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芳華》二十六章 掐(三)
蔥白的里下,出雪白單薄的肩頭,肩頭上青紫的指印目驚心。猶如雪白的絹上被人不長眼地潑上了墨漬,破壞了整的。
“天!”岑夫人一下子捂住了,驚懼地看看牡丹,又憤恨地瞪著戚夫人,四環顧周圍眾人,什麼矜持,什麼風度,早就被憤怒沖到腦后去了,激地尖道:“誰干的?誰干的?”忘形地去扯牡丹的服,要看是否還有其他傷痕。
“娘!別這樣!”牡丹的眼淚此時方洶涌而出,使勁揪服,迅速側過去,把臉躲在屏風后,滿臉的愧之。多虧這子啊,平時不注意著哪里總要青紫,更何況被劉渣用那麼大的力氣去呢?
事起倉促,戚夫人事先并不知道牡丹被劉暢弄傷,此時被弄了個措手不及,不由暗暗苦,直罵劉暢是個蠢貨,果然是來收債的,卻也只得強作笑,討好道:“親家你別急,有話好好說。”
話音未落,就被岑夫人吃人一般的目狠狠瞪過去,嚇得一脖子,前所未有的心虛忐忑。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完全遮掩敷衍過去是不可能的,只是,要說劉暢故意打人是堅決不能承認,也不能提及的,最多只能說是醉后失手,這個時候,林媽媽等人的說辭就至關重要了。
于是戚夫人威脅地掃了林媽媽等人一眼,那意思就是,你們給我小心點兒,看看這是在誰的地盤上。林媽媽等人果然都低著頭不吭氣。
見兒不說話只是揪服躲著流淚,其他人也不吭氣,岑夫人又氣又恨又疼,捶著床板哭罵道:“你說呀,到底是怎麼了?你啞了麼?我辛辛苦苦養大你就是給人這麼糟踐的?”
牡丹見果然疼了急了氣了,方側著臉嘆道:“您還要兒說什麼?卑如草芥,踐踏不顧,兒不爭氣,拖累得家里丟了臉,兒恨不得就此死了才好,還好意思再說什麼!”
岑夫人一愣,一把抱住牡丹,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兒呀!這是做的什麼孽!痛殺我了。”話里行間已然是認定就是劉暢的手了。
薛氏見狀,忙上前拉住岑夫人的手,聲道:“娘,您別急,也別哭,慢慢說,您年紀大了,丹娘子也弱,您引著哭,實在是不妥……”
見岑夫人稍微收了些淚,薛氏又自床頭拿起牡丹的披袍給牡丹披上,聲道:“丹娘,趁著我們在,你婆婆也在,不管是下人還是誰給了你委屈,傷了你,你都要說出來才是,我們才好給你做主,別這樣瞞著,讓大家都擔心。今日還是自家人看著,算不得什麼,若是被外人知曉,兩家人都沒了臉面。”含笑掃了戚夫人一眼,笑道:“親家夫人,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戚夫人干笑道:“大嫂說得有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賭咒發誓一般地道:“丹娘,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只管說出來!你放心,不要說是下人,就是子舒不知輕重,不小心傷了你,我也不饒他的!”又討好地遞了一盅茶給岑夫人:“親家,你喝點茶潤潤嗓子,咱們慢慢細說。”
岑夫人心里頭的怒火一拱一拱的,此時不要說聽戚夫人說話,就是聽到的聲音,看到劉家的人,都覺著是蒼蠅一般,又煩又厭憎。本不接戚夫人遞過的茶,不管戚夫人說什麼,也不管自己是客,只冷著臉呵斥林媽媽等人:“你們都給我跪下!”
林媽媽等四人果然都盡數跪下,林媽媽老淚橫流:“夫人,是老奴無能,沒有護住丹娘,實在無面對夫人!”
戚夫人一聽不好,忙話道:“林媽媽!你是夫人邊的老人了,又是夫人的娘,做事最曉得輕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給親家夫人聽,莫要生了誤會,讓親家夫人心里憂悶就不好了!”
