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宋靳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從袖子里出五個銅板：“全部家當。”

“……”絡腮胡子無語片刻，拉著他就往前走，“行行行，小爺請你喝行了吧！”

宋靳覺得這人可能腦袋有點問題，但見他十分堅持，便也不再拒絕，兩人于是隨便找了個小酒館坐下。

“欸，你什麼名字啊？瞧你這打扮，讀書人吧？”

宋靳表淡淡地灌了一大口酒：“宋靳。”

“好！宋小弟！我，我葉……葉朝！來，干杯！為了咱的不打不相識！”絡腮胡子顯然酒量不怎麼好，這才喝了幾杯舌頭就已經大了。

宋靳看了他一眼，有點無語，但還是端起酒碗和他了一下。

“瞧你方才那瘋樣……你也，也是心不好吧？”葉朝晃著腦袋道，隨即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突然眼眶一紅，杯子一放，直接抱起一旁的酒壇子猛地灌了一口。

“哥哥我也是，我這心里頭……”放下酒壇子，胡了一下下，絡腮胡子重重地了自己的口，“不好啊。”

宋靳一口一口喝著自己的酒，并未多言。

“小爺……小爺在心里喜歡了十幾年的姑娘，趁著小爺出遠門的時候……嫁，嫁人了。”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他頓了頓，而后撐著額頭苦笑道，“這就也就罷了……可要嫁的那人是個禽啊！我明知道那是火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往里頭跳！為什麼那個混賬是我的兄長，為什麼所有人都要瞞著我……我，我好恨吶……”

說到最后，他又猛地灌了口酒，再抬頭，竟已是雙眸赤紅，淚流滿面。

宋靳突然就明白了他為什麼要邀請自己一個陌生人喝酒。

因為素不相識，所以可以盡發泄。

喜歡了十幾年的姑娘竟在所有家人的瞞下了自己的嫂子，而他兄長卻是個禽……這樣的痛苦，該是無人可講，無法言說吧。

宋靳靜靜地看著他，許久之后又給他倒了碗酒：“喝吧。”

絡腮胡子一怔，隨即拿起酒碗猛地灌了一口，這才抹了一把臉，苦笑道：“果然吐出來就好多了……你呢，也吐吐？”

宋靳握了握雙拳，半晌才道：“我……和你差不多，不過沒你那麼慘。”

“……”絡腮胡子噎了一下，隨即抬頭怒道，“我都這樣了你還打擊我，是不是兄弟！”

“不是。”宋靳淡淡扯，“再說，比你還慘的，全燕朝也找不出幾個了吧。”

“……”他竟無言以對。

絡腮胡子流到一半的眼淚就這麼回去了，只愣愣地看著桌上的空碗不知該說些什麼。

“那……那你準備怎麼辦？”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

宋靳眼中閃過一茫然，半晌抬手將碗中最后一口酒一飲而盡，然后站了起來，從袖子里掏出那五個銅板放在桌上：“走了。”

“誒？”絡腮胡子愣住，“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再說這酒還沒喝完！”

“你更慘你多喝點吧。”宋靳擺擺手就走了。

絡腮胡子：“……”

半晌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猛地跳起來追了出去：“喂，我其實不葉朝……”

“今晚你就是葉朝。”宋靳卻突然轉，神淡然地打斷了他。

葉朝愣了半晌，許久著腦袋笑了：“我發現你這人逗啊，不如個朋友吧？”

先前不過是突然了刺激一時憋得慌，所以想找個陌生人傾訴一下而已，沒想到這大街上隨便拉來一人都能拉到子相投的，絡腮胡子看著宋靳，這會兒倒是真心起了結之意。

宋靳卻是轉朝大街走去：“今夜同是傷心人，還是相忘江湖的好，以后有緣再說罷。”

“……說得好！”絡腮胡子一愣，頓時哈哈大笑，也不再糾結，揮了揮手，搖搖晃晃地回屋了。

好什麼呢……

宋靳卻深深地嘆了口氣，有些難地按了按脹痛的額角。

腦子依然全是……各種各樣的。

“阿棗……”無聲的嘆息雜夾著茫然和難過，不由自主地從口中飄出，又被冷冷的夜風無打散。

宋靳回神，苦笑了一聲，慢慢地朝書院走去。

就在這時，后突然傳來一陣急呼：“宋秀才？宋秀才是你嗎？”

