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小姑娘送到花園小學,進了學校后,送到新班級門口,老師過來問了一下名字，便把暢暢和馬秋汝一起領進去,讓們兩個先坐在一起。

看著小姑娘坐在座位上，跟一幫新學的小不點們一樣，在老師的示範和微笑示意下，小小腳放放好,小小手坐端正。

暢暢安靜坐在那兒，實則好奇地看著周圍，班級里有幾個兒園的同學,看到人了，就悄悄地招招小手，互相笑瞇瞇一下,跟老人打招呼。

小姑娘看看周圍,心說果然一年級不一樣啊,小孩們都不敢跑的。老師年紀大些,頭髮都斑白了，也不兇，一直笑瞇瞇的，只是不多說話,不管跟家長還是跟小朋友,說話都小小聲的,跟小朋友說話就俯下子,把耳朵過來小聲說，像是怕吵到別人。

誰聲音一大了，老師就趕做個噤聲的手勢，給他一個不贊的表，搞得新來的小朋友們也不自覺地小小聲。進來一個調皮搗蛋的，也被這氣氛弄得老實了。

新來的，其實還自覺。最開始立了規矩，小孩們一個個都乖。兒園的「老大」一下子變新學校的「老小」了，加上小不點們私底下也會討論自己要上學了，可能也聽說過「小學老師管得嚴會懲罰人」之類的小道消息，新班級里居然比較安靜。

而教室外面，姚志華和馬長林看著倆小孩，再看看隔壁糟糟吵一團的別班，心裡好生安了一下，不虧他們提前打聽過，找了人，專門給自家閨安排了這個班，班主任是個很有經驗的優秀老教師。

事關自家孩子，還真是誰也不能免俗。

姚志華自己在小學當過民辦教師，他的看法，一年級的老師最關鍵的是要有耐心，有經驗，才能更好更快地把新學的小不點們引正軌。低年級績不是關鍵，習慣和常規才是最重要的。

「走吧，放心吧。」

「咱們家這隻小烏，慢慢吞吞的，不會跟不上吧？」江滿翹首看看教室里，轉跟上姚志華。

「放心，我們暢暢在兒園就適應很好，也沒見哪兒跟不上啊。是作慢，又不是反應慢。」

大人們走出學校大門，各自離開。姚志華和馬長林騎車回學校，江滿最省事兒，步行四五分鐘，就到的麵包店了。

一進店裡，店員劉春苗就告訴，房東剛才來過了。

「姐，房東說，他這店面位置好，生意好做，聽意思是想漲房租了。我說你還沒來，他就先走了。」

「說得好好的，隨意漲房租，這房子我生氣還不租了呢。」

江滿走進去，拉過櫃檯里的椅子坐下。因為今天要送閨學，比較正式地穿了條中長款的白連，全當小禮服，為了搭配穿的白高跟皮鞋，實則平時都習慣穿的中跟涼鞋。

這細細的高跟鞋，漂亮是漂亮，然而在店裡來往忙碌的話，真不方便。

「姐，你真要不租了啊。」小劉一聽有些著急，「你這店生意多好啊。」

「所以他房東才敢跟我漲房租啊。早就嘀咕著說他這位置好得漲錢，我們兩邊的店面都沒漲呢。」這店面按年租，三年前暑假租的，現在正好到新一年續租的時候了。

江滿笑道：「我又沒說店不開了，其實我琢磨著，與其讓他漲房租，我還不如換個地方再開呢，暢暢已經上小學了，我考慮找個在我家和花園小學之間的店面，靠近小學邊上，離家也更近，生意肯定好做。」

「對哦，您搬家了。」小劉其實想說，店鋪換地方，總是有些影響的，畢竟暢暢上兒園這三年，麵包店生意已經做起來了，老顧客很多的。

可是沒法子，別人開店是是為了掙錢，這位姐姐開店，首先是為了家閨上學離得近，掙錢在眼裡好像沒多麼重要。

花園小學在麵包店和滬大校園之間，麵包店正好在拐角，拐角另一側是兒園。而滬大校園很大，江滿住的家屬院，進了學校還要再走好一段。

實則在江滿眼裡，麵包店真沒多麼重要，當然不是因為暢暢上小學了。開店，最主要是在外界看來有個固定的營生，實際上，掙錢的路有千萬條，也沒想著要靠麵包店掙大錢。發大財的機會就要來了呢。

「他要不漲房租也就算了，我這人懶，搬店也麻煩，他要非得漲房租，我正好下決心搬了。跟這種隨意漲價的房東沒法打道。」江滿停了停，問道，「小劉，我這幾天就留意找找新店面，你跟我過去？」

