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家,媽媽世界第一漂亮,我世界第二漂亮。」

兩個小姑娘嘻嘻哈哈笑一團,那生則有點尷尬，甚至都不知道們到底笑什麼。

大約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兩個才七八歲，看著憨可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居然還會忽悠。

「到你了。」暢暢放好一顆棋。

馬秋汝走了一步棋,然後笑瞇瞇學著暢暢那樣，小手托著腮幫子：「哎呀，馬秋汝你這棋下得也太好了,馬秋汝你真聰明，世界第一聰明。」

暢暢抬起頭,烏溜溜黑的眼睛看著,咧開哈哈笑，想說馬秋汝你也太臭了,用媽媽的話說忒自了吧。

可一想現在是「馬秋汝」,馬秋汝是「暢暢」。

怕輸棋，暢暢沒了玩這個換來換去遊戲的興趣,自己走了一步棋，就催馬秋汝：「該你了。」

兩個小姑娘開始專心下棋,當做旁邊沒人似的。那生在旁邊又坐了坐,坐不下去了,自己很快就走了。

結果哪那麼寸,一拉門,姚志華正好推門進來。

「姚老師。」生頓時有點局促忐忑。

「汪巧麗啊。」姚志華答應一聲，點點頭，便徑直走進來，「你來買東西啊，這是你們師母開的店，下次來了提我的名字，師母給你們送點兒試吃新品。」

「你怎麼來了？」江滿聽到靜從作間出來，穿著白工作服戴著帽子，手裡還拿著塗油的刀。

「沒課也沒事兒，順就來接你們了唄。」姚志華問，「還不回去呀？」

「我做生日蛋糕呢。」江滿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手裡的刀。

「哎呀，做什麼生日蛋糕，你讓人家小張做好的。」姚志華走過去，握住肩膀把轉了個方向，推，「去去，換服回家，我把那魚弄好了，回家做飯吃。」

小張笑著接過手裡的刀：「姐，你回去吧，我來。我就按你說的那個裱花。」

「那剩下你做吧，做好的那個先放冰箱里。」江滿代一句，進去掉工作服。

「暢暢，回家了。」姚志華喊了一聲，「馬秋汝，走嘍。」

「哦。」倆小姑娘一起答應一聲，暢暢也不爸爸了，倆嘻嘻哈哈笑鬧著收起跳棋，慢慢悠悠往背上背書包。

姚志華走過去，一手一個抓起兩人的書包，倆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先出門去了。

姚志華一看，他那個學生居然還站在門邊沒出去。

姚志華皺了下眉：「汪巧麗，你怎麼還沒走啊？考上大學也不能就混日子了，我開的書單都讀完了？」

生大概是看老師來了，想跟他說句話，被他這麼一問，頓時更加局促忸怩，一邊裡說就走就走，一邊趕推開門跑了。

江滿隨後出來，跟他一起踏出店門。

初秋，稍稍還有點沒褪盡的暑熱，暢暢和馬秋汝在前邊拉著手嘰嘰喳喳說話，邊上一對拉著手走過，姚志華便也想兩口子拉拉手走。可是手裡還倆書包呢。

「馬長林兩口子整天忙什麼忙，這馬秋汝也快我們家的了。」姚志華吐槽一句，乾脆往左手一，一起拎著，右手拉著江滿。

「前邊那是你學生啊？」江滿下示意了一下跑遠的小格子。

姚志華說是。

「你那些學生，經常有人跑到店裡來參觀我。」

「沒規矩。」姚志華笑，「師娘應該發發威，好好管教一下他們。」

倆小姑娘慢慢吞吞，典型的速前進，兩人幾步路就追上了，暢暢看看爸媽：「爸爸，那個姐姐是你的學生呀？」

