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低沉好聽的男聲帶著一莫名的黯啞，阿棗微愣，一抬頭便對上了一張俊如玉的臉。

他仍穿著昨日的那青，整個人拔地立在那，便如一棵蒼勁的青竹，文雅俊秀中又帶著一翩然磊落，瞧著十分神好看。

阿棗有一瞬間的晃神。

莫怪平安會沖他喊爹，太子也是這樣神好看的人呢。

“盛娘子？”宋靳微帶疑的聲音讓阿棗猛地回了神。

意識到自己方才竟一直不知臊地盯著人家看，阿棗頓時耳朵一紅，飛快地低下頭，語氣強自淡然道：“宋秀才也早。對了，昨日的事……多謝你了，不然平安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鄰里之間，無需這般客氣。”宋靳眸子微，“況我害得你虛驚一場，你不怪我便好了。”

“怎麼會！”阿棗忙抬頭道，不經意間對上宋靳的眸子，又是微微一愣，隨即有點不自在地移開了眼，“那個……不管怎麼樣，我就是想和你說聲謝謝。然后聽三妞說你今日要離家了，祝你一路順風。”

他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眼睛好亮眼神也有些奇怪……

“多謝，”宋靳卻很快收回視線，溫和地笑了下，“我回書院上課，約莫一個月之后才能回來。這段時間……還要勞煩娘子多照看一下三妞了，宋某激不盡。”

“啊，這個你放心，”阿棗回神，想到三妞純真的笑臉，不由也放松了下來，點了點頭，“我會的。”

宋靳含笑沖點了下頭，隨即似漫不經心道：“這麼一大早要去哪？你的腳沒事吧？昨日跑了那麼多路。”

“阿小早早的出門洗裳去了，我方才在屋里聽到外頭好似有聲音，以為是回來了，便過來開門。”阿棗說完，又看了看自己的腳，道，“至于我的腳……多謝關心，沒什麼大礙。”

“這就好。”宋靳微微頷首，還想說什麼，屋里頭卻突然響起了平安哭著喊“娘親”的聲音。

阿棗頓時有些著急，飛快地說了句道別的話就轉回屋，哪想一時心急忘了自己的腳還傷著，竟不慎重重地踩在了地上。

“嘶——”頓時疼得彎了腰。

宋靳心下一，猛地往前幾步扶住，但很快就放開了：“你沒事吧？”

“沒……”閉著眼緩過那陣痛意，阿棗半晌才眨著淚花直起，紅著臉尷尬地看了宋靳一眼，飛快的說道，“我，我先進屋了！”

怎麼老在這人面前出糗！

“嗯。”宋靳一臉淡然地看著進屋、關門，待轉過頭卻猛地勾起了，一雙好看的眼亮得人。

***

回家吃過早飯后，宋靳就拿著包袱出了門，同村的世叔宋大已經駕著牛車在門口等他了。

青山村離青縣有些遠，走路大概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到。這宋大家里是做豆腐的，每日都要做一些新鮮的豆腐拉去鎮子上賣，因此特地花大價錢買了輛牛車。

青山村窮，沒多人家能買得起這樣的代步工，是以大家基本上都是步行去鎮上，真要有著急趕時間的，就會托宋大捎上一程。

宋大早些年曾過宋靳爺爺的恩，因此每次宋靳來回書院，他都會主捎他，有時候還幫他帶帶口信什麼的。

“哥哥……”宋家門口，三妞地拉著宋靳的手，一張小臉皺的，像是要哭出來了。

“哥哥很快就會回來，你在家好好聽娘的話。”宋靳了的腦袋，說完又低下頭，附到三妞耳邊輕聲道，“若是和嬸娘們打你，你就跑到阿棗姐姐家去，知道嗎？”

“記住了。”三妞邊吸著鼻子邊點頭。

一旁的林氏心里很復雜。這兩兄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那麼好，可這個母親，卻仿佛和他們越來越遠了……

“乖孫，回了書院要好好吃飯知道不？平日里念書別太辛苦了，也得注意子。那啥，要是錢花完了就讓人捎口信回來跟說一聲，托你大叔給你送去，啊？”陳氏不舍地看著孫子直嘮叨，“還有和人出去玩的時候，可千萬注意！再不能再像上回一樣了，年紀大了，可經不起嚇了……”

宋靳對于陳氏的有些復雜，但此刻卻是容的。不管對別人怎麼樣，起碼對宋靳，是真的全心全意在疼著。

“我知道了，放心吧。你在家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誒！”陳氏忙點頭。

宋靳又看向林氏，淡淡道：“娘，我走了。”

