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梧一眼看到牡丹頭上那把傘，便搖著扇子走過來，虛虛朝牡丹行了個禮，笑道：“夫人子不好，不得曬，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出來，省得中了暑氣。”

牡丹笑道：“可不是？但早間公子爺去了我那里，說是雨桐有了孕，讓我多關照一下。趁著此刻夫人有空，我抓時間稟了夫人，多調個人給使喚，加上月例，也好安心養胎，為劉家開枝散葉。”

碧梧早就知道了這個讓人不喜的消息，臉上閃過一不快，故作不在意地道：“夫人真是賢惠大度，雨桐做了那種事，您不但不生氣，還牽掛著，一心一意的為打算，實在是公子爺的福分。”

牡丹拿紈扇掩了半邊臉，故作弱地嘆道：“我子弱，本就對不起公子爺，若是這種事還不能妥善安置好，那我簡直就沒面去見他了。”

公子爺最不喜歡的就是夫人這種無二兩的材，碧梧不屑地掃了牡丹纖長苗條的形一眼，翹起角，微帶憐憫地故意道：“瞧您瘦的，您要多休息，好好看看大夫，吃好藥，養好子才是。前幾日婢妾還聽夫人嘆，不知您什麼時候才給公子爺添個嫡子呢。”

牡丹傷地嘆了口氣，作思考狀，吞吞吐吐地道：“其實我這幾日都在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能耽擱咱家的子嗣啊，不如……唉，還是算了，我再想想……”

碧梧聽音辨義，覺得這句話里面暗含的容太多，笑容都僵了，飛快地道：“啊呀，夫人，您別難過。您還這麼年輕，才十七歲吧？日子還長著呢，有的是機會。”

牡丹只是搖頭嘆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琪兒呢？我好幾天沒看見他啦。你怎麼不帶他出來？”

熱浪襲來，熱得碧梧差點窒息，拼命地搧著扇子，道：“早上帶過去給夫人請安，夫人便留下了，這會兒婢妾便是去接他的。”

牡丹道：“琪兒聰明伶俐，乖巧可，漂亮聽話，我很是喜歡他。”

碧梧張地道：“夫人也是這麼說，那天還說琪兒瘦了，嫌婢妾帶不好，不如讓老人家親自來帶呢。”正室無出，將妾室的孩兒奪過去養到自己邊的多了，但想要兒子，也得看看你何牡丹敢不敢和夫人搶！

牡丹失地道：“哦，這樣子啊。”

碧梧見牡丹失的樣子，暗道果然被自己猜中，這個病婆子果然有這種心思！只可惜，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牡丹得到琪兒的。琪兒目前是劉家唯一的男孫，也是一輩子的依靠，怎麼都得把他握在手里才是。

一直不說話的雨荷突然道：“夫人也別擔憂，雨桐不是有了麼？待生下來，要是喜歡，抱過來養也是一樣的。”

豈能讓那賤人的賤種騎到自己兒子頭上去？碧梧更是不滿，狠狠地瞪了雨荷一眼，尖聲道：“雨荷！不是我說你，就算你和雨桐關系好，你也應該勸夫人好好養子，正正經經地生個嫡子出來才是。”

雨荷目的達到，淡淡地一笑，并不作答。

被這件事一打岔，碧梧就沒了心思找牡丹的麻煩，拼命搧著扇子，整個人呈焦躁暴走狀態。牡丹朝的腋下看過去，只見兩腋的服已經被汗水浸了一大片，看著狼狽得很，不由心大好，眉開眼笑地當先往戚夫人的院子而去。

進了主院，戚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念奴笑嘻嘻地迎上來，朝牡丹行了禮，道：“夫人今日過來得早些了，夫人此刻還在佛堂里念經呢。”

碧梧討好地朝念奴兒笑：“念奴姑娘，琪兒今日給你添麻煩了吧？”是府里唯一的小公子的生母，又得公子爺寵，這府里從來沒有人敢小瞧了去，但到底是聰明的，知道夫人邊的人一定不可以得罪，自然要小意討好念奴兒。特別是這關鍵時刻，更要低調。

“姨娘太過客氣，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念奴不卑不地淡淡一笑：“小公子此刻還在碧紗櫥里睡著未醒，娘在一旁守著呢，姨娘要不要進去看看？”

碧梧趕搖手：“不了，不了，我就跟著夫人一起等著夫人好了。”

小小的佛堂香煙繚繞，穿著烏金紗衫，系著珊瑚紅團花綢的劉夫人戚夫人跪在供養的觀音像前一不，若不是手里握著的伽南木念珠間或轉，一旁伺候的陪房兼劉暢的母朱嬤嬤幾乎以為是睡著了。

