,來的時候就買好返程票了。」肖秀玲說,「現在春運太了,票可不好買,你還是先打算好。」
鬧房的人們也都有數,十點鐘不到,熱鬧夠了,便陸續散去了。小孩子不經困,暢暢已經在另一邊屋裡,在肖大嬸懷裡睡了一覺,還裹著小被子。
小陸楊神十足,又玩了會兒,跑回來呆在姥姥邊。江滿見人差不多都散了,便去抱暢暢,打算回去睡覺。
剛手想抱起來,小姑娘卻又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看媽媽,眼睛。
「暢暢,醒醒困,我們回家嘍。」江滿見醒了,就起來。
「喔。」小姑娘打個哈欠,慢慢吞吞從肖大嬸懷裡坐起來。
「暢暢,要不你別走了。」肖秀玲看著慢慢悠悠、迷迷糊糊的樣子,便故意逗,「你媽剛才答應,把你給我們家了,今晚大姨摟你睡。」
小姑娘眨眨眼,細聲細氣地說了句:「不給。哄小孩的。」
肖秀玲撲哧一笑,忍不住手去的嘟嘟臉,江滿給戴上圍巾帽子,小陸楊忙把小手套幫戴上,包得跟個小狗熊似的。
回家一看,倆大男人還在天南地北地侃呢,趕都攆回去睡覺。
睡覺前兩口子商量了一下,決定後天初八回去。
於是第二天年初七,一家三口被二堂嬸去吃了早飯,江滿回家就收拾準備一下,姚志華去給劉江東打電話,他先給買車票。
江滿正收拾東西,小陸楊跑來了,一進門便高興地喊:「嬸子嬸子,玩猴子的來了。」
「玩猴子的來了?」江滿笑道,「那得去看看。」
「嗯嗯。」小陸楊使勁點頭,「姥姥說帶我們去看,我來領小妹妹。」
江滿一看,反正東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乾脆領著小孩去湊湊熱鬧。
耍猴,大概也算這個年代的一景,以前是不許,再往後也就很難見到了,因為都搞馬戲團了。民間耍猴藝人幾十年後也將消失,因為涉嫌私自運輸、馴養珍稀野生。
村中央圍了一圈人,耍猴的是個中年男人,表寡淡地蹲在地上,噹噹當敲著銅鑼,腳邊拴著一老一小兩隻猴,另一隻小猴子繞著場子跑。這「打場子」,不吸引觀眾,同時耍猴人控制著繩子的長度,讓打場子的猴子鞏固一塊合適大小的場地。見人來的差不多了,就可以開始表演了。
「暢暢,大姨抱著你看,行不行?」肖秀玲問。
然而小姑娘搖搖頭,跟著小陸楊,倆小孩便進去,跟許多小孩一樣,站在最裡層看。這一下還看到了小夥伴,姚招娣領著兩個妹妹,也在裡邊,看見暢暢忙招手,給們挪出一點地方,小陸楊就領著暢暢過去。
肖秀玲怕猴子野,萬一嚇著孩子,便拉著江滿也過去。倆小孩進去,手拉手跟姚琳琳站在一起,興緻看著猴子表演。
耍猴人指揮著猴子,表演翻跟頭、騎小車、拋球、滾鐵環,猴子如果不聽話,耍猴人就會甩一下小皮鞭子,猴子嚇得一哆嗦,趕就老實了。
觀眾們又有人喊,讓猴子們表演打仗。於是耍猴人便拿了木頭的砍刀和寶劍,兩隻猴你一下我一下地對著砍,看得一幫小孩子們嗷嗷。
表演完了,耍猴人便掰開一塊麵餅,獎勵給猴子們。
然後說要表演走鋼,讓猴子們在鋼上練武。耍猴人沒忙著表演,卻停下來,讓一隻小猴頭頂著反扣的銅鑼,繞著圈子挨個討賞,有人便會掏出一兩個幣,丟到銅鑼里。
