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娘和離之后(科舉)》第 28 章

放榜后的第二天,盛言楚在康夫子的好友家見到了陸漣。

病懨懨的,似乎是強撐著一口氣站了起來:“盛秀才。”

一張,就聞到了譏諷的酸味。

盛言楚毫不驚訝,早在他打聽到今年并非縣學廣收學子的年份時,他就已經猜到會有今天這翻臉的一幕。

不是院試的年份,除了像他這種跳級考中秀才的例外,就只剩下出錢買名額,然而今年的名額不多,就剩一個。

想到這里,他走到陸漣面前,臉上褪卻了和,不冷不淡的喊:“漣兄長。”

“咳…”陸漣泛白的牽出一抹蔑笑,半捂著:“不敢當,如今你是秀才,我不過一介白書生,怎敢與你稱兄道弟。”

盛言楚抿沒說話,既然陸漣認為是他搶走縣學名額而生了嫉恨,那就隨陸漣吧,左右他跟陸漣并不深,像陸漣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就上來怪氣的,他的做法和簡單,就跟見到廖經業一樣,以后能避則避吧。

思忖了一會,盛言楚拱了拱手,目不斜視的踏進了大門。

“不識好歹的東西。”

程以貴暗咬銀牙,看著被風一刮就搖搖墜的陸漣,低罵道:“我就說不該讓楚哥兒給你倒枇杷藥水,看吧,喂出了白眼狼。”

陸漣極力忍住咳嗽,掩口想說話時卻見程以貴早就走了,只能干楞的站在原地捶打自己的膛,暗罵自己不爭氣,讀了這麼些年的書竟比不過一個九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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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盛言楚是退了客棧房錢,背著書箱過來的,才進了院,立馬有小廝上前笑著接過他肩上的包裹。

“盛秀才,老爺在院中特備下了一桌席,您且跟小人過去吧。”

盛言楚頓住腳,回頭等了一下程以貴,見程以貴滿臉的憤懣,不由發笑:“又是誰惹了你?”

“能是誰?”

程以貴睨了后落下一大程的陸漣,拔高了音量,嗤笑道:“一個渾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罷了,楚哥兒,你聽哥哥一句勸,以后做人不能太好心,有些人吶,只會把你的好心當驢肝肺。”

教了。”盛言楚這回沒反駁,笑瞪了一眼程以貴,道:“趕走吧,夫子在里面等著咱們呢。”

待兩人走后,陸漣才著氣姍姍慢走過來,就這一小段路,走的陸漣那一個心不安,著前頭遙遙看不到人影的盛言楚,陸漣突生后悔,也許這輩子就是這樣的景了,他這輩子都要落在盛言楚的后,且山高路遠,并非他一日之功就能追趕的上去。

走了一段回廊進了院后,兩人覺周像是陷進了花海之都,小廝忙介紹:“這些都是家中小姐命人從大江南北挖來種下了,死了后又種,種了后再摘好種子明天重復,久而久之,才有了這滿院子姹紫嫣紅。”

“你家小姐果真有好本領。”盛言楚環顧一圈,發現了好幾株名貴的花,若非心照料,在靜綏縣這樣的氣候和土壤之下,其實很難種活,且種的這般神漂亮。

小廝笑了笑,引著兩人往右邊走。

“表哥?”盛言楚走了幾步見程以貴沒跟上來,回頭喊:“看什麼呢,這麼專注?”

順著程以貴的目看過來,只見滿院春中一抹紅飄過,隨后消失在廊下。

“喲,”盛言楚雙手環,撲哧笑了出來,“春日里的小蜂忙著在花叢中采,表哥你倒好,一園子,竟也了嗡嗡蜂不,趕走吧,瞧你,一雙眼睛都快黏到適才那朵艷紅花上了。”

“油舌。”

程以貴遲了好幾拍才回過神,不好意思的笑罵:“不過是覺得那姑娘長的甚妙,多看了幾眼罷了,怎麼到了你里,我倒像是不知廉恥的采花大盜了?”

