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來》第 1 章

第1章

雙醒來的時候,邊正躺著個男人。

未著寸縷的那種,就腰部往下矜持地蓋了床薄被,遮不住勁瘦的腰和那的兩道人魚線。

不對勁啊!

明明記得,大年夜這天晚上是在狗窩里睡著的,當時還熬夜看完了一篇言小說來著。

那麼問題來了,旁邊這位仁兄是哪位?

也沒夢游這種不良的嗜好,難道說被夜襲了嗎?

扭臉看了眼枕邊人兒,張雙立刻就像被燙到了一樣,猛地移開了視線。

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生得極為周正,鬢發凌地垂在額前。

鼻梁又高又淡而薄,眉眼凜冽,如柳葉薄刃,極銳極利。

就算睡著了,也是眉頭微蹙,眼周泛著青黑與淡淡的細紋。

就是黑,特黑,是那種特

雙緩緩打出四個字:靠北,好帥。

夜襲狗窩的絕不可能有這質量的!長這樣,有這材,還來夜襲,這是活菩薩普度眾生來的吧?

雙做了幾個深呼吸,又打量了幾眼周邊環境。

目前正于一個陳設古古香的屋子里。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行看門道。

一看,基本上都是木家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張燈掛椅,這玩意兒屬于明式八大椅之一。

能看出來,這得益于爸媽都算是高級知識分子,媽沈蘭碧士是某211大學做古文獻的,爸張廷芳是做歷史的,主要是科舉史這塊兒的研究。

太爺爺是翰林學士,家就收藏過不明氏家

麼,市里某中學的副科老師。

平常文獻沒看多看穿越小說了。

要死了要死了,這是穿越了嗎?

要真是穿越了,這開局也太勁了吧。

趁著這位一夜對象還沒睜眼,張雙迅速抄起服,手忙腳地穿上了,中間還沒忘多看了自己一眼。

還好,服還是那套綠恐龍睡,不是魂穿。

出門一看,似乎是個普通的民居,也沒什麼仆人婆子候著的意思。

著頭皮,貓著腰迅速沖出了大門。

剛一踏出門立刻就被街上這晃眼的大太,照得一陣頭暈。

一條小河穿城而過,波粼粼,人家盡枕河而居。

河對面的長廊不時有人群往來,長廊底下的青磚上,三五群的婦人蹲在河邊兒淘米洗菜。

街上更不乏那賣漿的,賣新鮮菱藕的,賣油的,賣頭花的,騫著驢子走街串巷的。

正是水暖河橋,群鴨鳧水,楊柳堆煙,好一場春夢繁華。

這熱鬧的街景。

絕壁是穿越了。

……

雙灰頭土臉地站在人群中,崩潰地幾乎快哭出來。

簡直想狠狠地扇十幾分鐘前的自己一掌。

草啊。

穿好個屁啊!還穿著那套愚蠢的綠恐龍睡呢!

頂著眾人驚詫莫名的視線,這一路上簡直是走到哪兒,人就看到哪兒,張雙惡狠狠地甩了甩恐龍尾

發誓,這輩子都沒這麼風過。

……

這日,匯通當來了個特殊的客。

這位客,穿著件形式古怪的服。

這位客,自然就是張雙了。

謝祖宗們不像西方人那般野蠻暴,看到覺得新鮮沒錯,但還不至于把妖怪給拖出去燒了。

至于要當的東西,卻是一塊兒表。

就那種做工平平的機械表。

這玩意兒在現代屬于爛大街的款式,但在古代這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做工,確的讀數,卻足以唬人。

匯通當的朝奉本來還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看到這塊機械表,立時就變了臉,大為驚詫。