「對呀，怎麼了？」

「你是怎麼教的。」暢暢沖他做鬼臉，「我覺得那個姐姐有點沒有禮貌，剛才把馬秋汝當我了，還問馬秋汝，和媽媽比誰更漂亮。」

江滿：「這也沒什麼呀，人家看你們是小孩，看你們可，逗你們呢。」

裡這麼說，臉上那表卻本不是一回事，一臉興瞅著姚志華，好像聽到什麼好事兒似的，還哥倆好地用胳膊捅捅他：喂喂喂，姚哥，你的慕者哎。激。

姚志華表示心累。

暢暢：「逗別人家小孩幹嘛呀，我們又不認識。」

馬秋汝：「就是呀。而且我覺的還有點笨，把我當暢暢了，就只誇我可。」

大學生要是聽見讓一個七八歲小孩說笨，不知道會不會吐。

「真是沒禮貌。眼神也不好，明明我閨跟我這麼像。」姚志華神不變，淡定以對，「等我回去批評，罰抄生字一百遍。」

江滿：「姚志華你來搶功勞，我閨明明像我。」

然後一對爹媽又因為閨像誰的問題互懟起來，甚至發展到互相攻擊對方的相貌了，都覺得閨因為隨自己才這麼漂亮。

回到家，馬秋汝回五樓自己家，暢暢就被媽媽去練琴。姚志華因為不用坐班，下午沒課，他跑去買了一個大的花鰱魚頭，鼓江滿燉魚頭豆腐湯。

江滿把魚頭煎過了，倒進去熱水，用熱水才能燉出又香又白牛一樣的魚湯。

「再炒個素菜？」姚志華問。

「別炒了，這麼大的魚頭，這就吃不完了。」江滿他，「魚頭湯配米飯吃，要不你再拍個黃瓜，爽口。」

姚志華就拿了黃瓜洗。

江滿看看旁忙碌的男人，三十幾歲，當爹的人了，居然還越發招引小姑娘了。像今天這種，家常飯小意思，就不必理的了。

瓊瑤小說正當流行的年代。

流行有點憂鬱的純子，輕蹙眉頭，白飄飄，為而生，然後師生據說也是純純的流行愫，當然這種流行基本上也只能是暗。

然後像姚志華這種，作家，學者，年輕的大學老師，皮相好有才華，男人最有魅力又不是太老的年紀，就很不幸為了校園暗的絕佳人選。

江滿不會去留意，可也聽說過，中文系曾經某個生迷姚志華迷得要死要活，據說迷到什麼程度呢，姚大作家只要出現在校園裡，那的五分鐘之準保出現，上課時要搶佔第一排眼睛冒著星星看，因此被同學起個外號「瞄準」。

然後相思難眠對月傷，一夜寫了N首詩，結果悄悄送到他面前，被這哥們當作業，罵做「狗屁不通」。

然後在課堂上宣布，誰往後再給他這些無病莫名其妙的作業，直接掛科。

江滿當作笑話跟他求證，姚哥死鴨子，不承認有別的問題，一口咬定就是作業，還振振有詞說我就是不待見現在這些朦朧詩，半通不通讀著牙酸，你看我就從來沒寫過詩歌，我寫小說的。

姚志華在這一點上真是不敢糊塗。他要真弄出點什麼哆來咪，哪怕不小心讓誰沾上了，江滿同志能玩死他。

不是江滿玩死他，沾上了你就說不清的事，前車之鑒，他一個大學老師，年紀也輕，前程遠大，名譽出問題他怕是自己想作死了。

姚哥也是不容易了。

元旦前，陸安平同志突然到訪了，得虧肖秀玲電話提前打過招呼，說陸安平去滬城出差了，讓他捎點兒吃的給你們。

然後陸安平就扛著一個大行李包，出現在滬大校園裡。

起初還找錯地方了，問學生教師家屬院在哪兒，熱心的學生給他領到學校北邊另一教師宿舍樓去了。

沒辦法，學校大，然後到了地方一問，人家說姚志華家呀，他們家不住這兒，校園東南角那塊還有個家屬院。

陸安平又吭哧吭哧扛著大包，穿過偌大的校園再跑到東南角。校園大，江滿平常送暢暢練琴都騎自行車的，他這麼一路走過來。姚志華知道他今天能來，可是這傢伙出公差的，要先公幹，也不確定幾點能過來，也就沒去管他。