盛言楚含笑的往前走,一路走來遇見了好幾個婢,都是統一的墨綠,能在偌大的府中穿紅戴金的,肯定份不淺,想必剛才的紅一角便是之前見過一面的崔家孫小姐了。

他深知這戶主人家是夫子的老友,子爽朗豪邁,尤為喜歡讀書人,若是表哥有朝一日能榮登金殿,與這家結親其實也配的上。

兄弟兩剛拐了彎離去,陸漣就跟了上來,正好和紅肩而過,此正是這家的千金,閨名喚做崔方儀,才過了十二歲的生辰,段卻比別家姑娘要修長窈窕不,面容秀麗可人,能讓程以貴癡的當屬崔方儀的那一對剪水雙瞳,十分的人心懷,看一眼就不可自拔。

程以貴看呆了,而過的陸漣亦是。

“敢問,咳,剛才那位是……”

引路的小廝笑道:“那是府中的孫小姐。”旁的話就沒說了。

陸漣失落的抿,目卻留在崔方儀離去的方向遲遲不愿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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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盛小秀才做我邊。”

說話的正是崔家家主崔老爺子,和康夫子年歲差不多,是康夫子年時的同窗,只不過崔老爺子沒有康夫子有文,考了幾回鄉試都不中后,崔老爺子索收心回了靜綏縣,一口氣買了百畝良田做起了逍遙自在的地主,如今崔家在靜綏縣可是響當當的大戶人家。

只是有點可惜,崔家子嗣不

崔老爺子就一個兒子,正是崔方儀的爹,在崔方儀三歲多的時候,崔家獨子不慎跌進深井淹死了,從此崔家就絕了子嗣。

崔老爺子有心讓兒媳改嫁,那知崔夫人忠貞不二,愣是守著崔方儀在崔家冷清過了五年,如此,崔老爺子心中不已,便讓府中上下厚待崔夫人,對外更是言明崔夫人不僅是崔家的兒媳,更似崔家的親生兒。

有了崔老爺子這句話,上門給崔夫人說親的數不勝數。

崔老爺子之所以收兒媳為兒,其實是有緣故的。

這些事是盛言楚幾天前在茶樓酒館聽人說過了,正好來時路上程以貴閑的無聊,他便說了說。

“崔家家大業大,沒了子嗣傳承后,自然有不有心人盯上了崔家這塊,崔老爺子原本是想著在崔家族中挑一個子養在膝下頤養天年,無奈那孩子被家中父母教壞了,竟瞞著崔老爺子往生爹娘家搬運銀錢田契鋪子,后來被崔老爺子偶然發現了,崔老爺子一氣之下將人送回了本家,自此斷了收養的念頭。”

程以貴咂舌:“這家人忒不懂事,崔老爺子既選中他家的兒子,自然百年之后崔家的家產就會歸到那小孩名下,何須這樣狗?”

“有些人的貪念是等不及的。”盛言楚笑,這一點他覺無人能比的過老盛家的盛元行,也就是他從前的二叔。

他那被盛家除了名的渣爹離家出走后,按常理老盛家的家產都會歸屬到盛元行手中,可盛元行并沒有立馬擺出開心的臉子,依舊對他是一派溫和。

以前他不太明白盛元行這麼裝不累嗎?可自從聽了崔家收養一事后,他似乎懂了。

盛元行在等,在等名正言順,所以后來就出現了他跟他娘被老盛家趕出來的事,直到這一步,盛元行依舊沒有采取行,他等他那渣爹回來。

只要渣爹一回來,盛元行就能以不孝的大罪名將盛元德的長子位子給“廢”掉,如此,盛元行就順理章的了長子。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盛元行忽略了他這個外來者。

他沒有在山腳那個茅草屋中飄零死去,而是自力更生上了康家私塾。

見勢頭不對勁后,盛元行立馬改變計劃,開始結他了,因為盛元行很清楚,一旦他功名在,從他上獲取的價值遠比老盛家的長子份要多的多。

“將那孩子退給崔氏族人后,難道崔家族中就沒有人指摘崔老爺子嗎?畢竟崔老爺子名下沒有男丁,若是百年之后,這家產歸誰?”程以貴的一番問話將盛言楚拉回現實。

他笑了笑,道:“這正是崔老爺子對外宣媳婦為兒的緣故,聽說崔家已經以崔家兒的份改嫁去了外地,兩家已經約定好,若是頭胎生的是男孩,就姓崔。”

