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氏的燙傷頗為嚴重，據三妞說，整只左手臂都被燙得通紅，有些地方還起了水泡。

“哥哥怎麼辦？娘的胳膊……”三妞雙眼通紅地看著兄長，淚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轉。

聽著屋里林氏因為痛苦而不由自主發出的低.，宋靳無聲地嘆了口氣，抬手三妞的腦袋，安道：“你阿棗姐姐會醫，我去問問，肯定知道該怎麼辦。你繼續把娘傷的地方泡在冷水里，哥哥很快就回來。”

想到阿棗，三妞眼睛頓時一亮，忙了眼淚點頭道：“好，哥哥快去！”

宋靳便抱著平安走了，只是還沒走出院子就聽到了門外傳來的嘈雜聲。

“你說啥？盛寡婦家的娃不見了？”

“是呀是呀，聽說正瘋了似的找孩子呢……那腳底都跑出來啦！”

“嗤嗤，不會是缺德事兒做多了報應在孩子上了吧……”

一片或同或隨意的談論聲中，偶爾也雜夾著一兩句惡意的嘲諷，宋靳聽得眉頭一跳，忙抱著平安快步出了門。

“盛娘子現在在哪里？”

這會兒已經接近中午，村口來往的人不，因阿棗家出了事兒，路過的村人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三三倆倆地聊了起來。

見宋靳抱著平安出來，眾人頓時一愣，隨即就七八舌地說了起來。

“宋秀才，你手里咋抱著個娃呀？”

“這娃長得真好看……哎喲喂！這不是盛娘子家的孩子麼？咋在你家呢！人家找兒子快找瘋了都——”

宋靳沒時間和他們解釋，只擰著眉又大聲地問了一句：“人現在在哪兒？”

“在河邊吧好像！對，你趕去！我瞧都著急瘋了……”不知是誰回了一句。

宋靳心下一，抱著平安就飛快地朝河邊跑去。

“爹，飛飛——”平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宋靳抱著自己跑了起來，頓時開心地拍著手歡呼道。

宋靳低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道：“還開心呢……你娘該被你嚇壞了。”

“娘親？”平啊頓時眼睛更亮了，揮著兩只小短手就扭了起來，“娘！找娘親！”

“好了別，這就帶你去找娘。”宋靳一邊抱他一邊跑，完全沒工夫搭理一路上村人們或好奇或驚訝的招呼聲。

快到河邊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低頭對平安道：“等會兒見到娘親的時候，平安不許我爹，要我宋叔叔，知道麼？”

平安不解地眨著眼睛：“爹？”

“平安愿意聽……爹爹的話嗎？”宋靳哄道，“平安要是聽話，爹爹以后還帶你飛飛，好不好？”

“嗯！”平安雖然不明白爹爹是什麼意思，但他喜歡飛飛，頓時高興地點著頭大聲應道，“平安最聽話！”

宋靳這才笑了，手了他的小腦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河邊沖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不遠那個邊跑邊喊的子。

“平安——平安你在哪里——”煞白的臉，倉皇的表，通紅的眼睛，嘶啞的喊聲……那張桃花般漂亮的臉上再沒了往日明的神采，取而代之的，竟是沉沉的死氣和濃重的絕。

宋靳只覺得口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驟然泛起一抹痛意。

“盛娘子你別著急！我這就回去人幫你找孩子，肯定能找著！”

“是呀是呀，咱們這村子就這麼大，他一個才兩歲的娃兒能跑到哪里去！丟不了的……”

“哭有啥用，哎呀快找人吧！”

也有熱心善良的村民心生不忍出言安。可宋靳卻仿佛什麼都聽不見了似的，眼中腦中都只剩下了那個姑娘絕的眼神和嘶啞的呼喚聲。

“爹，娘親！”平安驚喜的聲讓宋靳驀地回了神。

“剛剛說好了，平安該我什麼？”下心底莫名而起的沉悶，他輕輕了下平安的小臉。

“宋叔！”平安萌萌地了一聲，隨即就拍著手向阿棗的方向，“飛飛——娘親！”

“乖，”宋靳了他的小腦袋，朝阿棗邊跑邊喊，“盛娘子，你家平安在這里！”

“娘親！在這里！”平安也大道。

不遠的阿棗渾一震，僵地抬起頭。

“哎喲孩子找著了！沒事了沒事了……”

