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崽》第15章 我是最喜歡你的那一個。

“這是謝尋非的心魔。”

伏魔錄冷嘖:“以眼前這幅景象來看,你被拉進他記憶里了。”

它很氣。

它只想抓狂。

它早就看出那臭小子不是什麼好人,沒想到他居然還會莫名失控,把秦蘿帶進這種地方。

心魔回憶,無異于一個人生命里最為暗殘酷的經歷,那是小孩子能看的東西嗎?會造心理影的知不知道?

更何況一不小心,倘若秦蘿被魔氣侵染……

啊啊啊絕對會出事的!

它不像楚明箏那般看得徹,也猜不明白這場幻境的由來,卻能下意識覺到步步的殺意。

俗話說得好,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伏魔錄在識海里瘋狂扭來扭去,秦蘿倒是沒覺得害怕,悄悄問它:“心魔是什麼東西?那是小時候的謝哥哥嗎?”

“簡單來說,心魔就是困擾一個人很長時間、沒辦法擺的念頭。”

沒想到這種時候還要進行名詞解釋,伏魔錄長嘆一口氣:“可能是求而不得的執念,也可能是做錯事以后的悔恨,一旦在心底扎,久而久之,就會滋生出魔氣。”

秦蘿乖乖點頭,看著不遠的男孩一言不發。

“心魔會污染識海。你年紀太小,不能抵擋這種魔氣,倘若被它侵,很可能——”

很可能心智盡失,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這種結局太過嚇人,伏魔錄中途一停,輕聲咳了咳:“總之就是不好,很危險,你要千萬小心。”

可惡。

它曾跟著主人出生死,令正道人士聞風喪膽,是讓無數小孩恐懼的對象——

所以它干嘛要在意這種小小細節上的安啦!又不是這丫頭的老嬤嬤!小孩就應當接世界的殘酷!

識海被心魔污染,應該就像水里灑了料。

秦蘿努力理解它的話,還是有些不明白:“很危險?”

伏魔錄:……

伏魔錄:“比被關在房間里寫整整三天課業,更危險一點點。”

秦蘿很誠實地出了恐懼的神

“總之,這里是由謝尋非主導的領域,尚且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伏魔錄道:“你先靜觀其變,在角落里默默藏好,不要沖行——喂!秦蘿!”

眼看那幾個丟石子的小孩步步朝謝尋非靠近,秦蘿噔噔噔飛快跑上前去,然而還沒出聲,就見其中一個男孩徑直走上前來。

隨后像穿過一團空氣一樣,穿過了

秦蘿:……

秦蘿:???

“冷靜冷靜你沒死!”

小姑娘已經是滿臉悲傷的模樣,伏魔錄趕解釋:“虛幻的不是你,是他們。這里全是謝尋非多年以前的回憶,回憶不能被更改,你只能在一旁觀看。”

那就是……看電影?

新知識不斷腦,秦蘿呆呆點了點頭。

“我聽說半魔沒辦法控制的魔氣,城里那些殺人放火的壞事,絕大多數都是他們干的。”

為首的男孩揚眉笑笑,盯著蜷在樹叢中的小小一團:“這種不干凈的東西,要是全部消失就好了。”

“他的魔氣好濃哦。”

另一個胖胖的孩子又丟了塊石子:“怎麼一?死了?”

那塊石子砸在謝尋非額頭,男孩并未做出任何反應,只是渾劇烈發,整個人得更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謝哥哥?”

秦蘿握拳頭:“伏伏,謝哥哥他怎麼了?”

一向是有點慢吞吞的、從來都像小太那樣笑著的好脾氣,直至此刻,伏魔錄無比清晰地到了怒意。

秦蘿居然也會生氣。

“就像這小孩所說一樣,半魔的魔氣時常外溢,很容易讓他們失控發狂。”

伏魔錄道:“至于謝尋非,他應該是在里的魔氣。”

不得不承認,這小孩還算有些厲害。

魔氣的外溢純屬本能,極難制。

他如今應該才三四歲的年紀,即便被魔氣折磨得渾抖,也沒有暴起傷人。

明明比他大的很多年魔族,都會抵制不住噴涌而出的本能反應,做出各種傷天害理的惡行。

“臟死了,這些黑漆漆的東西一看就不想。”

為首的孩子看一眼魔氣,毫不掩飾嫌惡與鄙夷的神,右,重重踢在謝尋非上:“我們今天就來替天行道!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做壞事!”