程以貴還有疑慮,盛言楚索一口氣解了:“此做法當然會引起崔家族人的不滿,但無奈崔老爺子是舉人吶,后的族人都靠著崔老爺子過活呢,真要因為這事跟崔老爺子翻臉,崔老爺子大可甩了這些打秋風的玩意,在崔老爺子的堅持下,此事就這麼定下了,誰有怨言只管站出來,崔老爺子直接說與此人斷絕親眷關系,如此,反對聲就沒了。”

“崔老爺子好生霸氣。”程以貴崇拜的嗚呼笑起來。

被程以貴冠上霸氣的崔老爺子此刻正笑瞇瞇的將盛言楚往他邊拉,盛言楚至今腦海中還留有那日放榜被崔老爺子和康夫子‘趕’出崔家的影,見崔老爺子招呼他坐近一些,盛言楚嚴肅的表示他不去。

崔老爺子難堪的手,康夫子見狀則須哈哈大笑:“你個老頑就別拘他在你邊了,別嚇著孩子。”

崔老爺子一生雖沒教過書,卻十分的喜歡拎著讀書人出題刁難,先前來崔家做客時,盛言楚還欣喜崔老爺子待他親切,誰知崔老爺子笑臉一轉,拽著他連出了好幾篇文章,可把他累壞了。

“罷罷罷。”崔老爺子眉開眼笑,“盛秀才還是挨著同窗好友坐吧,前兩天家中招了一個會做水晶肴蹄的廚子,老夫正憾沒人與我共,不想明佑兄還有明佑兄的幾個學生還在城中,正好,咱們一同品一品這道馳譽南北的名菜。”

一聽能吃上淮揚菜,盛言楚眸子里瞬間漾出濃濃的相思笑意。

上輩子他就是出生在淮河江畔,以前對水晶肴蹄是本提不上勁的,主要是下館子都能吃上,吃多了自然就膩了,但來了嘉和朝后,他一直就沒走出過靜綏縣,沒讀書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他所呆的水湖村是在京城的哪個方位。

自打去鎮上書肆溜達久了,他才從游記和地志等書中了解到他如今的靜綏縣位于京城南邊,距離京城遠的很,再往南邊走一段路程甚至能看到海洋,這也就是為什麼長香樓里能吃上海貨的緣故。

只不過嘉和朝南邊的經濟遠比不上京城北邊,因而通往南邊海域的道路特別崎嶇,若是道路暢通,不消一日的功夫,海上的水產品就能運往靜綏縣,甚至于京城。

“表哥,就著姜和香醋吃。”

水晶肴蹄一端上來后,盛言楚小聲的指點程以貴:“這幾塊有點多,不就著姜和香醋吃,會膩的,得像我這樣。”

邊說邊夾起一塊切的四方厚實的豬,又夾了點細如針線的姜,蘸了蘸香醋后,一口塞進里。

~”盛言楚吃的小鼓鼓,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程以貴和石大河看的流口水,忙學著盛言楚的吃法夾起一塊連著豬蹄筋的,嚼下去后滿香,樂得兩人一口氣連吃了好幾塊。

“如何?”崔老爺子,撤走冷盤后,笑著問四位小食客。

,爽口佳,總之大飽口福。”程以貴笑著拍馬屁,“小子今個總算悟了淮揚菜的髓——香而不自知,食大開!”

盛言楚有些驚訝程以貴今天多話,不過想到在院中見到的那抹紅艷的擺,他眼前似乎一片清明。

捧著茶盞喝了半盞茶水后,崔老爺子又按捺不住出題的沖,拿眼神示意盛言楚跟他去書房坐一坐,盛言楚微微側開子,佯裝沒看到崔老爺子的暗示。

“咳咳,”盛言楚胳膊肘子踹了一下程以貴,就著茶盞掩口,低嗓音道:“表哥想和崔家結親,得先把崔老爺子哄好咯。”

“我哪有…”程以貴還不好意思承認呢。

“你沒有?”盛言楚挑眉,放下茶盞道,“那我就點到為止吧,本來我還想說崔老爺子偏文章做得好的讀書人……”

話還沒說完,程以貴蹭的站起來:“老爺子,吃了您的肴我詩興大發,小子斗膽了,敢問能否借您書房一用?”