耍猴人則吆喝著:「小猴子你鞠個躬,討個賞,你知道不知道,咱們姚家村是最有錢的,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地方,就聽說姚家村最富了,最大方了,都是有錢人,一準多給你些賞錢買糖吃。」
他這麼一煽,果然掏幣的人多了起來,叮叮噹噹丟到銅鑼里。老百姓嘛,大過年圖個樂呵,看了人家的表演該給錢的。
江滿看看倆小孩,小陸楊早早地就掏出幾個幣在手裡,等猴子過來了,自己往裡頭丟了兩個,便張開手心,把剩下的給暢暢。
暢暢卻沒去拿幣,小姑娘低著頭,擺弄手裡的東西,小陸楊頭一看,在剝糖。剝開糖,手一便打算給小猴子,江滿嚇得忙去攔,同時小猴子往前一竄,一爪子就抓過來。
周圍小孩們嚇得一片驚呼,趕往旁邊閃,小陸楊一轉就用自己的背護住暢暢,抱住暢暢往後躲。
與此同時,江滿一腳就踢過去了。
耍猴人大約不止一次見過了的,倒不驚慌,猴子再聰明,再經過馴化也還有野,耍猴人把繩子一拽,同時大喝一聲,甩了個響鞭。
猴子被拽了回去,江滿一腳踢了空,原本也沒用大力,只是想把猴子退罷了。
暢暢被護得很好,而那隻差點闖禍的小猴子,本來就小,兩爪頂著銅鑼都有些不太穩,這麼一來,銅鑼就咣當掉下來了,幣滴溜溜滾了一地。
姚琳琳最小,就站在暢暢旁邊,已經嚇得要哭了,姚招娣趕把抱起來哄哄。
而作為事件中心的暢暢,似乎還有點狀況外,短短幾秒鐘之間,嘟嘟臉有點懵,仰頭看看媽媽。
靠近的幾個人都有些驚嚇擔心,肖秀玲忙蹲下問:「暢暢,沒抓到你吧?嚇沒嚇到?」
小姑娘搖搖頭,張開手看了看,沒抓到,剝開的糖塊躺在手心裡。
「別嚇到了吧?」旁邊一個老湊過來,一邊嘀咕著,「孩子小,可別嚇到了。」然後蹲在地上,把手在地上了,再往暢暢頭上了,如此三遍,同時裡念念有詞,「暢暢暢暢快回來,嚇不著,嚇不著。」
「沒事兒。」江滿看看自家閨那小表,確定不是嚇的,就是還有點沒搞明白狀況,人家剝一顆糖呢,發生什麼了?
「琳琳沒嚇著吧?」江滿拍了拍姚琳琳,老又把姚琳琳抱過來,原樣作念叨一番,據說能避免小孩驚嚇。
「不好意思啊。」江滿看著一臉擔驚地耍猴人,點頭笑笑,解釋道,「孩子小不知道,以前在園看猴子,是可以喂的。怪我們大人一時沒注意。」
當然,園的猴子是隔著隔離網喂的,並且要買園提供的食。
「沒事沒事,對不住啊對不住,沒抓到就好。」耍猴人甩了下鞭子,喝斥著小猴子道歉賠罪,又它自己把幣撿起來。
那隻小猴子瑟著,居然真的沖這邊拱拱手作了個揖,耷拉著頭,一個個把幣撿起來。
然後耍猴人把小猴收短了繩子,懲誡地拴起來,換了另一隻繼續討賞。暢暢張開手,剝的糖還在心裡呢,看了看,果斷給小陸楊。
小陸楊看了看,果斷踮起腳尖,長胳膊,小心地丟到銅鑼里。結果便宜了這隻小猴,一把抓起來,迅雷不及掩耳就塞到裡去了,鼓著警惕地看看周圍,怕誰來搶似的。
圍觀的小孩們一片鬨笑。
「暢暢,這個猴子不能喂,它不是在網裡。」江滿蹲下來解釋,「你就在這兒好好看,不能離它太近,也不能故意逗它。」
小姑娘點點頭,依舊不急不躁地:「知道啦。」
開始表演猴子走鋼,在鋼上耍寶劍,看得起勁兒呢,姚二嫂急急慌慌進來,一把拉住江滿:「三嬸,他三叔了?」
「咋啦二嫂?」江滿忙問,「發生啥事了?」
「爺爺,突然病重了。」姚二嫂看看周圍,大家都在看猴子表演,便著江滿耳邊說,「我看,這次怕是真不行了。」