這群孩子本就在樂呵呵地看笑話,見他,也一并笑哈哈地一擁而上。

“你們不許……走開!”

秦蘿即便知道自己不會被看到,也還是又氣又急地沖到謝尋非前,奈何被一次又一次穿過,拳頭、腳、尖銳的小石頭,耳邊則滿是孩子們的笑聲,嘻嘻哈哈。

這種反差諷刺意味十足,小姑娘急得紅了眼眶,伏魔錄沉默好一會兒,終于低聲開口:“算了蘿蘿,你……你沒辦法的。”

可惡,老嬤嬤就老嬤嬤吧。

這種況下,即便心狠手辣如它,也想不出任何狠話了。

“可是……”

秦蘿癟著,像只下一瞬就會哇哇大哭的小紅鴨:“他們為什麼要欺負謝哥哥?因為他是半魔嗎?可是他跟我們沒什麼不同啊。”

伏魔錄默了一下。

還小,又生活在格外純凈的環境下,不會明白許許多多的歧視與偏見。

那些不公平的看法沒有源頭,一旦為了大多數人一致贊同的觀點,就算不是事實,也會被強行變事實。

例如“半魔都是天生惡種”這件事。

“因為他們都是壞人。”

它斟酌片刻,低聲音:“別擔心,話本子里都說,壞人一定會得到懲罰的。”

……邪神在上,也不曉得它在講些什麼東西哦。

雨滴般的拳腳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等孩子們嘰嘰喳喳、以勝利者姿態離開時,角落里的男孩已快要失去意識。

秦蘿只能看見他微微瞇起的眼睛,像一條小小的,睫在很輕很輕地

心里難極了,低低了聲:“……謝哥哥。”

謝尋非當然不會聽見。

他渾疼得厲害,被強行下的魔氣更是深骨髓,每時每刻都在摧殘神經,與它相比,連上的青紅加都似乎顯得不那麼可怕。

他本想閉上眼睛,睡一場短暫的覺,然而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就有一滴水落在額頭。

——下雨了。

夏天的雨一向來得沒有預兆,不過瞬息,便嘩嘩啦啦織開巨大的網,其中一些落在他側臉,暈開不久前被石頭砸出的珠。

這實在有些太慘了。

伏魔錄沒再說話,唯恐自己下意識罵一聲娘,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文雅形象全部毀掉。

經過方才的一番制,魔氣已經勉強消散下去,在越來越大的雨聲里,男孩指尖微,用手掌竭力撐起

他年紀雖小,但已經知道不能淋雨。

在雨里過上整整一夜,那種滋味他曾經嘗試過,又冷又,后來渾發熱,持續了兩天兩夜。

差一點就要死掉。

淋雨是不好的。

小小的影努力站直,后背和手臂都個不停。直到謝尋非站起來的一瞬,秦蘿才忽然意識到,這是個比自己更小的小孩。

矮矮瘦瘦的一個小團,兩只手像是干枯的樹枝,走在風里的時候,仿佛隨時都會被吹起來。

這是小時候的謝哥哥,在他面前,才是更高也更懂事的姐姐。

就像趙師兄說的那樣,只有長大了,才能保護邊的人。

漫天風雨呼啦啦地來,在夜四合里,一只小手探向男孩漉漉的頭頂。

他的影單薄又孤零零,正拼盡全上下全部的力氣,努力讓自己不要暈倒過去。小小的腳步印在泥地里,慢得像是蝸牛爬。

然而他看不見,也不會知道,在邊很近很近的地方,一直有道緋紅的影子。

影子比他高上一些,即便無法擋去雨滴,手掌也還是笨拙地放在男孩頭頂。

他走得慢,秦蘿也就不急,慢悠悠地一步一前,里念念有詞:“上流的地方一定要好好,有錢買藥嗎?……我知道了,應該沒有。”

伏魔錄小聲提醒:“他聽不見啦。”

“我知道。”

秦蘿吸了吸鼻子:“但是……雖然他看不見,可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吧。”

一本正經:“你看,我是真的真的陪在謝哥哥旁邊嘛。陪著別人,不一定要讓他知道啊。”