這朝奉是個老積年了,眼力見狠辣獨道,見狀,神凝重了不

這西邊兒過來的表,絕不是什麼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當下便疑心是張的。

地細細打量了這位客一眼。

這位客口音有些奇怪,但說起話來卻頗為有條理,落落大方的模樣一點兒都不怯。

白皮,雙手,一看就沒在太底下曬過,干過什麼活重活。

眼睛恁大,黑黝黝的,看著直教人心里發憷。

上這件服雖然的確……古怪了點兒,但極為鮮亮干凈,等閑染不出來。

綜合起來一看,非富即貴,倒也襯得上這塊表的份。

開門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把好好的人客往外送。

哪怕張雙這打扮和這副言行的確驚世駭俗了點兒,朝奉略一遲疑,還是好聲好氣地吩咐伙計端茶送水,請張雙坐下,轉去請了掌柜的來,兩人略加商談。

雙是一點兒都不憷,有信心對方絕對拒絕不了這機械表的

來之前還特地厚著臉皮跑到人攤位前問過糧價,對這個年代的價水平有了個簡單的認知。

半個時辰后。

雙拿著百兩的銀票和一些碎銀子站在了匯通當門口,輕輕地舒了口氣。

這有了百兩的啟資金,穿越后的日子應該不算太難過了吧?

不過當下還有個比較重要的問題是——戶籍得怎麼辦?

現在可算是個正兒八經的黑戶。

想到這兒,張雙有點兒想哭,委屈地只想掉金豆豆。

怎麼別人一覺醒來穿越了,都穿什麼家世好門第高的絕,被什麼什麼侯,什麼什麼世子,什麼什麼王爺搶著追求,吃香的,喝辣的。

怎麼換就穿個恐龍睡傻不愣登地出場了。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得把這件愚蠢的恐龍睡給換下來。

拿了錢,張雙僵地頂著著眾人的視線,甩著笨重的恐龍尾,轉了幾圈,找到一個買服的鋪里,這個年代多是量不多。

手里有錢,膽氣足,張雙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一口氣買了四件,拿了件杏的躲到里間去換了。

沒想到換服的時候突然從服里“當啷”掉下來個白玉玉佩,手溫潤,一看就是好料子心雕琢出來的。

很確定,沒佩戴過玉佩這玩意兒。

那這塊玉佩——豈不是那一夜對象的?

雙手一哆嗦,頓覺手上這塊玉佩足有千斤重。

肯定是手忙腳之下把人家這玉佩給順走了。

還回去嗎……

雙默了,

實在沒臉回去。

萬一!只說萬一!這位不知名的帥比醒來之后非要對負責咋辦?

這位看起來都二十七八,將將奔三了,古人結婚又早,要是他家里本就有一位娘,豈不是只能做妾……

等等。

雙臉瞬間綠了大半。

對啊,古人結婚早,這位二十七八,孩子估計都能打醬油了。

豈不是無意中做了小三。

晴!天!霹!靂!

瞬間,張雙如天打五雷轟,雷得外焦里,抱著換下來的恐龍睡

沉浸在自己“貌似當了小三”這個殘酷的現實中久久無法自拔。

直到鋪子里的老板娘看不下去了,隔著個簾子過來催

等從這鋪子里出來的時候,張雙已經從老板娘口中將這個時代基本得大差不差了。

一屁坐在別人家門前的石墩子上,張雙一時間頭昏眼花。

已知,今年是永慶八年。

國號大梁。

本不是明朝。

這是又穿到哪兒去了?

架空嗎!張雙默默咆哮!

再說為啥是穿啊!

相信,把這機會讓給張廷芳先生和沈蘭碧士,這倆人之間的任何一人,這倆口子都比這個不學無的興好嗎!

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穿越到古代能干啥!

教書嗎?

就不說別這個敏的議題了,人正經坐館的還看不上這個高不低不就的雜板令呢。

抹了把臉,張雙認命地跑忙活開來,打算先找個牙行租個房子,為自己不至于淪落到去睡大街而努力斗。

然而,就在張雙小宇宙熊熊燃燒,斗志昂揚準備在古代開展第二人生的時候,卻忽然有人一把拽住了頭發,隨之而來的是響亮的一耳

一個炸雷般的嗓音在耳畔炸響!

“死丫頭!你又往哪兒跑!”

