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年的圣婚典禮上，神眷顧的年輕人將得到無限祝福”

“最偉大與最尊敬的，圣明的神，請給我們指引，告訴我們擁有神眷的人在哪里”

臨時用陶磚搭起的祭壇上，戴著一張木制面的高階祭司披著用青金石染料染藍的厚實袍子，向天空高高舉起雙手，大聲念出用于禱祝的頌詞。

人群激了，無數人爭先恐后地舉著手。

“我家大閨長得可標致，發拉底河南岸沒有比更出挑的姑娘啦。”

“我那小兒子侍奉神最為虔誠，每天吃飯前都會向神跪拜禱祝”

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人，高舉雙手的時候，握著空拳。

伊南就跟隨杜一個一個地辨認：胖胖的哈姆提老爺、瘦得如一條銀柳枝的阿克老爺早先那些曾經和祭司們打過道，許諾了好的人們，果然被幾個低階祭司一一挑了出來，領著他們年輕的兒，一起擁至祭壇之下，來到人群的最前面。

“唉”沒被選中的人們在伊南和杜邊發出嘆息。

“無緣前往烏魯克的人們也請你們放心，神的庇佑無不在，只要你們保持虔誠，將來總有前往烏魯克覲見的機會。”

伊南聽到這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杜。只見這牧羊青年雙抿得的，雙眼盯著高階祭司正在思考。

不僅也想起了昨晚杜說過的：“巫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眼前的這些祭司，名義上是神伊南娜的代言人，但事實上給人們灌輸的是他們自己的意志，卻以神之名普通村民都沒能意識到這一點。

“神選之子們，你們將有機會進神庇佑的城市烏魯克，在新年那天的好夜晚，參加圣婚的偉大祭典。”

“但究竟哪一位，有機會為神選的圣典新郎，得到神的青睞呢”高階祭司的目緩緩在祭壇跟前的人面孔上掃過，終于在某一停留。

杜往里塞了一枚狗尾草叼著，笑嘻嘻地小聲說：“阿克老爺的大兒子，肯定跑不了。”

伊南：年輕人還是不大理解套路，沒聽說過“截胡”。

果然，提比拉村的“圣典新郎”人選一經公布，那位銀柳枝條一樣的阿克老爺和別人一樣，愣在當地，張大了，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不不不”

終于，阿克老爺大約是想起了之前三頭羊的約定，巍巍地舉起了手，小聲開口，想問祭司們是不是搞錯了。

誰知高階祭司雙手一，冷淡地道：“至于為什麼沒有能為神選之人，你們必須反思，是不是對神還不夠虔誠。”

高階祭司眼如刀，凌厲注視著阿克老爺。終于，阿克張大了，低下頭，還沒說出口的話就都了回去。

伊南幾乎要出大拇指，這名高階祭司深諳后世的“神”之道：任何沒有實現的愿都可以歸結為三個字“心不誠”。

一時間祭壇跟前再次響起鼓聲，村民們齊聲唱誦。而被選中即將前往烏魯克，參加新年祭典的青年男們紛紛走上祭壇。

那位有為“圣典新郎”的年輕人，被鄭重引上了祭壇，站在高階祭司邊。說實話年輕人長得還不賴，高長，只是可惜有些齙牙，著兩枚巨大的門齒，呵呵傻笑著。

雖說“圣典新郎”前往烏魯克之后還會有一遴選，但是村子里竟然出了這樣一位候選人村民們著他這副樣貌，都有點兒愣神。

“所以沒被選中就是對神不夠虔誠”人群里突然響起一個清亮的聲。

“那麼我就想問各位大祭司了，隔壁村子里的羊是怎麼都跑到你們那兒去的”

人群自分開，穿牧羊人長袍的伊南走了出來。

的面孔艷四，即便是一陳舊的袍子也難掩蓋的風華。聚在祭壇跟前的村民們一起目瞪口呆地看著伊南，心里大約只有一個念頭：

這樣俊的青年都沒法兒選為神的夫婿，難道臺上那傻小子反倒可以

伊南哪管其他人的反應，朗聲問無比沮喪的阿克：“阿克老爺，您付出了三頭羊的代價，兒子卻只拿到了一個觀禮的名額，是不是覺得有點兒虧”

阿克一心還都沉浸在沮喪之中，聞言隨便地點了點頭。

底下一片嘩然。那些家中不夠富裕，從來不曾想過要賄賂祭司的村民，全都第一次聽聞此事竟然還能進獻祭禮來換取前往烏魯克的機會

伊南再給阿克補上一刀：“而別人只付出了一頭羊的代價，就替他們的子拿到了觀禮名額。您現在是不是覺得更虧了”