小劉明顯猶豫了一下，言又止，江滿便笑道：「你是不是想自己開個店，又有點不敢？」

小劉期期艾艾：「姐你知道啊。我其實也拿不定主意，你對我那麼好，工資給的算是高的了，做烘焙、做生意，也都是你教我的，覺得走了對不住你似的……」

「這話說的，你才二十歲，總不可能一輩子在我這麵包店打工吧。」江滿笑起來，「你在我店裡呆了就算三年了，我還琢磨你哪天才出去自己干呢。」

「姐我給你干好的。」小劉低頭有點不好意思，「再說我本錢也不夠，家裡不答應，不支持我，怕我賠錢。我一直拿不定主意。」

劉春苗在店裡幹了三年，本小姑娘也聰明，勤快肯干，文化不高家庭條件也差，初中沒畢業就被迫輟學了，可是有點腦子的。家裡的況，江滿也聽說了一些，有姐有弟弟，夾在當中，不重視不說，父母就希老老實實打工，多往家裡寄錢。

江滿想了想說：「這麼著吧，我先找店面，搬了新店我打算再招兩個店員，你再給我干幾個月，幫我帶帶新手，然後你就去開你的店，本錢不夠我借點兒給你。」

「姐你說真的啊？」小劉睜大眼睛，有點難以置信。

「真的。」江滿說。這個老闆，雖然經常干一些遲到早退、當甩手掌柜的事，那也是因為小劉辦事靠譜，啥時候說話不算話了，「我幫你把店開起來，你掙了錢儘快還給我就行了。」

「姐你真好，我小時候算命，算命的就說我命里有貴人。」小劉拉著傻樂呵。

「行了，甜，幹活去。」

看看劉春苗，再想想當初最先招的那個店員吳小青，江滿忍不住就想拉這個劉春苗一把。有兩次在街上遇到吳小青，渾風塵氣，已經不在最初的那家髮廳幹了，聽說已經又換了好幾家髮廳、洗頭房，從最初怯生生的模樣，混到現在滿無所謂。

可惜了，那麼水靈漂亮的一個姑娘。

可是怎麼說呢，這個巨變的年代，就比如劉春苗吧，要是不在麵包店裡干，年輕姑娘，隨時可以換個輕鬆來錢快的工作。

中午江老闆早早地翹了班，看著快到放學時間了，就跟劉春苗代一聲，跑去接暢暢放學。

短短半天，一年級的小不點們排著隊出來了，班主任在前邊領著，馬秋汝舉著「一（3）班」的小牌子走在最前邊，數學老師在隊尾陣。開學第一天，因為怕剛排好的隊伍散了，走得很慢，正好合了暢暢的節奏步伐。

「不能下隊，同學們不能隨便下隊，看見爸爸媽媽也不行，要一直走到我們班的地方才能散隊。」老師耐心地一遍遍強調，學校大門外的圍牆上，隔一段寫著一個班級數字，老師們把隊伍帶到本班的地點，才能放學讓家長帶回。不然大門口就該作一團了。

為了這些剛上一年級的新生們，也是夠心的了。

暢暢走在隊伍里，看見媽媽來了，就高興地招招小手，指指前邊，江滿就跟著隊伍一起往前走。走到他們班的地點，老師一句散隊還沒喊完，小不點們就撒開了歡往家長跑。

暢暢蹦蹦跳跳過來，拉著江滿傻樂呵，跟說發新書了。

「媽媽，你回去幫我包書皮，老師講過了。還得寫名字，我自己寫。」然後高興地跟媽媽顯擺，「老師問哪些同學不會寫自己名字，好多人舉手，真沒面子。」

「對，我們暢暢會寫名字。」江滿不莞爾，這麼點小孩還講面子。

「媽媽，我們等等馬秋汝，得把牌子還給老師。」

「馬秋汝當路隊長了？」江滿問。

「對呀。」

馬秋汝跑過來，接了一句：「阿姨我當路隊長了，老師一開始讓暢暢當的，不幹。」

江滿便問：「為什麼呀？」

「我不想當。」暢暢搖搖頭，興趣缺缺。

江滿腦補了一下，自家小蝸牛當路隊長的話，慢吞吞在前邊帶隊，整個隊伍大概都變蝸牛了。好吧，他們家閨不適合當路隊長。

馬秋汝爸媽都沒來接，似乎早就習慣了，三年兒園，馬秋汝大部分時間都是江滿跟暢暢一起接到麵包店，等到晚一些小學放學，馬秋吾再去帶妹妹回家。

在江滿看來也不能指責什麼，有利有弊吧，大約因為父母顧不上管，馬秋汝兄妹兩個都獨立強勢的。

低年級先放學出來，隨後高年級才出來，馬秋吾五年級了，半大年出了校門，就自覺過來找妹妹。

於是江滿就領著三個小學生一起步行回家。進了滬大東門，穿過校園，回到位於東北角的教師家屬院。

「阿姨，你以後要是忙，不用來接暢暢了，我會帶暢暢和小汝一起回家的。」馬秋吾說，怕江滿不放心，又補充道，「一路上這麼多人，我們走馬路牙子上邊，我們不走路上，不到車，很安全的。」

