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場這些年都是宋靳在青山書院的同窗，不過和宋靳不一樣，他們皆是出不凡的富家子弟。

如那舉止有些獷的年蔣游，乃是位高權重的靖安侯本家的親侄子，深得其重。因其父如今在青州做知府，這才跟著來了這里念書。

還有那黑壯年許斐然，書呆年文曲，也是出自名門世家，份貴重。

其余眾人亦然，除了宋靳——這里頭這麼多人，唯有他是真正的平頭百姓，寒門學子。

原主以前曾卯足了勁兒地拍這幾人的馬屁，試圖他們的圈子，但本沒人搭理，反而因此出了不洋相。

宋靳前些天回了書院之后，卻是再也沒有主找過這幾人，大多時間都是一個人安靜地上課，安靜地與人相，安靜地寫字賣畫賺錢。

不卑不，喜樂淡然。

就好像徹頭徹尾換了一個人似的。

幾人覺得驚奇，便決定主接近，想看看宋靳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對此宋靳倒是坦然得很，沒有過分親近也沒有過分疏遠，只當做一般的同窗相，這就幾人大為驚訝，同時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欣賞之意。

不過這并不足以讓宋靳得到他們真正的認可，直到前幾日宋靳仗義出手，幫了差點被人陷害作弊的蔣游。

蔣游出武將世家，其父雖是文，但他卻隨了伯父靖安侯，生了一副直爽的武人子。這樣的人爽朗瀟灑，憎分明，很好相，但同時也容易得罪人。

這不在前幾日的考試中，他就被人陷害了——有人模仿了他的筆跡寫了小抄放在他的服里，然后向先生舉報有人作弊，結果毫不知的他自然當場被逮住了。

若非宋靳發現了那小抄字跡的不對勁之，又以巧計揪出了背后之人，他這會兒已經背著“作弊”的污名滾回家挨揍去了——青山書院對作弊一事看的十分之重，一旦發現，不管學子是什麼份，都會做退學理。

蔣游自此便將宋靳引為好友，宋靳也真正開始被這群富家子弟接。

今日蔣游說要在這里接待一位貴客，又道自己一個人等著太無聊，便把宋靳等人都拉上了。宋靳拒絕不過，便也就跟著來了。

又說笑了一番，黑壯年許斐然突然轉頭對蔣游道：“你說的那位貴客究竟什麼來頭啊？怎麼到這會兒了還沒來？”

蔣游放下酒杯，搖頭晃腦地笑了：“這麼著急做什麼，一會兒就來了。我告訴你們，我這位兄長可是京城來的，份貴重，若得了他的賞識，將來……嘿嘿，哥哥是把你們幾個當知好友這才帶你們一起的，一會兒，一會兒要表現好點，知道不……

許是有了些醉意，他邊說邊揮著手，結果不慎打翻了一旁宋靳的茶杯。

“唉喲對不住，宋兄你沒事吧？”

宋靳眸子微，笑著搖頭：“弄了服罷了，難道還能塊不？”

蔣游頓時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道：“宋兄風趣人！”

“我出去一，順便去一趟凈房，你們先聊著。”宋靳笑了笑便起出了門。

***

宋靳出了凈房之后并沒有馬上回去，而是避開人群尋了條僻靜的小路慢慢地散著步。

他不喜歡那種熱鬧噪雜的環境，哪怕在旁人眼里，那。

而且……

想到方才蔣游的話，他眉頭微跳。

不管那人是誰，蔣游帶他們一起來的目的是什麼，過早地接京城里的人事，對如今一無所有的他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畢竟當今皇上正值壯年，在這種前太子已逝，眾皇子虎視眈眈新太子之位的局面下，會發生點什麼誰都不知道。

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正這麼想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拱門，宋靳往里看了一眼，發現這兒像是后院了，便沒有再往里走。剛轉過原路返回，突然……

“爹！”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歡呼，拱門后的花叢里猛地撲出一個小團子，地黏住了他的小。

宋靳驚愕。

“爹爹，抱呀。”一低頭就看見了小家伙著小短手求抱抱的可模樣。

“……平安？”手將小家伙從地上撈起，宋靳驚詫極了，“你怎麼在這里？你娘呢？”

說到這，心頭突然重重一跳。

平安在這里，那是不是也來了？

思及此，宋靳忍不住往拱門后面去，果真看見一個人影從里頭跑了出來。

宋靳嚨微，他已經半個月沒有見了，盡管他每晚都能在夢里到……

腦中飛快地閃過那些綺麗的片段，宋靳耳朵猛地一熱。

“平安！”高大魁梧的像個漢子一樣沖了過來。

宋靳：“……”

