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芳華》第十二章 花宴(五)
來的卻是何牡丹的遠房姑表兄長,李荇。與世代為商的何家不同,李家屬于先經商致富,而后功轉型混進了員圈子里的代表,而李荇,卻又是家子弟中,明目張膽做生意,玩樂的代表人。
牡丹來到這里之后,從不曾見過李荇,但病重之時,卻曾收到他讓人送來的好些禮,有小巧的玩,也有致味的吃食,在記憶中,這個男人,除卻何家人之外,對是真心實意的好。
而和離此事,既然不能通過何家人,獨木難支,便要著落在他上。先前遲遲不見他來,很是焦慮,此刻終于見了此人,由不得不高興。
“既然是賞牡丹,我又怎會不來?”李荇面上在笑,眼里卻全無笑意。也不問牡丹為何獨自坐在這里,指著那場中跳得風賣力的胡旋兒道:“瞧不起商戶?嘿嘿,若是沒有商戶通百貨,他們吃什麼用什麼穿什麼?這樣一個胡旋兒,價不過一百兩銀子而已,可是今日哥哥帶來的,卻價值千金乃至萬金,你就等著看好了。”
牡丹笑道:“我正想這個問題,我倒是寧愿做那富有自在的商人,也不做那窮死死的。”
李荇一拍掌:“說得好!”隨即招手了邊跟著的青小廝,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小廝領命而去。他自己起袍子在牡丹幾案一側坐了下來,細聲詢問牡丹如何。
卻說清華郡主的目,從始至終就沒放過牡丹,見牡丹與李荇對著胡旋兒指指點點的,便拿扇子掩了口朝劉暢靠過去,輕聲道:“看見了麼?喜歡胡旋兒,我就拿胡旋兒給,莫要再纏著你,你看如何?”
劉暢的眉頓時豎了起來,將手里的筷子重重一頓,冷笑道:“原來我在你心目中,就如同那下賤的胡旋兒一般的?”
清華郡主恍覺失言,卻也不甚在意,笑著拿扇子給劉暢搧了搧,在他耳邊道:“你想多了,我這不是太喜歡你了,故而沖口而出麼?你在我心中是什麼樣的地位,你自己應當最清楚罷。”
劉暢的臉好看了些,抬眼看到牡丹與李荇談笑正歡,不由又重重地哼了一聲。清華郡主見狀,“啪”地一下將扇子拍在幾案上,也沉著臉重重地哼了一聲。
此時鼓弦停下,胡旋兒跳完了舞,得意洋洋地向四周行禮討賞,席間眾人本該有贈賞,但主人不曾打賞,其他人卻不好妄。偏劉暢面無表,沒有任何表示。
沒有想到劉暢竟然這般不給自己面子,清華郡主大怒,回過頭去死死地盯著劉暢,劉暢不吭不聲地喝著酒,看都不看那彷徨無措地立在中間,眼圈都紅了,不知該上還是該下的胡旋兒一眼。
潘蓉見勢不妙,忙揚聲笑道:“跳得好舞!賞紅綾一匹,錢一萬。”他份高,與劉暢關系又好,卻是可以不用看劉暢的眼行事。
劉暢此時方懶洋洋地道:“賞白綾一匹。”
眾人方紛紛言賞,胡旋兒忙跪伏在地謝賞。
胡旋兒退下后,竹之聲暫停,劉暢向李荇發問:“行之,你何故來遲?不但姍姍來遲,還躲在那里,這是怕被罰酒麼?你說吧,現在該怎麼辦?”
李荇起笑道:“我有事,故而來遲了一步。我先罰酒三杯,然后再給大家賠禮。”言畢就將牡丹席上的酒倒婢奉上的琉璃杯中,干脆利落地飲了三杯。
潘蓉笑道:“一段日子不見你,還是一樣的爽利!你說賠罪,怎麼賠的好?”
李荇微微一笑:“我有一件寶貝,保證在座的各位都沒見過!今日就給大家賞玩一番,權當賠罪。”
自己什麼稀罕的東西沒見過?清華郡主微微不屑地道:“什麼東西這般稀罕?”面上做得不屑,實則卻也被引得好奇萬分。
潘蓉掌大笑道:“別賣關子了,快些兒,我可等不及了呢。”
李荇笑道:“就快了。”隨即走到眾樂伎面前,低聲吩咐了幾句。
忽聽得一陣馬蹄聲響,眾人俱都驚奇地引頸相向,卻見一對穿著彩,年約十二三歲,玉雪可,長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子笑逐開地牽了一黑一白,高型相仿的兩匹馬來。那馬長得健神,打扮得也格外致,頸后的鬃被金玉瓔珞打理得整整齊齊,披著五彩,往綠草茵中一站,卻也不曾埋頭吃草,或是作了驚恐膽怯狀。
“這是做什麼?”清華郡主拿扇子掩了口,笑道:“行之,你這是打算賣馬呢還是賣人?我看你這兩匹馬賣相雖好,但我府中最不缺的就是馬。還不如把這對兒賣給我,我倒是可以給個好價錢!”