這一掌當即就把張雙給打懵了,腦瓜子都嗡嗡的,一抬頭就看到個別頦腮雷公的婦人,正拽著半邊頭發怒罵:“你個沒良心的混帳!好吃懶做的小賤種!”

冷不丁吃了這實打實的一耳,張雙眼冒金星,又是懵又是我

頭皮覺都快被拽掉了。

那婦人還在不依不饒破口大罵。

雙努力掙扎了兩下,沒掙開,當下心頭火起。

我草!這哪兒來的神經病!

果斷一腳踩在了這婦人的腳面,趁著婦人吃痛,迅速反手就回敬了對方一耳

這婦人被踩了一腳本就怒極,正要罵,卻沒想到張雙這一耳就回敬了過來。

雙這一掌可是用了實打實的力氣,這婦人立刻被打得眼冒金星,足足懵了須臾,這才紫漲了面皮,又要一把將張雙給拽過來。

“你、你個死丫頭!你反了天了!”

飛來橫禍,張雙還于懵圈狀態。

這算什麼?

瓷?

還是人販子演戲來的?

一扭靈活地躲了過去,毫不客氣地反相譏:“你這個老殺才!鱉老婆!老娘我本不認得你!”

婦人被還了一,氣得直哆嗦。

眼見眾人陸陸續續地全都圍了過來,干脆一屁坐在地上,拍著大嚎啕大哭撒潑打滾。

“反了天了啊!氣殺老娘了啊!這沒良心的小賤種!不孝的小潑皮!”

隨著人群越聚越多,陸陸續續有人認出了這婦人,一臉驚訝道:“張家嬸子?

!”

落在張上,張雙心中登時冒出一不祥的預

果不其然,這些人口而出道:“雙?”

“你娘倆咋啦?

這是在干什麼呢?”

雙想都沒想,果斷退后了一步,和這婦人劃開距離,皺著眉道:“我不認識。”

婦人又哭又罵,罵得更大聲了。

周圍人指責的眼神令張雙心里憋火:“我真不認識!”

令張雙郁悶的是,這些人竟然全用“你個不孝”這種眼神看著

看得張雙心里等等等警鈴直響,忍無可忍撥開人群就要走。

這時,人群中忽地走出來了個高大的漢子,一把拽住了:“你這丫頭說什麼胡話呢!你娘你不認啦!”

越來越多看起來像街坊鄰里的人聚攏了過來,對和那個別頦腮的婦人指指點點。

雙睜大了眼,心中登時如萬千草泥馬狂奔而過。

雙拳難敵N手,就跟只無力的小仔似的,被眾人給簇擁著拎回了家里。

剛一進門,一個中年男人忽地沖了出來,揮舞著扇似的通紅的大手,擘頭子對又是一耳

婦人那一耳和這一耳簡直沒有可比,張雙被扇得差點兒吐,半面臉立刻就腫了起來。

無暇去顧忌這個,主要是男人這一掌竟然扇得腦子里忽地多出了一段回憶。

雙捂著臉,腦瓜嗡嗡直響,如山崩海嘯一般,飛也般地灌了一幕又一幕的走馬燈。

走馬燈的主角,是個和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二十一歲,也雙。

父張大志,母周霞芬,還有個安哥兒的弟弟,不過這位張雙的人生經歷比要悲慘上數倍不止。

出生在一個重男輕的家庭,自小就被這一雙狗爹媽當騾子使喚。

這個朝代的科舉制已經十分完備,簡直是個全民舉業的時代,時人多夢想著靠科舉來改變人生,對科舉的熱簡直不亞于后世的全民高考。

這對狗爹媽自認也不例外,張周二人打心眼里就認為他們這寶貝兒子將來是有大出息的,日日夜夜就做夢盼著能將安哥兒送上考場、

為了能攢齊安哥兒的束脩,給他最好的教育資源,不惜省吃儉用榨干自己,也不惜榨干張雙。

出生在這種家庭里,“張雙”又是做牛又是做馬,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一歲還沒嫁人。

街坊鄰里,流言蜚語甚囂塵上。

終于,這位張雙接不能,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果斷地收拾包袱跑路了。

回憶結束,張雙捂著臉瞬間我了。

個什麼事兒。

原主跑了換頂班嗎?