小孩子的想法,真是人搞不懂。

它選擇沉默不再講話。

只可惜秦蘿還沒跟著謝尋非找到避雨之,周遭景就猛地一變。

小紅團被嚇得一個激靈,眼睜睜看著邊的男孩消失不見,差點就原地跳起來。

“既然是記憶,當然是零零碎碎的。”

伏魔錄很快解釋:“而且心魔嘛,肯定都不是什麼好的記憶。”

這回的場景,終于到了秦蘿悉的地方。

瓦房低矮,歪歪斜斜建在狹窄的街道兩旁,地面隨可見黑乎乎的污水、隔夜被丟棄的剩飯剩菜、以及不知道是什麼的垃圾。

這里是黑街,龍城中魔族和惡生活的地方。

這段回憶里的謝尋非,已然長了十歲上下的模樣,只比秦蘿大上一點點。

可要論氣質,兩人堪稱天差地別。

男孩已經逐漸顯出日后的廓,比起日后謝尋非似笑非笑的模樣,十歲的他顯得冷漠許多——

因為格外瘦,面部線條鋒利如刀,薄則是自始至終繃直,瞧不出半點與年紀相襯的浪漫天真。

如今正是深夜,男孩本是啃著饅頭獨自走在街角,猝不及防,聽見巷子里傳來倉惶的呼救。

雖然猶豫過一瞬,謝尋非還是趕到了聲音源頭。

龍城位于魔域與人間界的點,自是一派混,而黑街作為城中最混的不法之地,更是隨可見斗毆、竊、搶劫與殊死搏斗。

暗無人的巷道深,一名正被男人持刀往角落。

打倒那男人,并沒有費多大功夫。

他只是個毫無修煉天賦的普通人,偏生遇上了天賦異稟、又有魔族脈的謝尋非。從最初笑嘻嘻地輕敵,再到后來嚎啕大哭著落荒而逃,只用了不到一杯茶的時間。

“謝哥哥這麼小,就已經這麼厲害了!”

秦蘿看一看自己短短的小胳膊小,心里有些好奇:“他救人做了好事,應該覺得開心才對啊,為什麼會變不好的記憶?”

伏魔錄嘆氣:“你看他上的魔氣。”

于是秦蘿乖乖去看。

謝尋非這時就已經穿上了黑布料子廉價又單薄。

自從他與男人手的時候起,渾就不斷溢出黑蒙蒙的氣息,像是鋪開的霧,直到現在也沒散開。

秦蘿點點頭:“是小黑耶!”

……還真是什麼都不懂。

伏魔錄今日之第無數次暗暗嘆氣,忽然不想讓接著看下去。

不遠的謝尋非抬起腦袋。

他之前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骨子里其實只是個小孩,好不容易做一回善事,桃花眼微微上揚,現出幾分亮

秦蘿滿懷期待看著角落里的人。

如果被救的是,一定會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地道謝,然后送給見義勇為的小朋友一點小禮,例如一塊甜糕,或是幾顆糖果。

理應上前的。

可角落中戰栗著的影子,竟是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不要過來——!”

人匆匆看一眼濃郁的黑氣,與男孩猩紅雙眼對視后,抖著低下腦袋:“只要你不要傷害我,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你……你還能聽懂我說話嗎?”

在所有人的認知里,魔氣纏的時候,都代表著喪失理智的發狂與暴戾。

而雙目猩紅的半魔,更是怪異至極的瘋

秦蘿看見男孩眼睛里的一點點暗下去。

魔氣翻涌如,似是想要將他安,猶猶豫豫探頭探腦,最終還是默默了回去。

謝尋非細瘦拔的影子,不知什麼時候矮了一些。

他沒說話,一言不發地轉離開,直到轉過拐角,仍能約聽見模模糊糊的低語:“為什麼會遇上發狂的魔啊……倒霉。”

秦蘿這回不再問“為什麼”了。

似乎……終于能明白一點關于謝哥哥的境。

“不……不是的!”