林媽媽扯扯角,滿臉都是豁出去的神:“夫人說得對,老奴把夫人當做命子一樣的疼,從來見不得一委屈。但小委屈和命攸關的事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該忍的都得忍。可真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不得也要搏上一搏。”
隨即著岑夫人大聲道:“丹娘上這傷,是公子爺昨夜里打的!就是為了那勞什子郡主的事,白日在宴席上當著眾賓客的面就好生辱了丹娘一番,丹娘一句多話都沒敢說,早早就躲房中,還是不依不饒,當場就將丹娘打得暈死過去。若非奴婢們拼命拉著,寬兒和恕兒又及時請了夫人趕過來,只怕今日您是見不著丹娘了!您要給丹娘做主啊!”說完伏地放聲大哭。
牡丹面如死灰地晃了晃,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床上。嚇得薛氏一迭聲地勸,不停給背脊。
岑夫人氣得渾發抖,呼地一下站起來,直勾勾地瞪著戚夫人道:“原來親家早就知道昨晚發生什麼事的。”
人證證俱在,戚夫人抵賴不掉,無話可說。
岑夫人早年是隨著何老爺走南闖北的人,很有幾分狠勁,當下指著戚夫人厲聲道:“你養的好兒子!這是要折磨死我的兒麼?可憐的,被你們折磨這個樣子,見了娘家人都不敢說!你還有什麼可說的?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就是放任他這樣欺辱我兒,放任你家里的奴才這樣騎到頭山去,冷菜冷飯,冷言冷語,詛咒打罵?我看你當年也算個人!怎地敢做不敢當?遮遮掩掩的,連真話也不敢說一句?”
岑夫人的態度咄咄人,林媽媽膽大包天,戚夫人心頭雖然也鬼火怒得很,想到小不忍則大謀,不得不委曲求全:“親家!你言重了。這小夫妻過日子,哪里沒有磕磕的?我這是怕你們擔心,是好意。你也知道,年輕人氣方剛,不得氣,他白日本就被李荇當著眾人的面下了面子,心里有氣,又是喝了酒的,一言不合發生口角,一時沖失了手也是有的。但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他也知道錯了,要不然也不會一大清早就去接太醫。丹娘心里頭要是還有氣,他回來我就讓他給丹娘賠禮道歉,把這場誤會消弭了,以后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你看如何?”
打了人隨便道個歉就算了?岑夫人咬著牙冷笑:“親家,依你所說,我讓人打他一頓,當眾辱他一頓,然后也和他賠禮道歉就算完了,你看如何?”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再伏低做小也不起作用,戚夫人所有的耐心都被消耗完,索破罐子破摔,把腰一,朗聲道:“事不發生也發生了,一個掌拍不響,是他一個人怎麼鬧得起來?丹娘難道就沒錯?不要賠禮道歉,那你說到底要怎樣吧?”
岑夫人倒是真被問住了。迅速冷靜下來,到底要怎樣?一拍兩散?這并不是今日來的目的。讓牡丹幸福,好好活著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他們事先商量好的,是要好好教訓劉暢一頓,教訓劉家一頓,他們知道厲害,以后再也不敢給牡丹氣。不貪慕劉家的權勢,但這事涉及到兒的終大事,又是命攸關,不能意氣用事。
戚夫人說出那句話之后,本有些擔憂,生怕岑夫人的脾氣上來,直接說那退錢和離的事,但看到岑夫人茫然了,又開始得意起來。就說啊,何家費盡心思地讓何牡丹嫁進來,何牡丹也確實活下來了,也在一天天的好轉,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愿意放了這救命稻草?和離后的人怎可能有嫁得比先前還要好?
于是有竹地微笑道:“親家,這不過是一個意外而已,我們還是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吧?那人太無恥,這件事,不單是你們何家的事,也是我們劉家的事,我實話同你講了,牡丹也聽好,我這輩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許那人進我們家門的。牡丹,就是我的兒媳婦。的委屈,今后我都會給補回來。我若是做不到,我把我的姓倒過來寫!”
薛氏很好地擔當了在中間轉圜的角,忙笑道:“娘,您看親家夫人都把話說到了這地步,您先消消氣,咱們慢慢又再說?”
牡丹見岑夫人的面上流出那種悉的猶豫不定的神,心中大急,立時扯了扯岑夫人的袖,什麼也不說,只直勾勾地看著岑夫人。那種眼神并不是裝了出來的,而是一種下定決心之后的決然和絕!假如,以死相可以達到目的,不會不嘗試!這是擺劉家最好的機會,堅決不能放任它從手心里溜走!有這樣的決心和狠勁!
岑夫人看懂了牡丹的神,嘆了口氣:“煩勞親家夫人回避一下,我有幾句話要同丹娘說。”
話說到這個地步,戚夫人也不怕牡丹再和岑夫人說什麼,只因為,從來也沒想過,牡丹的最終目的是要和離。畢竟,牡丹是那麼地喜劉暢,和離或是休妻,只怕是牡丹這一輩子都不愿想,不愿提的。而牡丹剛才回避的態度,恰恰有力的證明了這一點,因此很爽快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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