聽到外間牡丹、碧梧和念奴的對話聲，戚夫人并不理睬，專心致志地將佛經念完，才睜開眼睛，出一只手來，朱嬤嬤忙快步上前，彎腰小心將扶起。

戚夫人淡淡地道：“什麼時辰了？怎麼一個個就都來了？”

朱嬤嬤笑道：“申正剛過了一刻。早間不是說雨桐有了孕麼？”

得提醒，戚夫人心里有了數，了眉間，不悅地道：“都是些不省心的。這個子舒，生下來就只會給我添麻煩。到了現在還我替他的這群姬妾心，他倒是快活。”

今年四十有二，但保養得宜，看上去不過三十五六。貌善妒，娘家又強勢，劉尚書劉承彩本不敢和對著干，故而多年以來，膝下不過一子一罷了。

劉暢劉子舒便是那唯一的兒子，從小萬千寵在一，不得調皮搗蛋，真是讓夠了心。如今他了親做了，做事也出息，但就是人這方面實在難纏。當初迫不得已娶了這門不當戶不對的何家兒，卻也是委屈了他，便縱著他了些，由著他一個接一個地往屋里拉，誰知到最后這爛攤子竟是全由來收。

朱嬤嬤覷著的神，笑道：“若是夫人沒這麼弱，夫人也不必這般心，要老奴說，公子爺的確也是委屈了些，以我們公子爺的家世人品風貌，就是配郡主娘娘也配得上的……”

戚夫人聞言，疾言厲地道：“已然既事實，就不要再提了！難不還能休妻？！”又兇狠地盯著朱嬤嬤：“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我是斷斷不會要一個寡婦進門的！”

夫人不是不想休妻，不過無奈何罷了。至于這寡婦麼……朱嬤嬤的眸閃了閃，恭敬地彎腰退了一步，取了一杯涼茶遞上：“是，老奴知錯了。”

戚夫人接過茶來優雅地啜了兩口，平息了緒，道：“走罷，看看們怎麼說。”

朱嬤嬤趕上前一步，搶在簾下立著的小丫鬟之前把簾子打起來，笑道：“夫人您請。”

戚夫人的腳才一踏出門檻，臉上的笑容便自然而然地漾了出來，語氣溫和地道：“丹娘，天這麼熱，為何不等日頭落下去再過來？你子弱，自個兒更要注意些才是。”

“有勞母親掛懷。”牡丹笑瞇瞇地給戚夫人行了禮，上前扶了的胳膊，笑道：“兒媳如今子好多了，一個人也悶得慌，想出來走走氣。”

戚夫人慈的笑道：“早晚出來走走就好。”

牡丹順著戚夫人的話頭，輕言細語地與一同說了許多沒有營養的閑話。待進了正屋，戚夫人坐下后，一直就沒機會上前獻殷勤的碧梧趕地接過念奴兒手中的白玉盤子，將一盤金黃個大的枇杷遞到戚夫人邊，邊洗手邊笑道：“這枇杷又鮮又甜，婢妾伺候夫人用點。”

牡丹見狀，也忙著起卷了袖子，洗手接過念奴兒遞過的小白玉盤子并銀簽子，準備一道伺候戚夫人用果子。

戚夫人見二人忙個不休，緩緩道：“都不用忙了，我現在不想吃。丹娘，你子弱，過來坐在我邊歇歇。”

牡丹推辭不掉，只好在戚夫人榻前的月牙凳上側坐下。戚夫人又念奴兒：“給夫人上茶，別取涼茶，重新泡熱茶來。”

碧梧見戚夫人對牡丹這般上心，不由有些訕訕的，停了作站在一旁，微側著臉打量牡丹。

戚夫人看得分明，笑道：“碧梧，琪兒睡的時辰有些長了，你進去看看，哄他起來，清醒清醒，便該用晚飯了。”

碧梧這才歡喜起來，高興地跟著戚夫人屋里的另一個大丫鬟念兒去了碧紗櫥。

戚夫人這才問牡丹：“聽說今日惜夏對你不敬？”

這家里，原本就沒有什麼能瞞得過戚夫人，牡丹也不吃驚，微微一笑：“沒有的事。是我院子里的小丫鬟恕兒不懂事。”

戚夫人轉著手里的伽南木念珠，正道：“你是家中的夫人，便該拿出點氣勢來才是，不要一味，縱著下人不知天高地厚，傳出去別人要笑我劉家沒規矩。”

牡丹忙起應下，暗自腹誹道，若是真拿出氣勢來，只怕戚夫人又容不下了。在目的未達到之前，總得安生地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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