一席膽大突兀的話惹得崔老爺子哈哈大笑,程以貴臉紅的像剛吃下的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最后,程以貴功的跟著崔老爺子去了書房,不過讓盛言楚意外的是,陸漣竟也進去了。

“他剛還說頭暈呢。”石大河納悶的目送腳步飄飄的陸漣離去,里嘟囔道,“都這般了還做文章,這份毅力也太可怕了,若是那日在禮院堅持下去了,說不定咱們四個都能上榜。”

盛言楚百思不得其解,暗想陸漣并非那種喜歡賣弄學識之輩,那為何?

“是盛家小秀才嗎?”

正想著呢,后傳來一道銀鈴般的笑聲:“盛家弟弟學問高,人又溫和俊雅,難怪爺爺這些天總跟我念叨你。”

“方儀姐姐。”盛言楚笑開,上前鞠了一禮,將石大河介紹給崔方儀認識時,卻見石大河早已一手拎著擺,一手遮著眼睛跑走了。

盛言楚無奈的攤開手,崔方儀嗔笑一聲:“你們讀書人真無趣,未免守禮過分,你瞧瞧他,見到我就跟見到豺狼似的。”

“方儀姐姐誤會了,”盛言楚笑著解釋,“大河兄長心中有疾,見到子容易不上氣。”

其實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厭,當然了,他不能當著崔方儀的面實話實說。

“哦?”崔方儀紅微啟,漆黑好看的眸子里閃過一好奇,“世上還有這種病?”

盛言楚頜首,又問崔方儀來前院有什麼事。

“不過是聽說爺爺請了康爺爺還有你過府吃席,這不,我親手做了些花餅給你,你且收下帶回家給你娘嘗嘗。”

崔方儀笑著說,招手讓邊的丫鬟打開食盒,一樣一樣的介紹,末了道:“這些都是用能食用的花瓣做的,吃下去不會傷。”

盛言楚激的接過食盒,崔方儀又拿出一個輕飄飄的荷包塞到盛言楚手中。

“里頭是我挑的花種,你上回在我種的小花園里久久不愿離去,我就猜到你跟我一樣喜歡花。”

盛言楚撓撓頭,赧出聲:“讓方儀姐姐看笑話了,姐姐您種花大多是為了賞心悅目,而小子心思比較俗氣,只一味的琢磨哪些花開了能做花煎亦或是您送我的花餅。”

說著揚了揚手中的食盒,連連道:“還未謝方儀姐姐送我如此多的東西呢。”

“你先別謝,我知道你是個甜會說的,”崔方儀狡黠的哼哼,和的下往崔老爺子書房點了點,打探道:“你且跟姐姐我說說,跟你一道進來的書生是你什麼人?”

“???”盛言楚腦門炸煙花。

崔方儀不會是……

“噓。”崔方儀左右看看,謹慎嚴肅的睨著盛言楚,“敬你嚴,我才敢問出口的,你可別跟別人說,不論是我爺爺還是那位書生,都不可以?”

盛言楚玩味一笑:“方儀姐姐,我只多問一句,您打聽我表哥想干什麼?”

“竟是你表哥麼?”崔方儀著帕子掩驚訝,一雙眸端詳著盛言楚。

盛言楚被看的渾,戰戰兢兢地捂住小膛,忐忑的問:“方儀姐姐這般看我作甚?”我還小呢。

崔方儀出染著鵝黃花的青蔥手指點了點盛言楚的額頭,失笑道:“你比我小弟大不了多,我能對你有什麼企圖?且一邊吃你的花餅去吧。”

盛言楚忙不迭的塞了一塊花餅進驚,崔方儀往院中涼亭一坐,眼神微了一下,又拉著盛言楚坐邊,“那人真是你表哥?你沒誆我?”

