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芳華》第二章牡丹(二)
“你就怎樣?你倒是說來我聽聽。”劉暢的手終究是放了下來,他鄙視地看著牡丹因為害怕和生氣而漲紅的臉,再看看因為驚慌而四轉的眼珠子,突然有些想笑。
門口傳來雨荷怯生生的聲音:“……夫人?公,公子爺?”
得,主仆倆一起結了。劉暢的心前所未有的好起來,揮揮袖子,轉就走。
“恭送公子爺!”雨荷利落地給他打起簾子,也利索了。
劉暢冷冷地掃了一眼,從里輕輕出一句:“你信不信,哪天公子也將你收了!”
雨荷的大眼睛里頓時涌出淚花來,接著鼻子里淌出了清亮的鼻涕。也不,使勁吸了吸,可憐地看著劉暢,想哭又不敢哭,揪著角,語無倫次地道:“我,我娘會打死我的。”
誰都知道,雨荷的娘是何夫人的陪房,是個會耍劍的暴人,力大無窮,犯起橫來就是何夫人也罵不住,屢教不改,偏何夫人又離不得。雨荷剛過來的時候,何夫人曾經答應過不雨荷做通房或是做姨娘,到了年齡就放出去的。要是自己真了雨荷,那渾人只怕真的會打上門來,為了個相貌平平的小丫頭鬧得滿城風雨的不值得。
劉暢正暗自思忖間,雨荷又響亮地吸溜了一下鼻涕。劉暢看著清亮的鼻涕,惡心得要死,幾乎是落荒而逃。
雨荷立刻收起眼淚,弄干凈臉,皺著眉頭進了里屋。
牡丹還在繼續先前的作,翹著腳,長手臂去夠那窗外的魏紫。
“夫人,您這是何苦來哉!”雨荷蹲下去將地上的繡鞋拾起,給穿在那只著的腳上,以前夫人病著時,不得公子爺常來看;病好后,就天天盼著公子爺來房里,與圓房,公子爺偏偏不肯來,哭過求過,不過是自取其辱。如今不用哭,不用求,公子爺反而肯來了,卻要把人給推開,這是什麼道理?
終于夠到了,牡丹輕出了一口氣,一手輕輕抓著魏紫的枝葉,一手取了頭上的銀簪子,將藏在花心里的那只小蟲子給挑走。蟲子吐了,纏著不肯走,牡丹非常小心地挑著,只恐傷了花。
雨荷等不到回答,便道:“既然夫人如此惜,為何不繞出去挑,偏在這里拉了來挑,同樣會傷花梗。”
牡丹笑道:“沒有,我很小心的。我這樣,順便也活活,拉拉腰。”這個子很弱,不鍛煉一下是不行的。
雨荷見笑容恬淡,忍不住又道:“您到底在想什麼?如今您子大好了,不能再別人踩在您頭上了。您得趕生個小公子才是!”
牡丹不置可否,這種賤男人也配?呸!在這死去的活過來,也繼承了這原有的記憶。一個把深深著他的妻子當草,死弱妻子的人,憑什麼要給他生孩子?圓房?他還以為他是恩賜了,殊不知本就沒打算要和他過這一輩子,自然不肯多流一滴。
他把當草,也不會把他當寶。沒有機會那是無奈,既然有幸重生在這個富足奢靡,民風開放的異界,要不抓住所有的機會解放自己那就是對不起自己。
雨荷見牡丹臉上浮現出那種淡淡的神,便知自己是勸不了,又急又氣:“夫人,您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您倒是說說看!這樣過著憋屈!”
牡丹挑挑眉:“雨荷,依你看,我能怎樣打算?”這丫頭不比那勾搭了劉暢,不管不顧,踩著一心往上爬的雨桐,是個絕對的死忠。
雨荷指指自己,睜圓了眼睛:“您問奴婢?”
牡丹笑道:“就是問你。我也覺著憋屈,他們家看我不順眼,無論我怎麼做都是錯。就算是僥幸生了兒子,他不喜歡,又不是長子,平白倒孩子氣,過得也不爽快。他們不稀罕我,我又何必賴在這里?我又不要靠著誰活。”
夫人這是想和離呀,雨荷聽明白的意思,吃驚過后,飛速地盤算開來。本國民風開放,子當得家做得主,從公主到村姑,和離再嫁的多得很。雖則和離過的婦人自不如未嫁的孩子那麼矜貴,可就憑自家夫人這容貌家世,再嫁本不難。縱然找不到劉家這樣的人家,卻定然不會再這種鳥氣。也不用提心吊膽,平白裝樣子惡心人。雨荷盤算過后,有些遲疑地開口:“可是,他們會同意嗎?”