這個年代的滬城，馬路上一到通高峰，黑一片全都是自行車，簡直有幾分鋪天蓋地的氣勢。

「我看行，馬秋吾最有責任心了。」江滿笑道，「這不是們剛上一年級嗎，我再接送一段時間，等們都習慣了，就讓你們自己走。」

回到家裡，姚志華已經先回來了，正在廚房稀里嘩啦地忙。暢暢歡歡喜喜擺弄的新書去了，江滿進了廚房，姚志華已經把米飯蒸上了，切好了，土豆削了皮。

江滿就接手了掌勺的工作，豆角炒，青椒土豆，再順手燒個比較省事的西紅柿蛋湯。

姚志華去收拾桌子，問道：「暢暢，第一天上學好玩嗎？老師教了什麼？」

暢暢說，王老師發新書，然後教起立、坐下、坐端正、回答問題要舉手……一邊爺兒倆吧啦吧啦，一邊三口人收拾吃飯。

「媽媽，我想吃山藥排骨湯了。」

姚志華馬上附和：「我也想吃了，還有蔥油餅，紅燒魚。」

「你倆專挑費事的。」江滿道，「暢暢，要是以後你放學跟馬秋汝他們自己走，我就能先回來做飯，你們就能吃得更好點兒。不然我接了你再回來，再花很多時間做飯，就沒時間睡午覺了。」

「那我放學自己走，媽媽你先回來做飯。」暢暢點點頭，還是吃比較重要。

不過一對爹媽還是決定，先接送一陣子再說。中間隔了兩天，江滿下午放學去接，暢暢很高興地告訴，馬秋汝當班長了。

江滿看看馬秋汝，人家馬班長本人也沒怎麼得瑟啊，請問他們家閨這是高興個啥呢。

結果馬秋汝說，老師問誰想當班長，班裡大部分小孩都舉手了，暢暢沒舉手，王老師就讓當了。

馬秋汝：「我哥說，當班長可以管別的小孩，不用被別人管，老師都不怎麼批評班長的。」

言下之意，為了怕挨批評，選擇當班長。

回家后江滿跟姚志華說：「你們家閨是不是隨你，不喜歡當兒，啥事也不積極。」

姚志華：「小學當班長，就得馬秋汝那樣的小辣椒，我們家這個小蝸牛不適合。」

馬秋汝不小辣椒，而且本校還有個上五年級的哥哥，因此可以預見，這個班長大約是比較權威的了。

裡這麼說，姚志華忍不住又找機會問自家閨：「暢暢，你不喜歡當班長呀？」

暢暢搖頭：「當班長太麻煩了，要管那麼多調皮搗蛋的小孩。」想了想告訴爸爸，「馬秋汝當班長，很兇的，班裡最調皮的小孩都不敢欺負我了，誰惹我馬秋汝就兇他，還會報告老師。」

合著是這麼回事啊，姚志華看看自家閨，總覺得哪兒特別好笑。

自己背地裡好笑了半天，又不敢當著小姑娘的面笑出來。這天晚上，姚志華推薦給自家閨讀的睡前故事，就《狐假虎威》，也不知道小姑娘讀明白了沒有。

在開學兩個星期後，江滿看著小姑娘學后悠哉悠哉，適應良好，於是就開始琢磨另一件事。

他們搬來這段時間，樓上樓下住著，便經常到朱教授。暢暢小孩子長得漂亮可，又甜，每次看見朱教授，就慢聲細語地好，朱教授看著也喜歡。

傍晚時候，三口人坐在餐桌前吃完飯，晚上做飯的時間寬鬆一些，燒了一條鯧魚，蒜蓉生菜，小米粥，還做了蔥油餅。

「暢暢，你喜不喜歡樓下的朱？」江滿把一塊魚肚子放進暢暢碗里。

「喜歡啊。」暢暢停下筷子，「媽媽，朱跟別人不太一樣，……」小姑娘想了想怎麼表達，「就是很溫，說話都輕輕的，看見我都笑瞇瞇的。雖然是老，可是很漂亮。」

暢暢小姑娘最漂亮，也喜歡別人漂亮。

「對，那優雅，你看朱非常優雅有氣質，給人覺很舒服。」江滿笑著告訴，「朱是音樂系的教授哦，我們搬來這麼多天了，你聽沒聽過朱彈鋼琴？」

「聽過啊。」小姑娘點點頭，「很好聽的。」

「那你想不想跟朱學彈琴？」

「想啊。我也能彈嗎？」小姑娘想了想，「媽媽，我們吃完飯要去找朱嗎？」

「這會兒恐怕不行，吃過飯朱會去散步。」江滿道，「等明天星期天，媽媽專門帶你去。」

結果小蝸牛也有快的時候，三口人吃完飯下樓散步，從家屬院拐進校園，沿著花木扶疏的小徑剛走一段，便看見朱教授和老伴兒張先生一起散步。

小姑娘屁顛屁顛跑過去：「朱，你彈琴真好聽，太好聽了，我能跟你學嗎？」

一對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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