沉默的男孩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小姑娘邁著步子踏踏跟在他后,黑發與紅斗篷被風高高揚起,發出呼呼響音。

“你做得超級棒!要是我,一定不敢和那麼高的叔叔打架,謝哥哥特別特別勇敢。”

秦蘿心里又悶又堵,忍著鼻尖酸,用力吸一口氣:“真的,你比他們都要好,遇上你一點也不倒霉——我覺得很開心。”

可謝尋非聽不見,只是低著頭一直走。

孩的聲音小了一些,像在對他說,又像喃喃自語:“……真的。”

都這樣難了,當時的謝哥哥會有多傷心啊。

他明明那麼好,卻得不到應該有的喜歡,真是太不公平了。

眼前的景象又是一轉。

這一次,是秦蘿似曾相識的畫面。

有邪魔闖城中,其中一個倉惶逃竄,闖謝尋非家中。高墻坍塌后不久,小年便親手將其置于死地,不留息的時機。

這次沒有秦蘿,沒有楚明箏,沒有嘰嘰喳喳的江星燃,只剩下一道頎長清雋的影,拿著劍走到他前。

“小道友好厲害的法!不知你姓甚名誰、年歲幾何,如今有無師承?”

“趙宗恒?”

伏魔錄一愣:“莫非——!”

原來如此,它悟了!

難怪謝尋非的心魔如此霸道,竟能將他人生生納其中,遠遠超出一個小孩應有的力量。

“這場幻境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謝尋非!”

伏魔錄急道:“他想保住龍城……保住趙宗恒!”

與真實發生的一切不同,在幻境里,是秦蘿搶先闖進了他的世界。

謝尋非自一人,又在這種極度畸形的街道長大,對于他來說,秦蘿或許是唯一一道不同的亮

它雖不喜歡那小子渾戾氣質,但不可否認,面對秦蘿的時候,謝尋非一直是個合格的好哥哥。

倘若他未曾遇見秦蘿,了許多陪在秦蘿邊的機會,那麼與他最為接近、接也最多的……

非趙宗恒莫屬。

一個是心溫的妹妹,一個是溫和耐心的兄長,無論哪方,都是他從未會過的伙伴。

要是如今的秦蘿死在他眼前,謝尋非說不定也會發瘋。

后來發生的一切,與它想象中相差無幾。

趙宗恒是天生的自來,以臥房墻破為由,把年帶進了客棧。

這人看上去只有不到二十歲,講話卻像是啰啰嗦嗦,總想讓他拜師門,為達目的誓不罷休。

在趙宗恒持之以恒的嘮叨聲里,某天清晨,謝尋非見到了喬裝打扮進客棧的魔族。

擔心隔墻有耳,對方將他帶去了一家茶樓。

“你實力不低,清衍門來的都是菜鳥小輩,殺死一兩個肯定沒問題。而且……你是半魔對吧?”

那魔說:“龍城最排斥半魔,你在黑街,是不是沒遭欺負?想想那些人惡心的臉,莫非你不想報仇?”

年沉默許久,只說會做考慮,與對方約定明日再見。

回去之后,趙宗恒繼續在他耳旁嘮嘮叨叨。

謝尋非本應該接的。

黑街臟人惡心,放眼整座龍城,同樣沒人喜歡他。作為一個在欺辱中長大的孩子,他對龍城生不出任何積極的愫。

可他終究還是選擇拒絕,并給守城的小弟子提了個醒。

“所以,當時謝尋非猶豫過。”

伏魔錄思忖道:“這次在幻境里,陣法破滅提早了整整一日——也就是說他沒有遲疑,直接拒絕了。”

它說著一頓,在識海里晃了晃:“那小子,其實對你不錯。”

心懷怨恨、修為不錯的魔,謝尋非是最合適的一個。

但這并不代表著,在他拒絕以后,沒人能夠勝任這份任務。

畸形的土壤催生了仇恨的種子,一旦破土而出,便能掀起滔天之勢。歸結底,龍城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竟是來自城中土生土長的百姓。

