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認為「冷人」的小面癱很快背著個黑旅行包回來,站在校門口張了一下,找到眼的車趕跑過來,拉開後座的門坐進去。

剛一進去，便聞到一煙味,姚琳琳不聲地把一側車窗降下來，馬秋吾掐掉手中的煙，把副駕的車窗也降下來了。

司機開出一段，空氣對流,車裡的煙味很快就散了，馬秋吾重新把車窗升上，同時指了指姚琳琳，讓把車窗升上去,車裡開了空調。

然後小面癱全程安靜，只有馬秋吾和駕車的屬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剛才工地和樓盤的事。接近滬大所在的區，司機下車回家，換了馬秋吾自己開車。

「馬先生，學校南邊那個水岸名城的新樓盤是你的呀？」姚琳琳問了一句。

「是我們公司的。」馬秋吾說，想了想解釋道，「我是主要投資人。」

「哦。」姚琳琳對誰投資的其實不關心，繼續問道,「那你們什麼時候開盤,大概多錢一平方？」

「你要買啊？」馬秋吾笑道,「剛工呢,又趕上冬天,估計至得過了年開春能開盤，高檔小區配置，這個地段七千左右吧。」

「這麼貴。」姚琳琳看著車窗外，嘆，「房子也太貴了，市中心的房子都一萬多了。」

「這附近可能馬上要大規模開發了，開盤價格很可能還要高。」馬秋吾問道，「你是真要買房，還是隨便問問，真要買的話記得跟我講一聲，我好歹是能給你個最低價的，戶型位置也好給你選。」

姚琳琳：「七千一平，普通一個房子七八十萬，你看把我賣了值不值這麼多錢？」

馬秋吾不由搖頭笑了一下，真心勸道：「想買房子借錢首付也要買，我知道最近房子降價的呼聲很高，可是實話說一句，滬城的房價現階段只能升，不可能降，降也只會是短暫微調。」

「我知道啊，它一直在漲錢。」姚琳琳嘀咕。

「說起來你一個孩子，自己心什麼買房子的事，結婚嫁人小家庭一起買，兩人共同負擔還好一些，而且男方應該主買房，不然你一個年輕姑娘，房貸力太大了。」

「背房貸也得有資格的。」姚琳琳依舊淡漠的表慢悠悠道，「首先我得有個首付。」

「很多男青年也沒有你這麼想買房呢，從整個社會來說，男人家立業，結婚買房，哪有讓方一個人買房的。」馬秋吾道。

雖然不清楚工資多，可是按時下滬城平均工資兩千三百塊的水平，私立學校老師，就算比公辦學校高一些吧，頂多三千塊錢，還要吃要喝要生活，自己買房子還貸真不太現實。

「不一樣。」姚琳琳說，「你沒有自己的房子，就覺得自己只是這個城市的過客，流浪者沒有家的覺。」

兩人一路聊著房子的話題，車子緩緩拐滬大北門，經過小紅樓停下。姚琳琳下車，關門，道謝后揮手再見。馬秋吾回到家屬院家中，看過馬長林，當晚就又離開回到自己的住。

然而因為鄰近的樓盤，馬秋吾時不時會過去工地看一下，見到姚琳琳的次數也就多了起來。

兩人留了電話，遇上周五下午他去工地，也會打個電話問一聲，問回不回去。畢竟從城市西北角到滬大還有幾十里的路，要來迴轉地鐵和兩趟公，既然是姚叔的侄，他順便照顧一下也應該。

只是姚琳琳也不經常去，隔兩三周大概會去姚志華家看看，或許會住一宿，反正馬秋吾忙，回來的時候就幾乎不巧了，姚琳琳也不會再聯繫他，要回去了自己背上包就走，出北門坐公。

寒假這姑娘回家了一趟，年前臘月二十六回去的，馬秋吾回家屬院過年，年初四一大早出門晨練，寒假的校園裡一片安靜，他沿著林蔭道慢跑過去，迎面看見姚琳琳穿一件短款羽絨服，背著個大大的行李包，左手一個旅行袋，右手一個大號行李箱，大力超人似的，頂著剛冒紅的太，一臉淡定走過來了。