“吃人,”盛言楚皺了皺小鼻子,一本正經道,“何況我沒必要騙方儀姐姐。”

“我倒不是不信你的話,只是覺得你長得斯文爾雅,但你那個表哥就截然不同,我適才還在想,這莫非是你家里人給你選的跑,可想想又覺得不太像,你聽聽,他在里邊跟我爺爺扯皮子呢!”崔方儀笑得淑又開懷,指著書房窗前的程以貴給盛言楚看。

“表哥的學問跟我不相上下。”

盛言楚睨了一眼在崔老爺子跟前和陸漣為了一文章斷句而爭論不休的表哥,熱切道:“方儀姐姐,您別看我表哥是個莽漢外表,實則和的很,疼人,又甜,最重要的是,他今年定能考中生功名,再過幾年,就能跟我一樣為秀才。”

“你呀,”崔方儀嘆一口氣,笑容可掬道,“你這一張了不得,既夸了他,又不忘連帶的提一提自己上的秀才功名。”

盛言楚嘿嘿笑:“說順了而已,方儀姐姐別當一回事,不過我表哥的的確確是個好兒郎,家中上有一姐,溫可人,下有兩個弟弟,過兩年都會送到康家私塾讀書,至于我舅舅舅娘,也都是寬宏憨厚的老百姓,他們——”

“停停停,”崔方儀紅,跺腳笑怨道,“我說你巧舌如簧伶牙俐齒,你倒上竿子的往上爬了,誰要知道他家中之事…”

盛言楚又不是傻子,能讓古代一閨閣子破例來前院打聽陌生男子的,可見這姑娘是泛了春心,既如此,他何不好人做到底,省得人家姑娘端著矜持一點一滴的盤問。

崔方儀走后,書房里的學問辯駁也到了終章,不一會兒,崔老爺子滿面容的走了過來,直呼康夫子教出來的學子有能耐。

崔、康兩人相攜去屋下棋,程以貴則對著陸漣冷哼了一聲,快步走到涼亭

瞅見石桌上擺放著的食盒,程以貴下意識的四看。

“人早就走了。”盛言楚打著哈欠看過來,“這些都是方儀姐姐特意給我做的,喏,說是讓我帶回去給我娘平常的。”

“給姑姑?”程以貴楞了一會,旋即臉上現出笑容,“方儀?崔方儀?落落大方儀表芙蓉,真是個好名字。”

說著就癡癡笑了起來,盛言楚翻了個白眼,委實不明白中的小年輕為什麼要笑的這麼含帶怯。

“等會,”程以貴的笑容戛然而止,一把將盛言楚拉起來,“楚哥兒,你怎麼會認識,還,還喊得如此親?”

指著花餅食盒,程以貴激靈了一下:“還有這個,為什麼好端端的送這個給姑姑,莫非,莫非和你……”

“放手。”盛言楚此時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程以貴立馬松開手,可上還在追究:“我的好楚哥兒,枉我平日將你當親弟弟一樣疼,你可千萬別學那陸漣挖我的墻角…”

“漣兄長?”盛言楚詫異抬頭,“你說他跟你一樣對方儀姐姐有私心?不可能吧,他已經跟布商孫家定了親事了。”

“正是呢!”

說起這個,程以貴恨不得吸陸漣的吃陸漣的,忿忿道:“他陸漣就是一個十足的偽君子,剛我還好奇他為什麼要跟我搶著在崔老爺子面前表現,等出了書房我才意識到,他定是起了和我一樣的心思!”

“哼,吃著碗里還看著鍋里的癩xx,我要是那布商家的子,我即刻就退婚,朝三暮四的狗東西,竟敢惦記崔——”

“崔什麼?”盛言楚眉弄眼的看著眼前的年。

“崔…方…哎呀,你懂的就行。”程以貴燥的不行。

“夫子和廖老天爺子一時半伙怕是沒空搭理我們,要不咱們去街上逛逛?”這里畢竟是崔家的老宅,有些話不能說,小心隔墻有耳。

“我正想給我姐買點釵環呢,正好你幫我參謀參謀。”程以貴的理智慢慢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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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去的自然還是靜綏縣里最大的書肆,飽讀了一個時辰后才不舍的離開去了附近一個首飾樓。

無奈樓中看貨的人多是子,盛言楚那次在茶館的經歷使得他對靜綏的子有了一定的恐懼,尤其是扎堆的人,程以貴就更不敢進去了,為啥不敢?害

兩人只好放下買釵環的任務,又回到書肆讀了一個時辰的書,等再次返回首飾樓時,發現進去的買客竟然變得更多了。

“要不就去沿街的小攤子看看吧?”