小弟子們修為不高,即便提前做好準備,也無法抵好幾個群起而攻之的半魔,最終龍城城破,只留下滿目生靈涂炭。

而趙宗恒,也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出現。

在此之前,謝尋非從沒想過,有誰會毫不猶豫擋在他前。

在十多年如一日的鄙夷與排斥里,仿佛連他本人,都快要認為自己是個毫無用、天生壞種的怪。自私、冷漠、孤僻乖戾,渾上下見不到可取之

然而當瘋狂的魔族肆全城,將他也當作殺戮的對象時,年人的形清雋如竹,于瞬息之間擋下了致命的進攻。

男孩仰頭,看見一把清凌修長的劍,與衫上驟然暈開的

他看見趙宗恒轉過頭來,吃力地咧一笑。

年輕的劍修一定想對他說些什麼,奈何傷勢太重,才剛剛張口,就再也支撐不住。

這是秦蘿頭一回,見到如此慘烈的景象。

四周盡是撕心裂肺的哀嚎與哭泣,邪魔的笑聲時時刻刻折磨著神經,伏魔錄安安靜靜催靈力,在眼前蒙上一層厚厚的霧。

雖說有必要了解世界的殘酷,但對于七歲小孩來說,這種場景還是太過分。

它忽然有些理解謝尋非的

對于在黑暗里孑然獨行的人來說,只要有朝一日見到,就會不可遏制地想要靠近;而當芒再度消失的時候,無異于向他宣判死刑。

謝尋非是這樣,它又何嘗不是。只要能與主人重逢,它心甘愿跋山涉水、等上千年萬年。

比恨意更為深沉而強烈的,是心中最為純粹的

趙宗恒沒來得及說完最后一句話。

年劍修頹然倒下的瞬間,四周景象宛如時間暫停。

“又是怎麼回事?”

這鬼地方變來變去,伏魔錄早就漸漸沒了耐心,此刻又出現這種古怪之景,讓它頗為不耐煩:“謝尋非那小子究竟在搞什麼鬼——秦蘿,當心!”

秦蘿早就被眼淚糊了滿臉,乍一聽見它的驚呼,下意識迅速抬頭。

被伏魔錄蒙在眼前的白霧驟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遠的另一團黑煙。

比起之前從謝尋非上見過的那,這團煙霧顯得猙獰許多,也濃郁不

謝尋非站在趙宗恒的尸后面,黑煙則從他噴薄而出,在四面八方靜止的景象里,唯有煙霧繚繞升騰,看上去格外怪異。

黑氣愈來愈濃,竟逐漸生出吞天之勢,仿佛要把整個空間渾然填滿。

在伏魔錄出聲的一瞬,整團黑氣倏然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沖來。

“嘖,他真是——”

伏魔錄的怒音尚未落下,旋即便是白大作。

——秦蘿為劍圣之,自有幾份護的法。以目前的況看來,謝尋非開啟幻境以后,將自記憶也一并封存在七年以前,在這場回憶里,他始終是個十多歲的小孩。

十多歲小孩的魔氣,自然抵不過被修士們破了頭想要得到的珍奇法寶。

“……不幸中的萬幸。”

伏魔錄長出一口氣,只覺心里的石頭沉沉落地。方才局勢危急,它險些就要拼盡好不容易恢復的全部靈力,沖上前為擋下這一擊了。

“有法,你暫時不用擔心被他傷到。謝尋非魔氣大盛,一定引起了客棧里其他人的關注,你只需在此靜靜等候,過不了多久,會有人來救你的。”

這是目前的權宜之策,沒有任何聰明人會拒絕。

可秦蘿卻微微愣神:“那謝哥哥呢?”

它靜了一瞬,把視線轉向被魔氣包裹的年。

心魔正在一點點將他蠶食。

等全盤侵蝕的那一刻,謝尋非會淪為一個發狂的瘋子。

好在那不是秦蘿需要擔心的事,在他發瘋之前,會被安安全全從這里帶離。

“他目前被心魔纏,不會傷害你。”

它語氣輕松:“放心,很快就有人——”

“我想救他。”

這是秦蘿第一次打斷它的話。

知道伏魔錄的意思,右手攥了攥邊,猛然抬頭:“像這樣放著他不管,很危險對不對?”

識海里的聲音沒有回答,等同于默認。

為給自己壯膽,從小到大連蟑螂都害怕的小孩,在此刻深深吸了口氣。

趙師兄說過,只有長大,才能保護邊重要的人。

只有七歲,不夠強大,也不夠穩重,可對于秦蘿來說,從未像這樣過長大,也從未像這樣真切地覺到,比起福利院中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不點,其實已經在悄悄長大。

不想讓邊的人傷害,想見到他們發自心的笑,也想要……拼盡一切可能地、竭盡所能地,努力去保護他們。

好想要快快長大。

伏魔錄:……

四周皆是靜止的寂靜,伏魔錄思忖片刻,終是無可奈何:“可能有些危險哦。”

苦著臉的小豆丁立馬兩眼發亮,一蹦三尺高:“嗯嗯嗯嗯嗯!!!伏伏真好!伏伏最棒!”