「你這是剛下火車？」馬秋吾還真驚訝了一下。心說這姑娘別是家庭關係有問題還是怎麼了，一年到頭，好容易回家過個年，算算才在家呆了幾天呀。

舅舅不疼姥姥不，還是像他這樣，家裡有個心煩心的爹，就不想在家久待？

馬秋吾慢跑的姿態過去，手抓過左手的旅行袋，另一隻手去接右手的大行李箱。

「不用，我拿得。」姚琳琳說，調整了一下行李包的背帶。

「給我吧，拿這麼多行李，你下次該打個車讓他送進來。」

「你是大老闆。」姚琳琳角彎了一下，「你知道火車站打車到這裡多錢嗎，而且大過節的，打車都排隊等老半天。」

馬秋吾還真不知道火車站打車到這裡多錢。然而這麼個瘦瘦弱弱的姑娘，拖著這麼三大件行李，一路淡定地鐵公，也是服了了。

馬秋吾幫一起把行李送到小紅樓姚家，敲門，姚志華出來開的，看樣子才剛起來準備出去晨練，看到姚琳琳也意外了一下。

「琳琳回來了？」姚志華忙打開門讓他們進來，口中道，「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去車站接你，看你還帶這麼多行李。」然後看看馬秋吾，「馬秋吾啊，快進來。」

「姚叔早。」馬秋吾笑著問候，解釋道，「我正好在東大門前邊遇上，看手提肩扛的拿這麼多東西，就幫著拿過來了。」

「火車五點多到，您要是去接我四點就得出門，還得三嬸開車。」姚琳琳笑了下，在姚志華面前，笑容有點憨。

從永城到滬城，直達的火車就這麼一班，最經濟便捷的路線。

「這孩子，太懂事了也不好。」姚志華手接過馬秋吾手中的旅行包，招呼他們進去，一邊問道，「琳琳怎麼今天就回來了？你媽能捨得呀。」

「捨不得，不高興。」姚琳琳說，「可是我兼課的輔導班明天就開課了。」

「你這孩子也是夠財迷的，跟你三嬸有的拼了，好好的當個老師已經夠累了，平時雙休日和放假還去輔導班兼課，你說你們家現在經濟也過得去了，哪用得著你這麼辛苦。」姚志華有些心疼地數落道。

樓前兩級臺階，他抬腳上去，招呼他們進來。

馬秋吾把行李箱提上去，放在客廳門口的走廊下，便笑著說：「姚叔那你忙，我先走了。」

「馬秋吾也進來坐坐吧，保姆阿姨正在煮花生粥，就在這喝一碗。」姚志華說。

「不了，我爸那邊還等我給他做飯呢。」馬秋吾說，便告辭了離開。

暢暢和陸楊回西北過年了，睿睿放了假就努力睡懶覺，江滿平時起床就晚，聽到靜才起來，一瞧，這姑娘果然又從老家村子帶了好多東西，給他們的乾菜土特產之類。

江滿忍不住責怪：「下次可別帶這麼多東西了，你看你這麼瘦瘦小小的人，這一路可不容易。」

「三嬸，我有勁兒，你別看我瘦。」姚琳琳傻乎乎地笑了下。

然後馬秋吾才漸漸發現，姚琳琳這姑娘十足是個財迷，拚命賺錢攢錢那種，財迷這一點倒像是江滿的兒了。

其實暢暢和睿睿，從小在優渥的環境中養大，可以說什麼也沒缺過，大抵都是對錢有些漫不經心。而姚琳琳雖然家在農村，聽姚志華的口氣家境也不應該太差，而且還是家中老小，兩個姐姐都已經結婚了，按說真不用這麼拼。

努力賺錢也沒看到怎麼花，起碼在馬秋吾看來，這姑娘穿著打扮都普通，也沒怎麼捨得往自己上花錢。似乎賺錢攢錢的目標只有一個，要在大滬城買自己的房子。

尤其一個未婚的姑娘。大部分人的思維，難道不應該是找對象結婚男方買房嗎？

馬秋吾這麼一玩味，便覺得這個小面癱跟他妹妹馬秋汝肯定會投緣，一樣要強一樣倔。馬秋汝那隻小辣椒現在不是獨主義，差不多就是個權主義者了，口頭禪：你們男人能幹的事，我馬秋汝憑什麼不能幹，不能幹我還得幹得更好。

然而現實就是這麼不盡人意，姚琳琳心心念念的買房，僅僅幾個月後，05年春，附近果然開始大規模拆遷開發。馬秋吾開發的那個水岸名城開盤后，開盤價從原本預計的七千左右，直接漲到了七千八一平。

而且因為小區規模比較大，配置好，在如今房價的大背景下，這個價格恐怕還要漲。於是馬秋吾在開盤前的一個周五，特意打電話問姚琳琳回不回去。

「這個星期不去了，我跟三嬸說過了。」姚琳琳道。

「我打電話其實還有個事。」馬秋吾道，「水岸名城的房子你還要不要？要的話趁著剛開盤，可以八折給你。」

「你們那個樓盤還打折？」姚琳琳驚訝地問，「不是都搶不上嗎。」

「部給朋友的價格。」馬秋吾含糊道，實則這個價格也只有極個別公司需要結仰仗的關係戶才會給。

「這怎麼好。」姚琳琳說，「你是老闆，給我打折，不就等於你自己吃虧嗎。」

「吃虧肯定不會，公司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也不是給你一個人打折。」馬秋吾笑道。對他來說，頂多賺一點罷了。