「怎麼了?」江滿詫異了一下,轉拉住肖秀玲道,「秀玲姐,我有事離開一下,暢暢給你了啊。」
「啥事啊?」肖秀玲問了一句,也沒等回答,便意會地點點頭,「你去吧,我看著呢。」
江滿跟姚二嫂一起出來,姚二嫂才道:「我也不太清楚,就聽說突然不好了,我剛去看了,牙關咬,臉跟那燒火紙似的,招娣他爹守著呢,我趕找他三叔過去。」
江滿說,他們出門時姚志華去村部打電話了。
「二嫂你先回去,我去找他吧。」
江滿先去村部,姚志華還沒走,被幾個人拉住聊大天。江滿也沒聲張,便喊了他一聲,他回家有事。
「怎麼啦?」姚志華出來問。
「說你爹突然病重了,不太好。」
姚志華愣了下,趕往老宅跑。
「咋回事兒?」老隊長跟出來。
「說志華他爹突然不太好了。」江滿道。
「那我也過去看看。」老隊長扭頭沖屋裡喊了一聲,「姚大軍,你打個電話給鎮上,他們趕來了車,我有急用。」
結果鎮上說兩臺車都外出了,估著最快也得一兩個小時能來。這邊一商量,總不能就在家乾等著啊,便鋪上被子,拉上板車先往鎮上送,打算著先去鎮衛生院打個針,搶救一下,然而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送到半路人就沒了。
一邊按部就班料理喪事,一邊弄清原委,清理門戶。
原來這天早上,姚香香起得有些晚,姚老大當天負責伺候老爺子,服侍他吃藥還沒走,就數落了姚香香幾句,嫌呆在娘家還好吃懶做,飯都不做,睡到這麼晚不起。
姚香香則說,帶著個那麼小的孩子,容易嗎。嫌姚老大就會挑剔。
兩人爭執幾句,姚老大生氣離開后,姚香香吃完早飯,孩子哭鬧不停,就抱著孩子,使喚姚老太去洗尿布。
姚老太這陣子日子也不好過,就罵了姚香香,說家裡伺候個病人,哪來的閑人伺候,自己洗尿布帶孩子。
姚香香便哭哭啼啼地說,在婆家欺負,回到娘家還要被奚落、被欺負,一早上這個數落、那個罵,這是不給留活路啊。姚老太那脾氣,就扯開嗓門罵了一頓,說自己偌大年紀了,伺候老的伺候小的,當老丫鬟,還得給帶孩子洗尿布。
然後母倆又吵了起來,吵架沒好話,姚香香自怨自艾,埋怨娘家不好,倒霉罪也沒人幫。用姚香香的口氣來說,落到這個地步都怪別人,怪娘家,怪娘家沒讓過上好日子,以前在娘家要是過得好,哪能去南方打工,不去南方打工,哪能被個男人騙,哪能落到這個地步。
老太婆則罵自己不爭氣,自己沒用。
等娘兒倆吵完了,進屋一看,姚老頭剛吃的葯吐了一床,人趴在床沿上,已經出氣多進氣了。
老大家就住屋后,老二家隔著一道牆,這些事瞞不了。
姚大嫂也是個狠人,當時就一邊哭天搶地哭公公,一邊拍手跳腳罵:「咱們小心翼翼伺候著,花錢出力孝順著,咱們是好好的孝心,好容易把爹救回來的,這下可好,讓你們一下子給氣得死死的。」
然後指揮著自家兩個大的兒子:「高產高升,給我打,打死這個禍害,就是把你們爺爺活活氣死的,可憐了你們的爺爺啊,從小就疼你們……」
姑嫂婆媳積怨太久,終於讓姚大嫂逮住大反攻的機會了。
姚香香被兩個親侄子一頓好打,姚志華弟兄三個都在場,只管哭爹,也沒人管這些事,實則本來就恨不得揍。
先不說傷不傷心,親爹暴死,讓人給氣的,做兒的總得做出個樣子吧。姚老太不能打,還不能揍姚香香了?