盛言楚道:“那里的東西未必比樓里的差,且表姐平日最不喜的就是奢靡之,你買了金釵銀釵肯定不舍的戴,何不買個桃木的,亦或是買個鈴鐺繩子,我瞧著表姐戴的護眼繩子有些泛黃了。”

程以貴想了想,道:“就聽你的。”

隨后,兩人就溜達在各大街小巷中,程以貴尋了兩支雕刻上等的桃木簪和一編了同心絡子的紅繩,盛言楚東瞧瞧西瞧瞧最終看中了一只釵頭雕了蘭花的木簪。

正準備付銀子的時候,后被人猛地一撞。

吃過辛華池的虧后,盛言楚下意識的去捂,果不其然一只烏漆嘛黑的手正放在他口袖袋

“搶劫!”程以貴扯開了嗓子吼,“有人搶劫——”

盛言楚的手勁并不大,按住那人的手后,他立馬用拇指狠狠的那人的手腕,手腕上的痛被擊中后,那人抓銀袋子的手驀然一松,疼的嗷嗷直

“松手松手,快些松手…”那人蓬頭垢面,聲音卻讓盛言楚霍然一驚。

“這不是盛小秀才嗎?”逐漸有人圍觀過來。

“誰這麼大膽敢當街搶秀才公的錢袋子?趕將這人抓了送。”

“對對對,即刻送!”

程以貴看了一眼盛言楚的手,確定沒傷后,大步過去將地上喊疼的乞丐拉了起來。

“走,跟我去見,我倒要看看誰這麼膽大,輕天白日的敢做這種勾當!”

“別別別,”乞丐忙掀開繚的臟發求饒,“大爺行行好,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我——”

話戛然而止,只見那乞丐愕然的瞪大眼珠子,指著眼前的盛言楚,轉哀為喜,高聲道:“楚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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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巷口小弄堂過道邊,乞丐激的又哭又笑:“楚哥兒,沒想到我還能遇到你,我的兒啊,你爹這兩年過的那一個苦……”

沖撞盛言楚的人正是兩年前被盛家老族長趕出來的盛元德,現如今的盛元德沒了碩圓滾的肚子,胖胖的臉頰也凹陷了下去,若不是盛元德的聲音是他心中暗恨的噩夢,他就沒認出來這位是他的生父親。

“收起你的鱷魚眼淚,我嫌惡心。”

盛言楚抑制不住譏笑,一字一句道:“我可不是我娘,你沒養過我,怕是不知道我的子,我這人心狠,從來就沒有覺得沒了爹天就塌了。”

“你看,”他轉了一圈,穩住自己的緒,道,“沒有你這個爹,我依舊活的好好的,我娘也一樣。”

“楚哥兒!”

盛元德知道盛言楚不似一般的小孩好騙,便放緩了語氣,低聲下氣道:“那些都是你爹我從前做的蠢事,我都認,我對不住你娘和你,可你如今也是讀書的秀才公,該知道人非圣賢孰——”

“孰能無過?可這人也不能是你!”

盛言楚疾言厲道:“你害了我娘蹉跎了半輩子,你若當初與那勾欄子有,你直接娶回家就是了,為什麼還要拉我娘下水?啊?我娘那麼…我告訴你盛元德,你不用在我面前演苦計,我就不吃這一套!”

說著,他甩袖而去。

“哎,等會,楚哥兒…”盛言楚一把委頓在地,死死的抱住盛言楚的,盛言楚一個趔趄,差點往前栽了個跟頭。

“松手!”盛言楚厲聲喊,“再不松手我就報了,你且掂量掂量,以你我現在的關系,你還能用孝道我嗎?屆時在衙門丟臉的是你!”