“宋秀才，這孩子怎麼在你這啊？”

周圍的嘈雜聲終于讓阿棗漸漸清醒過來。看清楚平安的那瞬間，幾乎是發了瘋一樣，完全不顧腳上的傷朝著宋靳狂奔而來。

宋靳覺得不是撞進他的懷里，而是重重撞在了他的心上。

下意識手圈住的腰，他怔怔地看著，突然神差鬼使地出手，朝的臉拂去。

不想看到的淚，想……幫掉。

可還沒等他到，懷中就空了。

抱著從宋靳懷里搶過來的平安，阿棗顧不得旁邊還有那麼多圍觀者，失控地哭了出來：“平安！平安！你沒事……你還在！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像是再也沒有了力氣，抱著平安跪倒在地，神驚惶得像是方才遇到了這世間最可怕的事。

而此刻，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宋靳。

他見過狡黠的，嗔怒的，惱的，冷漠的，溫的……

可獨獨，沒有見過這樣的。

這樣渾都充滿了絕，好像墮了地獄的。

這樣仿佛一下子又從地獄回到了人間，滿眼都是對上蒼的激的。

這樣……哭得像個孩子的。

想把地摟進懷里，對說“別怕，有我”的沖，就這樣以一種莫名奇妙卻不可抵擋的姿態涌上心頭，宋靳不由自主地抬手按住作痛的口，腦袋轟轟作響。

他好像發現了什麼見不得的事……

***

“盛娘子你別哭了，孩子找到就好了！”

“是啊你看他好好的呢，別哭了，哎喲瞧這哭的可憐的……”

“快別哭了，你看這都嚇著孩子了！”

見阿棗哭得那般傷心，一旁很多人都忍不住出言安道，就連先前那幾個惡意諷刺的聲音，這會兒也消失不見了。

他們之中大多都為人父母，自然知道孩子對母親來說意味著什麼。雖然其中還有很多人對阿棗不喜甚至是厭惡，可這會兒卻也說不出什麼風涼話了。

阿棗在這樣的安聲中漸漸平靜了下來。

“謝謝你們，我，我就是一時擔心……實在是讓大家見笑了。”不管周圍的人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思說出這樣的話，阿棗此刻都無比激他們。

平安對來說重于這世上任何東西，包括自己的生命。所以沒人知道，現在多麼需要這樣一句“沒事了，他好好的”。

弱者總能得到人們的同，因今天這事兒，一些村人開始對阿棗改觀。自然，背地里暗罵會裝模作樣的還是不。不過阿棗此刻并不關心這個，道了謝之后就地抱著平安回家了。

眾人見此，便也三三兩兩地散了。

只有宋靳靜靜地立在那，許久許久之后才邁著僵的步子回了家。

而阿棗這邊，平安還在哭。許是方才被阿棗的失控嚇到了，小家伙回到家許久還沒緩過來，只抱著阿棗的脖子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娘親不哭”。

阿棗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強忍住眼淚，不停地拍著他的背哄道：“好好好，娘親不哭了，平安也不哭好不好？乖乖，不哭了……”

在溫的安中，平安漸漸收了聲，阿棗這才松了口氣，去他腮邊的眼淚，又親了親他的臉蛋。

正準備出去打點水給小家伙臉，滿狼狽的阿小回來了。

看見平安已經回家，阿小先是眼睛一亮，而后猛地跪了下來，抱住阿棗的大就哭了：“阿姐，求求你不要趕我走！阿小求求你……”

阿棗嚇了一跳，忙起：“快起來！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你走了……”

“可，可是，”阿小眼中全是害怕，“我答應過阿姐要保護平安的，我沒有做到……”

阿棗看著嘆了口氣：“這事兒我確實生氣，可我相信其中一定有原因，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這孩子心眼死，每次都把吩咐下去的事當圣旨一樣拼命完，不相信會無故丟下平安跑出去，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阿小呆了呆，而后連忙點頭，噎著道：“我，我在做飯，平安醒了，吵著要找阿姐……我哄他說出去找阿姐，他在屋里等。可是有壞人爬進了咱家院子想裳，我就去打他，他撞開門跑了，然后我回來平安就不見了……我，我馬上去找，可是怎麼都找不到……”

說到最后忍不住嗚嗚大哭，顯然也是嚇壞了。

聽完之后，阿棗沉默了半天。許久，眼底浮起冰冷的寒意：“你看到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