姚琳琳心裡飛快地算了一遍，其實不用算，能拿出多錢來了如指掌，工作兩年半，工資三千多一點，加上寒暑假在輔導機構兼課，除去生活費，手裡也就攢下五六萬塊錢，首付要求百分之三十，按馬秋吾給的八折也得十幾萬，的錢本不夠。

跟家裡開口要錢的話總不是太好意思，大姐都已經結婚生孩子，有自己的家庭了，爸媽年紀大了。

暢暢堂姐倒是早就說過可以借錢給，可是對於姚琳琳來說，如果一大半首付都靠借，並且的工資三千多一點，還完房貸生活費都沒著落，更別說哪天能還堂姐的錢了。

姚琳琳的想法，起碼攢夠首付的錢，然後就算工資只夠還房貸，還可以去輔導機構兼課，解決生活費還是沒問題的。

「那，那我想想。」姚琳琳道，「馬先生，不管我買不買，都應該謝謝你。」

思來想去，姚琳琳打電話給男友何磊，問他有沒有買房子的打算。何磊說，房價馬上就要崩盤了。

「你看日本樓市崩盤，房價短短幾個月降了百分之六七十，百分之六七十啊，是個什麼概念。」何磊勸道，「琳琳，別聽那些商的，房地產商的話也能信嗎，他們當然說房價會漲。再說你在我心裡從來就不是一個質孩，難道你也抱著沒有房子不結婚的想法嗎？」

姚琳琳說：「可是我想有自己的家，早晚要買，總不可能一輩子租房子，覺像是在流浪。」

「那當然，我們將來肯定會買自己的房子，而且要買就買個大一些的，將來把我爸媽都接過來。」何磊說，「琳琳，你也知道，我們家也是農村的，父母都沒什麼錢，我不能不諒他們的辛苦。」

「我覺得這個房價很難降了，滬城外來人口太多。再說這個小區真的好，我們錯過這個機會，恐怕很難再有八折的房子了。」

「琳琳，你說的這個馬老闆，就算是你三叔的鄰居吧，可非親非故他給你八折，無利不起早，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呀。我覺得你還是離這種人遠點兒，他們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停了停何磊問：「琳琳，我今年打算報考公務員，你能不能找找你三叔，有沒有什麼門路幫我一把。你想啊，我要是考上公務員，工資福利就能提高一大截，份前途肯定比當個小老師好，我們兩個將來結婚生活也更好。」

「你今年好好考啊。」姚琳琳說，「我三叔是個大學教授，他又不在政府部門工作，就算在政府部門工作，也不一定就是找關係能起作用啊。」

「不找關係不行啊，去年我考公也筆試圍了，面試的時候被刷下來了，上去的人面試分那麼高，肯定是有關係的。」何磊說，「你三叔人脈廣著呢，他可不是小人，除非他不想幫忙，再說了，你堂姐的公公不是省長嗎，他那個級別，隨便幫我們打個招呼，就都解決了。」

姚琳琳：「這又關我堂姐什麼事，公公在西北工作，又不在滬城。」

「說來說去就是不想幫我，這是你們家的親戚，這要是我們家親戚，肯定二話不說幫我，都不用我再開口。」電話里何磊無奈而鬱悶的聲音問，「琳琳，你到底不我啊，我對你不夠好嗎，為什麼我覺得你都不在乎我。」

「你要這樣說我也沒辦法，我也不覺得別人考公務員都是靠關係。」姚琳琳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何磊是在輔導班兼課認識的，也是個老師，在另一所公辦中學工作。認識后何磊一見傾心，主追求。

兩人去年暑假開學前開始往，之後暢暢結婚，何磊慢慢了解到姚志華和陸安平的份背景，當時要來給暢暢添妝，姚琳琳覺得兩人關係還不到那一步，就拒絕了，也就是遇到馬秋吾那次。

當老師忙，中學老師還有晚自習，平時雙休日除了兼課，兩人也就是隔三差五見面，逛街吃個飯之類的。何磊中等材，長相要是跟姚琳琳比平凡了些，但是脾氣好，小意殷勤，對姚琳琳也很好。

兩人往大半年，還沒有開始談婚論嫁，但畢竟都是以結婚為目的的，在姚琳琳看來，房子必須在考慮範圍，打電話給何磊，其實有考慮兩人一起出錢買房。

可既然何磊這樣說，那就算了吧，姚琳琳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沒買水岸名城的房子。

