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芳華》第七章宴前

林媽媽眼看著太落了山,牡丹仍然不曾歸來,不由有些著急,便寬兒出去打聽消息,看牡丹是否在戚夫人那里留飯。寬兒出去不多會兒,便蹦跳著跑回來:“媽媽,夫人回來了。”

林媽媽忙招呼恕兒擺飯打水:“趕地,飯菜要涼了。”

飯菜剛擺好,廊下便響起甩甩討好的聲音:“牡丹最可,牡丹最可。”

牡丹有氣無力地道:“甩甩也可。”

牡丹進了屋,懶懶地往榻上一躺,道:“呆會媽媽著人去收拾一間屋子出來,夫人今日賞了我兩個人,一個是李媽媽,一個是蘭芝。”

林媽媽停下手上的作,詫異地道:“夫人怎會突然賞人過來?”牡丹病了那許久,劉家只知道找借口將何家給的人不斷打發出去,雨桐出了事,這里缺人手,也不曾給過人。如今突然給了這兩個人,怎麼看都像不懷好意。

牡丹嘆道:“那有什麼法子?總不能拒絕的。”

牡丹見自己這話一出,屋子里頓時靜悄悄的,幾人都一臉難過地看著自己。心想不就是多兩個伺候的人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們總不能騎到自己頭上去,這麼多人都看著自己一個人,決不能示弱。遂打起神,起凈手拿起筷子準備吃飯,笑道:“正不怕影子斜,多有兩個人幫你們做事豈不是更好?”

林媽媽佝僂著背只是嘆息:“雖是這樣說,可是……”

牡丹見眉頭深皺,臉上的皺紋越發的,看上去極是愁苦,心中老大不忍。因知道最喜歡聽什麼,便朝雨荷使眼:“今日也有好事,雨荷說給媽媽聽聽。”

雨荷得令,忙笑道:“媽媽,今日夫人發了話,從明兒早上起,兩位姨娘都要帶了公子、小姐們過來給咱們夫人請安。夫人還說了,要請太醫來給夫人調養子呢。”

“那便是了,從前夫人不曾將您放在心上,如今重視了,自然要放人到您屋里來,這府里,誰院子里沒幾個夫人給的人?這原也算不得什麼。”林媽媽眼睛一亮,臉上的愁一掃而,興地道,“夫人,您要翻了,您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早日誕下嫡子才是。”

牡丹一口飯哽在嚨口,胡把話扯開:“突然這樣看重我,我心里很是不安,也不知到底為何。總覺得怪怪的。”

林媽媽哈哈一笑,毫不把牡丹的擔憂放在心上:“管他呢,總之對咱們有利就是了。”見牡丹在那里數飯粒,上前夾了一箸炒羊肝到碗里:“天不早,夫人趕用了飯,沐浴之后早點休息,覺睡好了明日才有神。”

是革命的本錢,我一定要有一個強健的!牡丹咬牙切齒地將碗里的飯菜吃了個干凈,看得林媽媽與雨荷等人好一陣歡喜。

卻說戚夫人做畢晚課,朱嬤嬤手腳利索地指揮丫鬟們伺候梳洗完畢,扶了坐在簾下納涼。因劉承彩尚未歸來,朱嬤嬤便端了針線筐子陪著戚夫人邊說閑話邊等候。

在朱嬤嬤有意識的引導下,話題從十幾年前的陳年往事扯到了牡丹的上:“先前夫人說要兩位姨娘和小公子、小小姐去給夫人請安時,奴婢瞧著夫人都聽呆了。后來聽說要請太醫過來,更是激得不得了呢。”

戚夫人掃了一眼,淡淡地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今日為何要管的事,為撐腰,又賞人吧?”

朱嬤嬤笑道:“老奴是不明白,看著夫人也不明白。”

戚夫人正道:“我這可都是為了家里好。雖則家門不幸,遇到這種事,但木已舟,若是多事反悔,任由子舒和那清華郡主繼續胡作非為下去,死了人,得罪了何家,將那事泄出去,不但老爺的聲和子舒的前途都要損,我劉家還要留下一個薄寡義,忘恩負義的名聲,想要在這京中上層人家里立足卻是千難萬難。子舒荒唐也荒唐過了,該收心了。”

朱嬤嬤陪笑道:“夫人一向極有遠見。但奴婢看著,夫人看似弱,實則韌強得很,哪里那麼容易就想不開了?”