問題雖然跟這位同名同姓同款臉,也不是“張雙”啊!

張大志看起來氣不過還想再來一耳,卻被街坊鄰里手忙腳地攔了下來。

“算啦!別這樣打孩子!”

“再打這不都得打壞了嗎?

!”

一陣飛狗跳之后,又有幾個婦人模樣打扮的人,護著張雙進了屋。

雖然張發誓真的很想跑路,奈何這些婦人團團圍坐在邊,上叨叨叨,“好言相勸”個不停。

又是罵不懂事的,又是說不自重的。

著腦門罵了大半天,張雙終于忍無可忍。

別說那位“張雙”了,就連一個獨生聽著這些話都覺得窩火。

什麼弟弟還小,每天都要忙著念書,得讓著點兒他,別他分心!

什麼弟的手那是拿筆墨的手,狗爹媽讓沒日沒夜的燒火、煮飯、洗是為了好,不然以后到了婆家人看輕了去。

聽聽,張雙瞬間斯達了,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敵眾我寡,不可正面剛,只能智取,張雙索擺出一副木然的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權當做聽不見。

這些婦人見這般冥頑不靈的模樣,面面相覷,又不知說些什麼是好,

這場鬧劇一直持續到了傍晚,到了飯點,眾人自覺無趣,這才陸陸續續地散開,各回各家。

“張雙”這對狗爹媽似乎真被氣得給不輕,雖說在眾人勸說之下沒再手,卻還沒忘在房門外面把門栓一,將給鎖在了屋里,不準進出,也不準吃晚飯。

吃誰吃,反正也沒興趣吃。

一直留意著外面的靜,聽人一走,張雙果斷振作起神,從床上一躍而起,噠噠噠沖到了窗前,準備爬窗開溜。

“張雙”格一向懦弱,張大志夫婦將“”捉回來之后,也沒想到“兒”敢再離家出走,窗戶甚至都沒上鎖。

雙剛推開窗,一只腳爬了出去,整個人騎在窗框上的時候,忽地一個磁的嗓音在耳畔猛然炸響。

“雙雙?”

到底是做賊心虛,張雙一個激靈,從窗子上一屁摔倒在了地上,險些摔了個屁開花。

怒瞪之。

窗戶外面正站著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

“雙雙?”

青年驚愕地看

一抬頭,張雙就呆掉了。

說話的這青年竟然是個標準的男神長相!

他穿著件洗得發白了的青布直,生了副好皮囊,秀,烏發墨鬢,皮白皙,眉眼溫潤。

整個人沐浴在輕紗般的月下,仿佛都在布靈布靈地閃著

從窗戶上爬下來,“男神兄弟”明顯吃了一驚,忙過來扶:“沒事吧?”

雙:……大哥你誰。

下一秒,腦子里又電火石般地飛快閃過了幾個畫面。

第一幅畫面,是年的張雙跟在個年屁后面跑,一邊跑一邊喊對方“承哥哥”。

第二幅畫面中的張雙已經出落了個大姑娘了。

年也已長了個毓秀拔的青年。

竇初開的小姑娘每天都會守在他下學必經的路口,鬼頭鬼腦,躡手躡腳地牽著

第三幅畫面,是青年與另一個陌生的在說話,二人相談甚歡,看著彼此的視線里飽含意。

而在一個遠遠的角落里,“張雙”則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第四幅畫面,是街坊鄰里的閑言碎語。

二十有二了還賴在家里不走,地想嫁給陸承,也不看自己早就蹉跎個老姑娘了。

這四副畫面次第閃過,張雙頓覺無語凝噎。

合著這位暖男兄弟竟然就是那位承哥哥嗎?

同名的這妹妹離家出走全為了面前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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