買不起。

當天晚上已經下了晚自習，何磊從學校跑來找，還特意買了夜宵，道歉說不是有心跟兇，只是太想改變現在的職業狀況，很希考上公務員而已。

水岸名城房子賣得很火，借著好勢頭，一期工程還沒房，二期接著上馬了。五一假期，姚琳琳說有事沒去江滿家，趕上工地工人和工頭出了些糾紛，雖然這是工頭的鍋，但是真鬧起來對樓盤和公司影響總不好，馬秋吾這幾天便幾乎每天過來。

5月3號傍晚，把問題解決清楚，安工人敲打工頭，馬秋吾才自己開車從工地離開。

路燈已經亮起，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他驅車經過姚琳琳學校門口繼續向東，老遠便瞧見兩個人從路對面向西走過來，邊走邊拉拉扯扯，近一些便認出是姚琳琳，這姑娘太好辨認，另一個應該是男朋友了。

馬秋吾察覺兩人不對勁，便放慢速度，緩緩在路對面停下。兩人似乎在吵架，路燈下緒很激的樣子，何磊也不知說了什麼，姚琳琳一掌就了過去。瘦瘦的姑娘家，力道十足，也不知哪來那麼兇的氣勢。

何磊捂著臉，氣急地手抓住姚琳琳的手腕拉，姚琳琳立刻反推了一下，眼看著兩人居然起手來了。馬秋吾下車大步走過去。

「怎麼了琳琳？」馬秋吾走過去問，瞥了何磊一眼。

「是你？」何磊一手還抓著姚琳琳的手腕，恨恨盯著姚琳琳說，「嗬，你們約好了的？怪不得要跟我分手，合著嫌我窮，傍上大款了啊。」

「你狗放乾淨點。」姚琳琳口中說著，使勁掙了一下沒掙開何磊的手，乾脆一腳踢了過去。

何磊躲閃不及，上挨了一腳的同時，姚琳琳掙他的鉗制往後退開幾步。

這姑娘夠兇的，儘管一張面癱臉仍舊錶寡淡，眼睛里卻要噴火了。馬秋吾走過去，站在邊。

「琳琳，怎麼了？」馬秋吾問，故意說道，「姚叔讓我順路來接你。」

「在這兒裝蒜！」何磊臉紅脖子道，「你滾開，這是我跟之間的事，琳琳，你過來，我們好好談談。」

「談個屁！」姚琳琳衝口罵道，「何磊，你父母跑來就是想看我，你媽今天第一次見我，當面提訂婚，你都沒跟我商量一下，你媽不是都說了嗎，你是公辦學校正式的編製，有滬城戶口的，嫌我不是正式在編，所以能嫁給你就高攀了，所以訂婚也別要彩禮了，還問我們家能陪嫁多，能不能支持你買房子。這是你媽說的吧，就沖你們家這個臉，我已經當場說了分手，我不高攀你家，你還追著我唧唧歪歪糾纏什麼？」

何磊：「我媽好歹是長輩，農村人沒見識，你別計較也就算了，又不是我說的，我說過問你要嫁妝了嗎？」

姚琳琳：「你媽是你媽，那你呢，你坐在旁邊屁都不放一個，你知道我那時候心裡多難。你這種人不要找朋友，就跟你媽過一輩子就好。我已經說了分手，我不高攀，請你以後要點臉，不要再來找我了。」

何磊：「你說分手就分手，憑什麼？我媽說你不是正式在編的也沒錯呀。」

馬秋吾這會兒聽了個七七八八，差不多都明白了，乾脆到兩人中間：「琳琳，我們走，這種人你就別跟他廢話了，以後他再敢糾纏你直接報警，或者你告訴我一聲，我教教他怎麼不能欺負人。」

「你算老幾，有錢了不起呀！」何磊罵道，「走開，我倆的事跟你沒關係！」

「怪不得琳琳你放乾淨點。」馬秋吾笑了下說，「那我告訴你，有錢就是了不起，我白手起家拚命賺錢，就是為了在你這種人面前了不起。琳琳是姚叔的侄，就等於是我妹妹，你敢再擾……」

馬秋吾頓了頓，語速越發慢下來，傾盯著他微笑道，「我前邊工地幾百號工人，問問你想怎麼死，老天保佑你這種垃圾可千萬別出個意外什麼的。或者你願意讓你單位的領導同事也知道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麼貨。」

「你，你威脅我？你威脅我人安全。」

「對呀，」馬秋吾點點頭，「不然你試試去公安局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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