戚夫人突然發作,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去歲秋天那場病是怎麼來的,你們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

積威甚重,這一發作嚇得朱嬤嬤心慌意,雙膝一就跪了下去:“夫人息怒,老奴知錯了。請夫人明鑒,老奴自七歲跟在您邊,如今已近四十年,從無二心。”

說起這近四十年的經歷,戚夫人有些容,嘆道:“我知道你是子舒的娘,打小就疼他,總依著他的子來。但這事非同兒戲,不能由著他胡來。他心里念著那清華郡主,清華郡主如今也是自由,兩人心里存了那個念頭也不奇怪。但他就沒想過,我們這一房兩代單傳,只得他一人,我和老爺還指著他傳宗接代,兒孫滿堂呢。丹娘還好,到底善,心里再難過也不過是躲起來哭一場罷了,斷不會做那烏七八糟的事,可若是換了那人,這家里只怕就要不太平了。份高貴,就算是我也未必放在眼里,又如何會讓其他人有好日子過?咱們家無福消。”

“老奴記住了,以后會勸著公子爺的。”朱嬤嬤松了一大口氣,還好,夫人只想著自己是偏頗公子,沒有疑心到其他方面去。看來夫人主意堅定得很,以后不能再提這個話了。明日還是找空子告訴清華郡主,讓另外想法子的好。

戚夫人額頭:“真是讓人不省心,殺千刀的劉承彩,顧前不顧后,做了丑事還要人和兒子來替他罪。”

朱嬤嬤不敢答話,只是陪笑。

翌日,天剛蒙蒙亮,牡丹就被一片嘈雜聲吵醒。碧梧罵婢的聲音,小孩子哭鬧的聲音,玉兒勸解的聲音響一片。

這才什麼時辰就過來請安?請安有這麼吵鬧的麼?特意來挑釁的是吧?這群人真煩!牡丹煩躁地捶了枕頭幾下,忍了幾十忍,到底沒忍住,翻坐起大聲吼道:“雨荷!誰這般沒規矩,一大清早就在外面喧嘩?”

外間的吵鬧聲略靜了一靜,雨荷清甜的聲音響起:“回夫人的話,兩位姨娘帶了大公子和大小姐按著夫人的吩咐給您請安來了。您可是忘了?”

牡丹翻下床,隨手在床頭取了件薄袍披上,披散著長長的頭發,漫步走至外間,淡淡掃了心裝扮過碧梧和玉兒,以及們帶去的那群丫鬟婆子一眼,在妝臺前坐下:“我怎敢忘了夫人的話,怕是有些人忘了夫人的話才對。”

碧梧的臉變得極其難看,皮笑不笑地道:“夫人此時還未梳洗,只怕稍后去夫人那里請安要遲了。”

玉兒則笑嘻嘻地行禮道:“都是婢妾的不是,竟然讓姣娘搶了琪公子的布老虎。這才引起喧嘩,擾了夫人的清凈,還請夫人恕罪。”因見寬兒呈上凈面水來,便主上前接了盆子,親手伺候牡丹凈面。

牡丹不習慣劉暢的姬妾如此示好,看了玉兒兩眼,見只是著自己溫順地笑,也就不推辭,低頭凈面:“罷了,小孩子哪有不鬧的。我這里還有些時候才能好,碧梧若是著急,不必等我,先去夫人那里伺候吧。”

碧梧猶豫片刻,真的就行禮命人帶了琪兒出去:“如此,婢妾就先去了。夫人慢慢地來。”

玉兒臉上閃過一不屑,低聲道:“夫人,就是這個脾氣,您莫和計較。”

牡丹不置可否,招呼雨荷:“快來幫我梳頭換服。”

云髻如蟬翼,金釵玉步搖,紗短襦小,煙紫羅綺。新妝的牡丹芒四,玉兒眼里閃過一羨慕和酸楚,隨即換做了驚喜和諂:“夫人真。這樣的容貌風姿不要說在咱們家是頭一份,就是在京城里也是有的。”

牡丹嘆了口氣,這算是做了何牡丹唯一的福利吧。看到趴在娘懷里睡眼朦朧的姣娘,便道:“這麼小的孩子,怪難為的,日后讓不必來了。”

玉兒猶豫了一下,道:“婢妾不敢違背規矩。讓從小學著,將來才識得大。”

牡丹淡淡一笑,也不多語,當先走出。

到了戚夫人的門外,戚夫人已經起,正在梳洗,碧梧與琪兒卻未在廊下候著。

朱嬤嬤拿眼覷著牡丹淡淡地道:“小公子被抱進去了,碧梧姨娘去廚房給夫人取早飯了。”

正牌的媳婦還沒有一個小妾請安到得早,也沒人家伺候得周到,落到旁人眼里,就算不是牡丹的不是也是的不是。玉兒看了牡丹一眼,但見牡丹饒有興致地看婆子們將廊下的紅燈籠一盞一盞地取下,一盞一盞地熄滅,看得津津有味,半點在意的樣子都沒有,卻是本沒把朱嬤嬤的話聽進去。

朱嬤嬤見牡丹無于衷,反而自得其樂,暗自唾罵一聲:真是個木頭疙瘩,和說這些簡直是浪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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