林氏了潤的眼睛，喏喏道：“你……你好好照顧自己……”

至于趙氏母和小陳氏母，許是記恨著昨日大妞二妞罰的事，幾人并未出來相送，只說有活兒要干。陳氏怒得想打人，到底被宋靳勸了回去。

不再猶豫，宋靳轉上了馬車，對宋大笑道：“大叔，今天又要麻煩你了。”

宋大是個胡子拉碴的爽朗大漢，聽見這話頓時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喲呵，你小子今兒個改啦？坐了老子這麼久的車，可沒見你說過一句人話呢！”

“……”宋靳苦笑，拱了拱手，“往常是我不懂事，大叔見諒。”

宋大揮了揮手，哈哈大笑：“真要是計較就不拉你這麼多年了！坐穩，走咯！”

說著，重重地甩了下鞭子。

牛車咕嚕咕嚕地開始往前走。

半晌，宋靳回頭深深地看了阿棗家一眼，指腹下意識地挲著袖子里的東西。

昨晚收拾東西的時候，他才發現平安不小心落下了一個荷包在他的襟里。

荷包上繡著淡雅致的花鳥，并沒有任何其他的記號。

可他知道，那是做的。

***

轉眼過了半個月。

因為宋靳的離開，三妞懨懨了好幾天，好在有阿棗一家在，小孩子忘也大，很快忘卻了憂愁，重新開心了起來。

想著阿棗昨天說今天要給做糯米餅吃，三妞咽了咽口水，飛快地洗著手里二妞甩給自己的碗筷。

宋靳一走，大妞二妞就開始把手里的活計暗地里丟給三妞，林氏見此不敢多說什麼，三妞自然也不敢不從，于是只能咬著牙快點做。

好在三妞每次回家都會帶著阿棗送的致吃食，陳氏覺得得了大便宜，越發高興，對三妞也寬容了許多。又因記著那日宋靳發怒的樣子，大妞二妞到底心有余悸，一時便不敢做的太過分，怕惹怒陳氏又要挨揍，也怕宋靳回來還要罰他們。

因此這些天三妞在家的日子雖不如宋靳在的時候輕松，卻也比原來好多了。

收拾好碗筷，又將廚房打掃干凈，三妞洗干凈手，整理了裳，這才開心地朝阿棗家蹦去。

經過這些日子的休養，阿棗腳底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雖然痂還沒掉完，但走路已經沒什麼太大的覺了。

三妞來的時候，阿棗正在收服，這些天比較重比較累的家務活都是阿小和三妞幫忙干的，就一直在屋里頭陪平安玩耍，順便繡繡帕子打打絡子什麼的打發時間。

不過阿棗每天都會親自下廚，給幾個小的做些新鮮的吃食。

以前的主子太子妃最喜歡各種各樣的食，尤其是糕點。阿棗為了開心，曾跟著膳房的大廚學了一段時日，是以做點新鮮好吃的東西倒是不在話下。

眼見平安一改先前瘦黃的樣子，重新變得白胖了起來，阿棗心中大為喜悅，做起好吃的來更是不加吝嗇，料放得十足，分量也多。這不，就連阿小也吃得更壯了點，三妞臉上的也開始多了起來。

對此林氏大為激，曾好幾次上門表示謝。不過不止，宋家其他人也上門過好幾次，只是和林氏出于謝的目的不同，們是別有心思。

就比如那小陳氏，就打著“三妞年紀小，做不了什麼事，讓二妞來幫妹妹報恩”的借口來過好幾次，只是每次都被客氣地請出去了。

還有那趙氏，倒沒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只是卻也讓大妞跟著三妞來過幾次，說是多個人多個幫手。因是和三妞一起，阿棗不好直接拒絕，便只笑瞇瞇地看干完了活兒，說了句謝謝就完了。

至于謝禮什麼的，自然是提都沒提。

不過兩次，大妞就再也不上門了。

對宋家人這樣的行為，阿棗是極反的，但這并不影響對三妞的喜，也不影響照常對三妞好——就是要們眼地羨慕著三妞，再不敢欺負！

看著蹦蹦跳跳地進來，神較之以往活潑開朗了不的三妞，阿棗笑著想，其實這樣的日子也好的，平凡，安穩，卻幸福。

只是……

腦中飛快地閃過師傅慈祥的臉和東宮那場熊熊的大火，阿棗笑意頓時一收，微微嘆了口氣。

是俗人一個，到底放不下那兩世銘刻的仇。還有平安，他的份不一定就能瞞得了京中那些人一輩子，還是要做好準備才行。

“阿姐！”阿小突然從外頭沖了進來，眼睛亮亮道，“我找到那個裳的壞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