阿克“啊”了一聲，如夢初醒，轉頭邊那些和他并排站著的家長。三十幾號人面面相覷：原來你也原來大家都

伊南順勢走上了祭壇，來到了高階祭司邊。那名高階祭司眼寒森森的，正從面后頭出來，冷冷地盯著。

“想想吧你們本意是向伊南娜神保持虔誠，向進獻各種各樣的祭品。但是這些祭品，最終卻落了祭司們的囊中。你們難道覺得這真是在對神明表達忠誠嗎”

杜在底下湊熱鬧，在人群中大喊一聲：“當然不”

這話如同一瓢冷水兜頭澆下。不村民一時訝然，祭壇前面的阿克等人也相互看看，似乎覺得哪里不大對。

“年輕的姑娘，你站在這里，只是因為沒有被選中作為伊南娜的替圣，所以心懷怨憤吧”

高階祭司終于開了口。

他眼很毒，一下子就看出伊南間沒有隆起的結，前飽滿，腰肢纖細渾上下都是的特征。

高階祭司隨口一句，就將伊南剛才破的事實指為挾怨誣蔑，不值得一聽。

伊南索一手，將腦后盤起的長發一拆，如瀑的黑發就此散落。站在祭壇上，宛若神的真降臨人間。人群頓時發出一聲驚嘆。

“哪有什麼怨憤，我只是替伊南娜神覺得委屈明明的新郎可以有更好的人選。”伊南笑著說。

“哦”祭司的面部表被面遮掩了，聲音強調里卻聽不見任何緒波，頗有點兒“難道你還能上天”的自信與穩健。

伊南頓時手一指祭壇下面，人群里的杜

“就連德村里的牧羊人，也比臺上這位更有資格為伊南娜的新郎。”

“我”原本稍有幾分慫包氣質，一直在角落里的杜，直接被伊南挑了出來。

偏偏杜的長相非常上得了臺面，他生得濃眉大眼、五鮮明，是站在人群里絕對不會被埋沒的那種。

村民們看看杜，再看看臺上的齙牙青年，都在心里暗暗贊同。

誰知高階祭司輕描淡寫地開口：“別鬧”

伊南：

看來這位高階祭司久經陣仗，面對這種當面質疑，毫不見慌，甚至可能早就有了應對之法。

“你又怎麼能隨意揣測神的心意”祭司的聲音十分。

伊南：“我其實就是”話到口邊忍住了。

“你又怎麼知道，伊南娜神，會放著這位年輕帥氣的棒小伙兒不予青睞，而去選那邊那位長相平平無奇的牧羊人。”祭司見沒反駁，那音調陡然就高了一截。

伊南差點兒沒笑出來，手指向杜：你管這長相平平無奇

村民們大多眼珠轉轉，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與判斷，有些人甚至“噗嗤”笑出了聲。只是他們一向礙著祭司們的權威，不敢多說罷了。

伊南冷眼旁觀，知道就憑今天這一出選人的鬧劇，祭司們的權威馬上就會打好幾層折扣而這正是的目的：就是要把祭司們到角落里，看他們究竟在用什麼手段，讓所有的村民都俯首帖耳，心甘愿。

果然，高階祭司很快祭出大招，他雙臂向后一振，將袍服的角向后狠狠一甩。

“德和提比拉的村民，你們膽敢放任這個無知而愚蠢的在此大放厥詞，詆毀我們偉大的收神”

“你們來年還想不想要收了”這名祭司陡然提高聲音，一聲大喊。連伊南都覺得耳中嗡嗡作響。

聚在祭壇跟前的村民們驚嚇過度，一時間全都跪了下來。整座祭壇前就只剩伊南和杜兩人鶴立群般地站著。

“你們難道忘了，早先拜托過本祭司回烏魯克祭神的嗎如果你們聽任對神的不敬，就只能讓你們的土地越來越咸。不止種不了小麥，往后連大麥都種不了”

一句話把村民們全都給嚇住了。登時有人拼命去拉杜，要他也跟著一起跪下來。

伊南卻睜圓了眼睛，迅速消化從祭司這里得到的信息：

土地越來越咸這就是土地鹽堿化啊

種不了小麥，只能種大麥，這也都對得上，因為大麥相對小麥來說更加耐鹽堿。

這本就不是一個對神敬或不敬，虔誠或不虔誠的問題這是一個科學問題啊

怎麼不早說

伊南的雙眼登時激得發亮：“這哪里需要祭司大人您回烏魯克祭神我們今天就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一下所有村民都傻眼了。

連臺上的祭司都被震住了這困擾發拉底河畔多年的農業難題，真的今天就能解決嗎

伊南：那當然，這題我會，我太會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