宋靳腳步一頓，有些遲疑地轉，待看清到來人，頓時神智一清：“大叔？！”

“誒是我！可，可算找著你了！”宋大氣吁吁地跑過來，一把拉過宋靳就要走，“快跟我回家，你家里頭出大事兒啦！”

***

宋靳被宋大連夜拉回了青山村。

原因是多年前卷了家中錢財和鄰村寡婦私奔了的宋老三回來了。而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群兇神惡煞的亡命之徒和一筆龐大的債務。

宋靳一聽到這就擰了眉頭，腦中快速地回憶著關于宋老三的一切。

約只記得……因是子，宋老三自小就最得陳氏寵，但他除了一張甜得，好像就沒有什麼其他優點了——整日不務正業，好吃懶做，和村里的流氓地一起到惹是生不說，最后更是丟下老母、妻子和，了家里的錢帶著人私奔了。

“沒得救啊，唉！”宋大的一句話很好地總結了宋老三這個人。

宋靳了發脹的太，心下煩躁得不行。

可這時，青山村到了。

因家住村口，宋靳一下牛車就看見了圍在自己家門口的那幾人——人高馬大，打扮獷，手握武，面兇煞，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

“那些人一看就不簡單，你自己小心，可千萬別和他們起沖突！不然你這小板都不夠人家一手指頭的！”宋大叮囑了幾句，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有些猶豫地看著宋靳，“不然……叔去找幾個人來給你壯壯膽？”

宋靳眼底閃過一抹暖意，沖他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大叔，我能解決。”

宋大還想說什麼，但到底是嘆了口氣趕著車走了。

畢竟是人家家事，村人們就是擔心也不好隨便手。況青山村素來平靜，大家又幾時見過這樣兇神惡煞的人呢？心中自然也有些害怕，因此這會兒宋家門外并無看熱鬧的人。最多就是相鄰的幾家人躲在門里往外看罷了。

宋靳面無表地朝自己家走去，這時家里突然傳出一聲慘，隨即三個丫頭驚恐的哭聲便響了起來。

宋靳眉眼一沉，快步跑了過去。

宋家人這會兒正全都在院子里蹲著，一家人驚慌地靠在一起哭得涕淚滿臉，瞧著十分狼狽。

他們前圍著十來個大漢，帶頭的那個獨眼大漢正重重地踩著一只手，惡狠狠地說著警告的話：“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你不是在耍我吧？老子警告你，你最好別給我耍什麼花招，不然別怪老子手里的刀不客氣！”

“雷老大，我，我絕對不騙你！我真有個侄子在青山書院念書！他可是咱這方圓十幾里唯一的一個秀才，你隨便一問都能問到的！再說小的哪兒敢騙您吶……”那只手的主人是個尖猴腮的中年漢子，此刻正趴狼狽地趴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求饒道，“您再等等，再等等！他肯定能幫我還得起這筆錢，那青山書院里都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他隨，隨便找人借點就行了……”

“最好是這樣！”獨眼大漢狠狠地碾了一下腳尖，聽到宋老三的再次慘之后才慢悠悠地收回了腳。

“老三——！”見兒子痛得臉慘白，陳氏心痛極了，再也忍不住起就要撲過去，哪想卻被一旁看守的人一腳踹了回去。

“臭老婆子，給大爺老實點！”

“娘！”三個兒媳婦忙手忙腳地接住，又各自捂住兒的，不們再哭出聲，以免惹怒這些人。

自然，們自己也是又害怕又驚慌，涕淚流了滿臉。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一個冷冽如冰的聲音：“放了他們，我來了。”

宋家眾人抬頭一看，頓時熱淚噴了出來，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似的一起撲了過去。

“哥哥——”

“靳兒——”

宋家飛快地上前抱起了三妞，一腳一個踹開了施暴的大漢，然后在眾人驚詫的視線中拍了拍三妞的后背，輕聲道：“三妞乖，別怕，哥哥回來了。”

三妞抱住他的脖子，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哥哥，哇——”

宋靳的腦袋，又溫聲安了幾句，這才冷冷地看向那群已經將他包圍在中央，正準備刀的大漢：“他欠了你們多錢？”

那獨眼大漢似有些詫異宋靳的反應和手，但很快就回過神來，狠狠一刀砍在了地上，冷笑道：“五十兩，一個子兒不多，一個子兒也不。”

宋家人頓時皆倒吸了口涼氣，陳氏更是翻著白眼幾乎要昏過去。

他們這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