等到家裡飯菜準備差不多了，咋還沒到，姚志華就出來張，往北那條林蔭道，陸安平老遠指著他喊：「趕的，可累死我了。」

把包往地上一放，他不走了。

姚志華笑哈哈跑過去接手，一邊裡調侃他：「我說陸書記，您這好歹也是一州知府了，怎麼這活累活還親力親為啊，就沒個專車隨從、書苦力什麼的？」

「去你的。姚大作家你這還這麼貧。」陸安平笑罵，「我就該帶個隨從苦力來，然後到你們家，讓江滿拿菜鏟子攆我。」

陸安平在瀛縣幹了幾年縣委副書記，去年調到江城市的副書記了。

姚志華把包拎起來，哎了一聲問：「你這都帶些什麼呀，還真不輕。」

「秀玲讓捎來的土特產什麼的。」陸安平累得腹誹了一下，自家媳婦還真不心疼人，這麼一大包，早知道繞這麼大一圈子，他就不該帶的。

換姚志華扛包，帶著陸安平回到家中，到樓下就聽到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進門暢暢正在練琴。

小姑娘看著陸安平其實有點陌生，不過大人都說過了的，就禮貌地陸伯伯好。

江滿一手菜鏟子從廚房出來，問了問肖秀玲和楊楊，姚志華先倒茶。

「哎喲暢暢，是你在彈琴呀，還真長亭亭玉立的小公主了。」陸安平看著小姑娘高興，頭，「好好彈。」

「今天的半小時練完了。」小姑娘笑瞇瞇。

「練完了呀。」陸安平於是指著姚志華扛上來的大包，「去看看，你大姨都給你帶些什麼東西，好像全是吃的。」

「暢暢去看看。」姚志華端著茶壺過來。

於是小姑娘跑去打開包開始探寶，還真都是吃的，乾果，海產乾貨，果脯和脯，暢暢翻出一包豬脯，笑瞇瞇吃了一口，拿去給媽媽嘗嘗。

「我還真服了秀玲姐了，這麼多東西，怎麼沒讓你扛兩箱水果來。」江滿打趣道。江城當地盛產各種水果。

陸安平也不拿自己當客，自己坐在沙發上喝水，姚志華就去幫忙端菜，收拾了桌子吃飯。兩個男的還喝了點白酒。

江滿家裡做菜自然都是家鄉味，來到滬城口味上也沒多大影響，陸安平邊吃邊說終於吃一頓飽飯了。一路上不說，來到后招待方吃的菜都是清淡的當地口味，不還放那麼多糖，他實在吃不慣。