“阿小，爹！”平安高興地拍了拍手。

“啊？”阿小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宋秀才？你咋在這？！”

“……我和朋友一起來的，”宋靳僵地沖點了點頭，半晌才道，“平安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你……阿姐呢？”

阿小撓頭：“阿姐的裳被平安弄臟，這會兒回屋整理去了。”

宋靳一愣：“回屋？你們住在這里？”

“沒有呀，阿姐的師姐住在這里，我們來買大米，就來看。”

“……師姐？”宋靳眼睛猛地閃了一下，“是這里唱曲兒的姑娘嗎？”

阿小茫然：“師姐沒給我們唱曲兒，不過人給我們送了好吃的，還給平安送了玩呢。”

宋靳心下轉了轉，沒有再多問，只道：“那平安方才怎麼從這花叢里鉆出來？”

“球！”平安卻突然撒似的蹭著宋靳的脖子，指著那花叢道，“爹，球飛了，找不到。”

宋靳了然，想來是阿小帶著平安在院子里玩球，結果球不小心滾得不見了，兩人就傻乎乎地黑找了起來。

真是……

宋靳有些哭笑不得，又抬頭看了看四周，意外地發現四周竟半個仆人的影子都沒有。

眸子暗了暗，宋靳心頭的異樣越發的深了。

“爹，球呀！”平安著急的聲音打斷了宋靳的沉思。

看著小家伙充滿孺慕和依賴的眼睛，宋靳認命地笑了。

“好，我幫你去找。不過平安得和你小姨在那里等著，不許再跑了，嗯？”指了指拱門后面院子中央的石桌，宋靳將小家伙放了下來。

“嗯！”平安萌萌地點頭。

宋靳忍不住他的腦袋，轉頭問阿小：“什麼樣的球？多大？大概丟在哪里了？”

“布做的，上頭繡著貓兒，大概這麼大。”阿小比劃了一下，又糾結道，“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看著他。”宋靳說完便彎著腰鉆進了花叢。

因夜幕已降，花園又不小，宋靳花了點功夫才找到了那個拳頭大小的布球，正想轉回去，卻驀地聽到花叢外頭傳來一個悉的聲音。

“……平安是我的孩子，我不會把他給任何人。”

這半個月來總是在他的腦海中出現的嗓音，此刻盛滿了堅定。

宋靳一頓，剛想現，可……

“但那青山村破落窮困，你一個人帶著他過得實在是辛苦……阿棗，還是跟我回去吧。”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無奈。

宋靳僵住，這個聲音……

是那晚那個異常高大的男人！

不由自主地撥開眼前的枝葉，宋靳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燈火闌珊，回廊宛轉，一男一立在檐下，正親昵地談。

子穿著簡樸，面容俏明，正是這半個月來日夜回旋于他心尖之上，徘徊于他睡夢之中的姑娘。

男子穿著華貴富麗，材極為高大，五卻俊妖異得不可思議，有一種雌雄莫辯的絕。再看他渾上下那種上位者才有的氣勢……

他絕對不是平常人。

“師兄，我不能連累你，況且也不會同意的。”阿棗搖頭，落在影的神看不大清。

“我不怕，只要能讓你們過得安穩快樂……”說到這里，男子頓了一下，火燭下，他原本溫的表瞬間變得森冷，“阿棗，我什麼都不在乎。”

阿棗只是嘆氣道：“師兄不許再說傻話，不然我要生氣的。”

一陣沉默。

“可是平安我也有一半的責任！這些事原本不該讓你一個人承擔的……”男子又看向，眉頭皺起，像是在自責，“是我不好。”

“師兄，我并不怪你。”

“那日若不是，我不會……”

冷冽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阿棗打斷了：“那麼做都是因為你，我不怪，你也別生氣了。平安我自己有能力照顧好他，你放心就是。如今況不好，你多包容。咱們已經傷害過一次，不能再對不起了……”

接下來他們還說了什麼宋靳就不知道了，甚至自己是怎麼把球還給平安，怎麼離開悠揚閣的，他都沒有印象。

他滿腦子都是那個男人的那句“平安我也有一半責任”和阿棗的那句“咱們已經傷害過一次，不能再對不起了”。

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宋靳只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