真拿沒辦法。

明明它不應該是這種心角來著。

“你是樂修,對付這種心魔,樂修最是在行。”

它徹底放棄掙扎,把一切攤開:“還記得曾經學過的曲子嗎?選首清心凝神的,一邊靠近,一邊彈給他聽——你拿琴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喂!飛手嗎!”

如果只要彈曲子,聽起來好像不算太難。

秦蘿激點頭。

“別以為有法,你就能免去危險。”

伏魔錄第無數次嘆氣:“那些高階法只能免疫重傷和致命傷,其余一概不管。你注意躲避魔氣,當心待會兒渾,被制裁得半死不活,哭著喊疼喊媽媽。”

秦蘿一個哆嗦:“我我我知道!”

似是應到的氣息,手中長琴嗡然一響。

纏繞在謝尋非邊的魔氣越來越重,幾乎蓋過半邊天空。

說老實話,秦蘿心里早就哆哆嗦嗦,一個小小的團。

怕疼也怕黑漆漆的怪,那些黑氣看上去兇的,跟恐怖片里的幽靈沒什麼兩樣,好像隨時隨地都在盯著瞧,想要把撕個碎。

小紅團雙打著哆嗦,努力子。

可是,這里能保護謝哥哥的,只有一個人了。

的指尖過琴弦,在死水無瀾的空氣里,陡然揚起陣陣漣漪。

秦蘿全神貫注,努力回想曾經學過的樂曲。

琴音悠悠起,所過之如有清風,吹得黑霧輕

伏魔錄暗暗聚氣凝神,將靈力渡在琴聲之間,助一臂之力。

魔氣了刺激,一腦傾瀉而下,大多數被琴音震開,其余化作零星碎片,一并刺向秦蘿前。

識海里的老嬤嬤生無可,榨干自己最后一靈力,為擋下雨滴般集的黑氣。

即便如此,還是有量刺過邊。

伏魔錄沉聲:“要是堅持不下去,往后退開便是。”

秦蘿沒說話,一邊忍著眼睛里閃閃發的眼淚荷包蛋,一邊直后背,邁步往前。

有些人看上去一往無前,其實早就得要命,在識海不停它:“伏伏,好疼哦。”

“……要不算了。”

秦蘿還是癟著繼續向前,委屈:“回去我想吃好吃的,你給我講故事聽好不好?”

“……”

“好啦大小姐。”

琴音破開層層黑霧,在一片迷茫黑暗里,霧氣中心的年恍然抬頭。

識海里一遍遍掠過許許多多的畫面,例如被小孩們指著鼻子罵“廢”,例如兒時獨自蜷在破舊鬼屋里,看著大雪一片片落下,例如鮮遍地,有人在他眼前頹然倒下。

他只記得這些,這是他所剩下的全部記憶。

可是不知為何,眼前濃郁的黑氣似乎在慢慢變淡。

像是一道突如其來的,裹挾著小小一團的紅。

他曾經……見過那樣的影子。

生了凍瘡與薄繭的手指微微一,跪坐于地的年眨了眨眼。

他聽不清聲音,也看不清眼前模模糊糊的景,直到那團緋紅漸漸清晰,勾勒出似曾相識的影子,心臟終于開始不控制地瘋狂跳

有什麼人在他。

謝尋非竭力吸一口氣,渙散的意識慢慢回籠,與此同時,耳邊終于逐漸清晰。

“謝——”

他心口重重跳了一下,茫然張開薄,試圖回憶那個人的名字。

愿意陪在他邊,笑著魔氣的人。

那孩子是——

“——謝哥哥!”

一道輕盈香涌鼻腔,在鋪天蓋地的黑暗里,謝尋非見到一只白皙的右手。

它細弱且纖,卻如同一把鋒利的劍,出現在眼前的一瞬間,帶來宛若天的亮

那是秦蘿。

……他如今魔氣纏,正是殺氣最重的時候,不覺得惡心駭人麼?