盛元德錯愕的張大,他沒想到自己才九歲的兒子能說出這種傷人心的話。

手一松,盛言楚大步往巷子外邊走去,毫不留

“楚哥兒,我的楚哥兒,”眼瞅著盛言楚要走出巷子了,盛元德一聲悲憤高喊,“爹真的知道錯了,眼下盛家族里儼然是不要我住了,我手中的生意去年黃了,如今我的景你也瞧見了,吃穿和乞丐沒兩樣。”

盛言楚沒做停頓,盛元德急了,昂首垂淚嘶吼:“盛言楚,你就真的忍心讓你爹我在外頭風吹日曬,自己卻捧著秀才公的帽子在家中高枕無憂嗎?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不會。”盛言楚走到巷子口的程以貴邊,冷著小臉堅定的重復:“我不會痛的。”

“楚哥兒…”程以貴抬起手小表弟的頭,心疼道:“我知道你其實是最想要一個爹的,從前在家,我見你總是坐在門檻上看狗剩栓子和他們的爹玩鬧…”

“我才沒羨慕他們呢,”盛言楚紅著眼眶,快速的理好麻繩的思緒,吸氣道:“我是恨他,恨他這麼些年的不管不顧,他在外邊帶著外室和孩子逍遙自在,我跟我娘卻要在家老盛家的委屈,我不甘心!”

他是胎穿過來的,他目睹了程氏為了養活他了什麼樣的苦,他才出生沒幾天,盛元行就攛掇盛老爺子將還沒出月子的程氏和他趕了出來。

被趕出來的那一晚風雨加,他的眼睛被冰涼的雨水打的睜不開,程氏為了避雨,帶他躲進了山中獵戶設的陷阱中,還好那陷阱塌了一半,里頭的厲齒耙釘也早已取出,否則他早就在出生沒多久就已經沒命了。

等雨停了,生育不久的程氏抱著他翻越高山找到了舅舅,在舅舅的幫襯下,他和他娘才在水湖村有了落腳之地。

可就算有了遮風擋雨的屋子又如何,老盛家的越氏、盛梅花,盛元文,甚至是虛偽的盛元行一家,誰沒有欺負過程氏?

更有甚者,村里的地流氓會半夜三更爬他家的窗戶,嚇得他娘在屋里瑟瑟發抖,唯有拿著尖刀以死明志才免了侵犯。

樁樁件件的事,為什麼會發生,罪魁禍首還不是因為盛元德!

在這種以男為尊,以夫為天的封建王朝,程氏一個弱弱農家本沒辦法保全自,那些‘克夫’流言就像水一樣經年如一日的往程氏耳朵里鉆,有時候他在想,若非他的出生,恐怕程氏早就一繩子勾住房梁了結了命。

不對,盛言楚小小年的臉上滴下兩行淚水。

他家是茅草屋,房梁不經扛,沒有他,他娘些許會選擇跳湖吧。

見盛言楚哭的不能自抑,遠的盛元德欣喜若狂,邊跑邊喊:“楚哥兒,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爹在外邊苦,楚哥兒,你果真是個好孩子,小小年紀就考中了秀才,不愧是我盛元德的兒子,哈哈哈…”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盛言楚破口大罵,“我沒爹,你也甭想做我爹,貴表哥,咱們走!”

程以貴擔心盛元德追上來,一把將盛言楚扛到肩上快速的逃離了巷子,徒留盛元德氣得在后邊哇哇大

出了此事后,兩人不敢在外邊久留,而是折回了崔家。

他們明天才回懷鎮,今夜就歇在崔家。

進了崔家后才得知陸漣和石大河已經走了,盛言楚平復了一下心,數出十來文銅板找到門房,詢問小廝對后街上一個披頭散發的乞丐可悉。

描述了盛元德的外形后,那小廝嗨了一聲,哄笑道:“秀才公莫非今個在路上被他攔住了?”

盛言楚點頭,那小廝道:“秀才公趕看看上有沒有什麼東西,那人手臟的很,經常對小孩婦孺下手,我聽說他是有婆娘的,婆娘就在留琴巷子里做皮生意,哼,據說邊還有一個兒,我瞧著那兒似乎也是要丟進窯子里…”

從門房那里出來后,盛言楚臉黑的能滴墨,步履如飛。

“楚哥兒,”程以貴在后邊一個勁的喊,“你等等我~”

盛言楚沿著長廊飛快的走著,直到進了客房后才卸了周繃。

“楚哥兒,你到底咋了?”見盛言楚死咬著不說話,程以貴有些著急,“你可別嚇我啊,那個狗玩意你想他干什麼,咱別被他影響了啊…”

誰知盛言楚哭中帶笑:“該!”