雨荷指的這個他們,包含了劉家的老爺、夫人,以及何牡丹的爹和娘等人。兩家當初結親,可是有協議的,沒有他們的首肯和支持,怎麼和離?特別是如今何家深信夫人這病就是和公子親才好的,又如何肯輕易丟了這個保命符?不用說,那是難上加難。
牡丹調皮地眨眨眼:“他們總會同意的。”等時機到了,條件,由不得他們不同意。
雨荷嘆了口氣:“明日的賞花宴,聽說那不要臉的清華郡主也會來。還有那幾位也得了吩咐,讓盛裝出席,大爺還請了芳韻齋的幾個清來表演。您要是不喜歡,還是老法子……”
牡丹道:“不,我很喜歡。”經過半年多的準備,自認已經可以融到這些人中間去了。不可能永遠窩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遲早總是要走出去的,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以前夫人一遇到這種事,通常都是裝病了事,這回可算是愿意出去一回臉了。雨荷的眼里閃過一喜意,興高采烈地道:“那奴婢把箱籠打開,夫人看穿哪套合適,奴婢好熨平再熏上香。”
裝滿了華麗春裳的四只樟木箱子一字在牡丹面前排開,五彩的綺羅、的綾緞、奪目的紅羅、的絹,猶如窗外燦爛的春花,以它們各自特有的方式靜靜綻放。無一例外的,每件衫上都繡有一朵艷的牡丹,這是何家父母疼兒的表現之一,何牡丹,和牡丹一樣珍貴麗,倍寵。
牡丹挑出一件的紗羅短襦,指了一條繡葛巾紫牡丹的八幅紫綺羅高腰長,道:“就這個吧。”
“這個好看呀。”雨荷的圓眼睛笑彎月亮,彎腰在箱子里刨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條煙紫的薄紗披帛來搭在襦上,請牡丹看搭配效果:“夫人看配這個行麼?”
牡丹點點頭:“行。”看看天,打了個呵欠:“時辰還早,我睡會兒。”
雨荷歡天喜地的去收拾服,卻發現角某走了線,遍尋那煙紫的線也找不到,只得去針線房里尋。臨行前吩咐恕兒:“恕兒,夫人在睡覺,你在這看著,別讓閑雜人等擾了夫人。等下林媽媽回來,你趕地把雨桐有了孕的事兒告訴。千萬別忘了啊。”
“我記住了,雨荷姐姐。”恕兒不過十一二歲,小巧的瓜子臉,梳著兩個丫髻,一雙杏核眼,長長的睫,飽滿紅潤的,正是公子爺最喜歡的類型。若是這樣下去,不過幾年,待這小丫頭長開,一準又要被公子爺給收了。雨荷嘆了口氣,恕兒的臉,轉走開。
見雨荷走遠,恕兒便端了個小杌子,取了針線出來,認真地守在牡丹的簾下,不時往院門口瞟一眼,時刻準備著驅趕不歡迎的閑雜人等。
約莫過了一刻鐘,門口響起一陣嘈雜聲,劉暢的小廝惜夏領著七八個拿著麻繩和扁擔的小廝到了門口,道:“就是這里,這是夫人的院子,進去后不許東張西,更不許走,不然家法伺候,記住了麼?”
惜夏不過十三四歲,偏生扮了老的樣子,還學著劉暢背手,看上去頗有些稽。
有個人響亮無比地應了一聲:“惜夏,知道了!這點規矩大家都知道的。是不是?”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七八舌地道:“當然知道。”
惜夏沉了臉道:“你們小心些,若是傷了這些寶貝疙瘩,把你們全數賣了也頂不過一朵花的。”
太過分了,竟然敢跑到夫人的院子門口來喧鬧,恕兒把針線一丟,提著子跑到院門口,漲紅了一張小臉瞪著惜夏道:“惜夏!你怎麼敢帶了一群人到夫人這里來喧鬧?你就不怕家法嗎?”
見一個生生,玉雪可的小丫鬟生氣地跑出來指責惜夏,眾人都靜了下來,就看平時又拽又惡的惜夏會怎麼辦。
惜夏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道:“明日公子爺要辦賞花宴,我是奉了公子爺之命,來這里抬花到院子里去布置的。這些人就是這個樣子,你沒看見我正在約束他們麼?”
這也倒是事實。只是恕兒忒討厭這群不尊重夫人的人,便揚了揚下,道:“抬花?我怎麼不知道?誰不知道這花是夫人的寶貝?是你想抬就能抬的?弄壞了,賣了你一個也不夠賠一片葉子的。”
好呀,這小丫頭還牙尖利的。惜夏很兇地豎起眉來:“主子要做什麼事,還要先告訴你啊?你是丫頭還是什麼人?別忘了自家份!識相的,趕讓開,不然別怪我秉了公子,把你給賣了!”
恕兒不甘示弱,叉腰道:“你又是什麼人?別忘了自家份!識相的,趕躲開,不然別怪我秉了夫人,把你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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