這個念頭下意識地出現,下一瞬,小小的紅團便嗚嗚哇哇,小熊似的撲進他前。

“謝、謝哥哥嗚嗚嗚哇哇哇!我嗚嗚你嗚嗚嗚嚇死了!”

秦蘿眼淚嘩啦啦地流,伏魔錄覺得,大概率是被疼哭或嚇哭的。

可憐謝尋非,上已經被滿乎乎的水珠了。

哭了一陣,想起如今謝哥哥糟糕的狀況,有些不好意思地迅速起,然而還沒抬頭,就被人捂住了眼睛。

秦蘿吸鼻子:“謝哥哥?”

謝尋非狼狽垂眸。

魔氣外溢的模樣稱不上多麼好看,若是讓見到,說不定會嚇到小孩。

還有上那些傷口,定是他不控制的心魔所做……他真是糟糕頂。

自尊心讓他緘口不言,可年還是低聲開口:“我現在,有些嚇人。”

嚇人。

秦蘿認真思考:“你有了六只眼睛嗎?”

謝尋非永遠猜不的腦回路,遲疑應答:“……沒有。”

“那和蜈蚣一樣的八只手呢?”

“沒有。”

“唔……”

秦蘿晃了晃腦袋:“臉上長滿坑坑洼洼的泡泡,或者皮?”

謝尋非:……

謝尋非:“也沒有。”

他蒙眼睛的手沒用多大力氣,不過輕輕覆在孩臉上,因此當秦蘿稍一用力就迅速掙的時候,謝尋非怔了一下。

屬于孩子的杏眼澄澈且純粹,正盯著他古怪的模樣瞧。

他條件反地想要低頭,或是迅速轉離開,如同之前所經歷的每一天那樣。

秦蘿眨了眨眼。

心魔纏的時候,年比之前更加蒼白。

毫無的冷白不帶一人氣,雙目則是一樣的紅,面部廓深深陷在影之中,看上去人無端心悸。

謝尋非強迫自己與對視,半晌,見到角上揚的弧度。

“我還以為有什麼不同。”

秦蘿說:“謝哥哥也是兩只眼睛一張——我們是一樣的啊。”

他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

“而且就算不一樣,也沒什麼關系。”

小不點板著臉一本正經,卻鼓圓圓一團,用雙手比劃出大大胖胖的廓:“有個綠巨人的哥哥,長得有這——麼大,渾都是綠綠的,仍然有好多人喜歡他。還有他的朋友蜘蛛俠、葫蘆娃、超級汽車人……大家都很好,很討人喜歡,還有他們的團呢!”

伏魔錄:也不知道這孩子瘋了在講什麼東西。

謝尋非不知如何應答,只呆呆看著

好在秦蘿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謝哥哥,你想不想要團?”

“能見到謝哥哥超開心的!如果每天都能像見到你那天一樣,有那麼棒的運氣就好了。”

說到最后,眼睛更亮:“你想不想去蒼梧仙宗看一看?那是我家,特別漂亮,我們可以帶上小黑一起。”

謝尋非用了一瞬去思考,小黑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后就見到秦蘿邊的魔氣,眼睛里淚珠沒干,角就已咧開純粹的笑:“小黑,想不想去?”

這會兒的魔氣格外敏銳,在之下悠悠一晃。

于是小紅團子更開心:“它點頭了耶!”

……所以不要隨便給它取奇奇怪怪的名字啊。

“我現在還小,但我會好好努力,不讓其他人欺負你的。”

在一片寂靜里,秦蘿抬起頭來看他。

明明只有矮矮小小的一個,能被謝尋非輕易碾碎,此刻卻無比認真地開了口,一本正經:“所以謝哥哥,不要那麼傷心了,好不好?”

小孩很討厭。

自私、無知、人云亦云。

謝尋非向來不喜歡小孩。

可看著那雙眼睛,近乎于鬼使神差地,小年抿笑了笑。

他說:“好。”

小紅團的笑容咧得更大。

秦蘿一把抱住他脖子,輕輕笑起來,有暖呼呼的熱氣打在皮上頭。

“謝哥哥,我可以當你的團團長哦。”

謝尋非聽見嘿嘿笑著的小細音:“就是有很多喜歡你的人,我是最喜歡你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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