“啥玩意?”程以貴昏了頭,“該什麼?”

“我說他活該!”盛言楚笑中含悲,“可就是乞討,賣,他竟然都沒拋棄他那個外室,那為什麼當年能如此狠心的對我娘呢!”

越想越氣人,盛言楚手握拳重重的擊打著床鋪,臉窩在被子里泣不聲。

程以貴無話可說,他總不能說姑姑沒被盛元德賣到勾欄院子其實算好的,相比較那個外室,姑姑一干凈的從老盛家的狼窩禮出來已然是萬幸。

勸說不得,程以貴就默默的坐在一旁等著,直到小表弟哭累了睡過去后,他才輕輕的將人撈起來放進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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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盛言楚是頂著兩個大大的紅桃眼睛醒來的。

大概是有心事,清早他順著廖家的小花園跑了足足有二十來圈才停下休息,吃過朝食后,廖家小廝牽出一輛馬車,有關幾人的書箱等早已經放了進去,和廖老爺子辭行后,三人終于啟程往懷鎮趕去。

一路上盛言楚都是抱著膝蓋坐在角落里發呆,康夫子便跟程以貴打聽,程以貴不敢欺瞞,就將盛元德的事說了出來。

路上倒沒有什麼波折,等馬車行至康家私塾時,已經夕西斜。

盛言楚終于起了一下,背起書箱正準備往舍館走去時,康夫子喊住了人。

“你如今肩上有了秀才功名,誰也不敢低看你。”

康夫子鮮說這種驕縱的話:“給老夫打起神來,別一副死了爹的模樣。”

盛言楚噎了一下,只聽康夫子又道:“你的家事老夫原不想手的,但見你一門心思沉浸在其中,那老夫就送你一句箴言——當斷則斷。大丈夫遇事哭哭啼啼有什麼用?你越心,你那個糟心的爹就越甩不掉,別怪老夫你心窩子,你以為你那個爹在縣里和你是偶遇嗎?才不是!”

盛言楚低著頭不說話,康夫子見學生這樣,忍不住嘆氣:“你以九歲之齡高中秀才,此事早已在城中傳開,因為你的出現,讓本該途到頭的劉縣令得以高升,所以他昨日早早的在城中設下了善粥,打的就是你的名號,你那個爹,如今在城中以乞討和手為生,每日混跡在人堆里能不知道你高中秀才的事嗎?他是知道的,就是因為知道,他才安排了與你在街上的搭訕,你可明白了?”

尾音拔高,是有警戒之意。

“明白。”

盛言楚小聲說:“就是因為明白我才傷心,世上爹娘千千萬,為何我爹要這樣對待我?他哪怕現在居無定所,只要能改過自新,我即便不能認他,卻也不會放任他流落街頭,可他為什麼還要來騙我,騙取我的同?”

說到這里,盛言楚心頭起伏如,可卻再也哭不出來了。

“夫子請放心,我與他不過是承了延續的陌生人,如今家族譜中沒有盛元德這號人,我亦沒有爹,我之所以難,只是替我娘不公而已,憑什麼他要娶我娘?如今我娘未滿三十就和離,按朝廷律法,我娘再過幾年若還沒有尋到可靠的夫家,就會被府胡配對,夫子,我不想這樣的,我不想我娘又跳進另外一個虎坑,我一直奢著唯有一家人能和和就行,哪怕窮一些。”

他厭惡這個朝代對人的制,可他勢單力薄,他沒辦法抗拒,那他就只能將罪惡的源頭統統指向盛元德,若盛元德是個好男人,對他娘若有幾分真心,哪里還需要他心。

“你娘的事不著急。”康夫子道,“左右還有幾年時間,你且好生幫你娘相看相看,你娘苦了這麼些年,合該找個心的男人靠著。”

一說繼父人選,孫門房急匆匆的跑過來喊:“哎喲,楚哥兒,你可算回來了,柳子這幾天天天往這里跑,說是尋了好的果樹苗子給你。”

康夫子挑眉:“說什麼來什麼,你且洗把臉再過去吧,別人等太久。”

心事說開后,盛言楚覺好了很多,聞言抿點頭,洗了臉就去了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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