這是當天下午的事兒。
當天晚上,姚老太怕小兒真被打死算了。高產高升都十七八歲的小年輕了,打人自不用說,下午那一頓打可沒留手。這恐怕還沒完,等到出殯的時候,幾個兒子要是一發急,把姚香香打個半死,別人也不能怎樣。
反正老頭子死都死了,也活不回來。於是姚老太果斷先顧著小兒,給了一點錢,打發姚香香抱著孩子連夜跑了。後來分析是先跑去姚老太的妹妹家躲了一夜,第二天坐車離開的。
等到姚老頭去世的第二天,姚香玲接到報信才從永城趕來。初四把姚老頭從醫院護送回來,初五才回自己家看看,中間只隔了一天,本來好轉的老爺子就突然死了,姚香玲自然也氣得牙。
實則姚香香要是不跑,起碼把老爺子送下地,豁出命去使勁哭幾場,姐弟幾個也不能真弄死。結果呢,跑了。
於是等把老爺子安葬下地,姚志華就當著姚老太婆和自家姐弟,以及好幾位本家長輩的面說,從此以後斷絕關係,他們老姚家,從此沒有這個兒。
作為兒媳,江滿在老爺子殮和出殯時也都到場了,死者為大,無非是做給活人看。出殯到村口,等親戚朋友行過路祭,棺木抬起,子侄後輩們跟著送棺去墓地。
按照當地風俗,棺木抬走後人們不去墓地,兒媳婦們要回靈堂「送靈」,就是再哭一場。並且風俗說,哪個兒媳婦最先跑進靈堂哭,哪個就能得到逝去長輩的福蔭,添福發財。
所以姚大嫂第一個往回跑。江滿自然是不屑一顧,姚二嫂一看江滿那樣子,乾脆也不跑了,跟並肩往回走。
「二嫂,我不去老宅了,誰要問你就說我頭疼不舒服,先回去了。」江滿道。
「我也不想去。」姚二嫂看一眼姚大嫂頭跑的背影,「有啥福蔭發財,讓自己去吧,反正我也搶不過。」
江滿面上不顯,實則心裡莞爾。怪不得說人要有經濟能力和地位,姚二嫂如今靠當加工戶賺了錢,家庭生活好了,食不發愁,腦子也越來越清楚了。
一行人進了村,江滿回頭看了一眼,姚大嫂頭邊跑了,其他本家近房送喪的晚輩,都隔了一段跟在們妯娌後邊,用意是讓們先回到靈堂。江滿皺皺眉頭,便扶著姚二嫂,虛弱地往路邊一坐。
「三嫂,你咋啦?」幾個堂嬸趕過來。
「嬸子,我,我不舒服,頭疼,胃也疼。」
「哎喲,這兩天怕是勞傷心,吃不好睡不安的,子都不舒服了。」幾個堂嬸紛紛表示關切,有的勸節哀順變,有的趕去扶。
江滿則強撐著扶著姚二嫂起來,口中說道:「嬸子,你們先回去吧,二嫂,你累送我回去歇歇。」
姚二嫂一聽,十分上道,趕扶著江滿,兩人便慢步拐進另一條巷子。
不想回老宅的原因,跟死人無關。
而是按照常理,這時候老宅就只剩下姚老太,幾個本家的老長輩陪著,兒媳婦們回去「送靈」,靈堂哭完,就該回去安姚老太這個「未亡人」了。
江滿一點也不覺得需要安。老爺子一死,姚老太一時半會的,還沒會到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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