李荇淡淡一笑,對著眾樂伎瀟灑地打了個響指,鐘鼓之聲一起,那兩匹馬兒便突然神起來,隨著樂曲旋律,或昂首、或擺尾、或起立、或橫走、或宛轉回旋慢行、或在原地踢踏騰空,姿態諸多,最難得的是作整齊劃一,毫不。
與胡旋兒跳舞之時又有所不同,席中眾人皆屏聲靜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兩匹馬,滿臉的驚訝。林媽媽、玉兒、雨荷等人更是看得如癡如醉。
牡丹雖然也覺得好看,但因為前世看過太多馬戲的緣故,并沒有他們那般驚異,卻也裝作驚異萬分的樣子來。忽聽得有人在耳邊道:“沒有想到馬兒也能隨樂起舞的。”
牡丹回頭,只見潘蓉的妻子白夫人立在邊淡淡笑道:“你這里風景很好,我可以和你一起坐麼?”
這是今天席中第一個主向自己示好的貴夫人,牡丹愣了片刻,不卑不地笑著讓了一半坐席來:“承蒙您不嫌棄,請坐吧。”
白夫人優雅地在牡丹邊坐下,示意侍婢去將的杯盤碗盞等取過來。然后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馬兒表演。
一曲終了,那馬兒立即隨聲止住。
頃刻之間,好聲如同水一般襲來,潘蓉的聲最響亮:“好呀,好呀,厚賞!賞彩緞兩端,錢十萬!”
那兩個兒笑嘻嘻地牽著馬兒上前領賞,每每有人奉上財之時,便輕輕用馬鞭打打馬兒,那馬兒便將后曲下行禮,以作答謝之姿。更是引得眾人嘖嘖稱奇。
清華郡主與劉暢雖然也曾厚賞,臉卻是都不好看。清華郡主是因為剛才自己沒有眼,說了傻話,深覺沒有面子。劉暢卻不知是想到什麼上面去了,左看看李荇,右看看牡丹。但見牡丹神淡淡的,還不如剛才看到胡旋兒那般興,便垂眸想了片刻,指著男賓席道:“行之,你的位子在那里。”
李荇無所謂地了座,著劉暢笑道:“真是對不住,糟蹋了你的好草皮。”
劉暢只笑不語。
潘蓉道:“行之,你這寶貝從哪里弄來的?”
李荇道:“我此番去青海,途中見到稀奇,花了萬金才從一位胡商手里買了來。喚作舞馬,覺還不錯吧?”
潘蓉眼珠子一轉:“我給你三倍的價錢,你把它們讓給我好不好?”這樣稀罕的東西,若是獻宮中,豈不是大功一件?
他話一出口,劉暢與清華郡主俱都猜到他是個什麼主意,幾乎是同時,劉暢道:“讓給我,我給你五倍的價錢!”
清華郡主道:“給我!我給你六倍的價錢!”
席間眾人聽得咂舌,然而席上三位卻都是打的如意算盤,高價買來,獻宮中,所得遠不止付出的這一點。
李荇哈哈一笑:“大家都覺得這舞馬還看得?”
眾人紛紛點頭,李荇道:“那我就放心了。”眾人的心一沉,果聽他徐徐道:“這樣稀罕的東西,我怎敢獨占又或是賣了用?不瞞諸位,我是要敬獻宮的。”
潘蓉三人的表頓時彩萬分,清華郡主更是都氣歪了。牡丹在對面看見,不由暗自好笑,這明擺著就是調戲嘛。李荇卻是本不知這三人心中不好過的樣子,舉起自己面前的空酒杯道:“怎地不與我上酒?”
白夫人淡淡地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看這天底下,大家都差不多。不過會裝與不會裝而已。”
如果說,先前主在自己邊坐下是示好,那麼現在對著自己說這個話,就是明顯的安自己了。牡丹心中淌過一暖流,真心實意地著白夫人一笑。
卻見潘蓉突然起,往外去了。頃,迎了一個材高大,小麥皮,廓深邃的青袍男子進來,親自引著那男子在男賓席第一位上坐下,方笑嘻嘻地同劉暢和清華郡主道:“這是我和你們說過的那位朋友,蔣長揚,蔣風。稍后的飛刀鲙魚,就由我二人來吧!”
眾人也不見驚奇,立刻便有婢抬上幾案砧板并刀瓷碟等,以及已經收拾好的新鮮鯽魚來。
侯爺世子親自手切生魚片?果然稀罕事多,牡丹又笑瞇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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