「你這還不習慣，我在這讀了四年本科都沒習慣，靠著江滿做的辣豆醬熬過來的。」姚志華笑，想起來又跑去冰箱，拿家裡還剩下點的辣豆醬推薦給他吃。

「你們也去南方好幾年了，還不習慣，那邊口味都偏甜口清淡吧？」江滿問。

陸安平說江城那邊海產多，咸甜都有，講究佐料，「再說誰還整天在外面吃飯，秀玲喜歡做菜，我們住那有個小的院子，得空還自己種菜吃。」

從吃聊起，就聊了些近況，逢年過節都聯繫的兩家人，其實83年春節一別就沒見過，楊楊都上六年級了。

「別提那熊孩子了。」陸安平道，「長大了都不好玩了，學會頂講理，心眼也多了。」

這個話題同樣讓江滿和姚志華笑起來。

「兒子大了哄不了了，關鍵他還就喜歡跟我頂講理，隨便說句話也得向著他媽，好像我怎麼就會欺負他媽媽似的。」

江滿和暢暢都在，有些事陸安平也不好提，就又聊起了老家的一些事。

他們一家這幾年倒是回去過兩次，都是趁著春節，匆匆來匆匆回，不回去肖大嬸念叨，回去了肖大嬸又心疼他們路上挨累，他們今年別回去過年了。

說說笑笑吃過晚飯，天都黑定了，陸安平說得回去了。

一家人送他下樓，送到家屬院門口，江滿和暢暢就先回來了，怕他地方不，姚志華繼續把他送回去。

兩個大男人就一路聊了起來。陸安平問姚志華，說你們真不生了啊。

「不生了。」姚志華說，「只生一個好，你們不也一個。」

「我們可不是自己不想生。」陸安平道。

他從非洲回來后，其實特別想再生個孩子來著，再生一個，他和肖秀玲不就更不擔心再有變故了嗎。

可那時肖秀玲對他還有些緒，獨自住在村裡，一家人都沒能團聚，兩人這一耽誤，等到他把肖秀玲接過去，戶口轉了，計劃生育也實行了。

陸安平道：「我父親現在最懊悔的，就是當初不支持我們，還由著我姐給我們使絆子。現在我們一直在南方，老爺子也退了，養老了，我姐家兩個兒也大了，小的都上大學了，他跟前就沒別的孩子，整天想把我們弄回去。」

「那你們回去？」姚志華想了想，陸安平在地方上歷練鍍金這好幾年，回首都，應該能發展得不錯。

「不回去。秀玲那人，你看著好子，其實也夠倔的，不想回去，我在地方上也干出滋味來了，得心應手，回去也不見得就好。我們這樣一家三口，習慣了真不想回去。老爺子呢，就整天想孫子，前陣子還提出把楊楊接回首都上學。你說楊楊一個小孩，也沒跟老爺子生活過，我們不回去，哪能讓他自己回去。」

「老爺子現在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當初那麼一折騰，沒能早點兒再生個孫，孫子也跟他不親。」陸安平平淡道來，實則心裡說不清個什麼滋味。

「秀玲現在最惦記的事，就是你們能不能再生一個了。」

「老惦記這個幹嗎，你家肖秀玲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生不生本來就無所謂的事，江滿也有點不好，事也忙。」姚志華抱怨一句，「你別老叨叨江滿。」

「沒啊，我說過了。」陸安平笑，「到江城我給換了個工作，在一個中專學校當教工，管圖書室的，閑不著也忙不著。等楊楊上中學恐怕就要忙一點了。」

陸安平頓了頓，慨：「就是這兒子是雪衫，越來越不心了，只跟他媽心。我們這一代人啊，老天爺大概就想多磨練我們，耽誤多事。你看楊楊以前跟你就那麼親，幾歲大時候跟你接多唄，我這個父親，錯過了他最重要的長年齡，這孩子又，他現在都有點防著我了。」

姚志華咕咕憋笑，笑半天故意揭短，說是不是因為你那爛桃花的事兒。

路燈下陸安平立刻給他個大白眼：「別瞎說，沒有的事。」

「哎呀別不好意思。」姚志華笑嘻嘻用肩膀他一下，心氣人，「咱倆誰跟誰呀，我知道，我懂！」

陸安平：……我可去你的吧！

大約是肖秀玲這個子溫和又來自農村的「陸夫人」容易讓人輕敵，陸安平這樣一個份，某天某日某個自認為年輕漂亮的下屬瞅到機會，跑去跟他示好，還直接投懷送抱。陸安平當時理倒也冷靜，翻臉走人，然而該死不死，讓兒子給撞見了。

小帥哥立刻就生出保護媽媽的萬丈氣勢，萬丈豪，慌得陸安平魂兒差點沒跑出來。

「秀玲也真是，怎麼什麼事都跟你家江滿說。」陸安平也是心累。

「我跟你說，」姚志華哥倆好地拍拍他肩膀，「男人活到咱們這個份上，惹不起媳婦，連自家小孩都惹不起了，你就得小心謹慎的，夾著尾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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