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雄的日子》16.夫妻

攸桐在南樓用小廚房搗鼓食的事,傅老夫人是知道的。

傅家四代同堂,因仆婦丫鬟眾多,多半都開了小灶。且攸桐采買廚菜蔬都是自取銀子周姑去外頭尋的,不費府里半點銀錢,出又都守著規矩,老夫人便不聞不問。

可如今,聽說親孫在南樓的小廚房吃壞肚子,哪能不生氣

心里懷著芥,待眾人來問安時,臉便頗難看。

十月初天氣漸寒,壽安堂里甚熏香,因老夫人畏冷,那火盆便籠得極旺,炭氣熏得滿室暖如仲夏,也令屋中格外干燥。

攸桐冒著清寒的晨風走進來,又陷這滿屋燥熱,鼻子里刀刮似的,甚是難

環視一圈,屋中桌椅箱籠儼然,也擺了許多古拙名貴的件,卻不見半點水養的植,連盆清水都沒擺。也不知滿屋的人是如何忍這燥熱,不上火流鼻的。

默默腹誹,見丫鬟端來的是補氣養的紅枸杞茶,也沒敢多喝。

問安的形每日都相似,老夫人和沈氏說說家常,關懷了下小重孫,偶爾問及孫子的事,長房的兩位孫媳婦便站起來說話,親近而不失恭敬。坐了會兒,沈氏幾番往屏風那邊瞧,都沒見侄影,待話題冷落時,便笑道:“瀾音必是睡過了,今早又懶。”

“可憐見的,且讓睡著吧。”

沈氏詫異,“怎麼,子不適麼”

“昨兒吃壞了東西”老夫人聲音一頓,目含責備地看向攸桐。

攸桐安靜本分地當了半天聽客,猛聽見這話,下意識抬頭過去。

這一抬頭,便撞上了老夫人的目,嚴厲苛責,又滿含威

老夫人出自齊州高門,生慣養,嫁傅家后亦份尊貴。這些年傅家聲日隆,上背著朝廷給的一品誥命,兩個兒子又手握軍權重兵,滿齊州外的高門貴戶,對無不敬重。

數十年久居人上、眾星捧月,事老辣,亦自負,平素極看重聲清譽,認定魏家“心輕浮不自重”,偏見極深。

這一眼瞧向攸桐,那輕慢、責備、不悅便毫不掩飾。

攸桐心里咯噔一聲。

便聽沈氏問道:“怎麼的吃食不是有人心照看麼”

老夫人哼了聲,瞧著攸桐,冷聲道:“昨兒去南樓,跟著吃涮,說是里頭有生生腸。那般臟東西,廚房里的伙夫都不肯,瀾音如何吃得魏氏”怒意更甚,若非自持份,怕是得指著鼻子教訓了,“你若吃,我不攔著。但瀾音年紀小,可別哄著吃不干不凈的東西”

聲這番話說得直白,更滿含斥責。

沈氏和長房兩位孫媳面微變,下意識瞧向攸桐。

攸桐還不知傅瀾音不適的事,乍聞之下甚是擔心,又覺這話說得過了,站起來。

“昨日的吃食,孫媳皆命人仔細清洗過幾遍,絕對是干凈的。瀾音癥狀如何我待會去瞧瞧”

“不必了”老夫人微怒打斷。

話音才落,外面門簾微,仆婦丫鬟齊聲問候“將軍”,傅煜上細甲未,裹著滿寒氣健步走了進來。他這一是去校場練兵時的打扮,細鐵索織甲烏沉冰寒,仿佛帶著嚴冬霜雪,腰間懸著長劍,腳下踏了雙墨的靴子,腳步沉穩有力。

萬余騎兵的統領,自有懾人氣勢,他進了門,屋中氛圍便似驟然一

老夫人瞧見孫兒,稍覺欣喜,“修平,這麼早就過來了”

“剛從校場回來,順路給祖母問安。”傅煜眉間殘留幾分沉肅,向老夫人行禮后,又問大伯母。起時,目卻落到了攸桐

與平常坐在末尾的安靜迥異,這會兒眉間焦灼,脊背秀,似有什麼事。

傅煜進門前聽了半耳朵,心念微,遂問道:“瀾音怎麼了”

老夫人將傅瀾音的事說了,見攸桐仍站在那里,似要爭辯的模樣,只覺這孫媳果然子刁鉆不懂規矩。在府中地位尊崇,最忌諱被人頂撞,更不樂意自降份跟晚輩費舌,皺眉擺手道:“行了,

都回吧。修平留下,有幾句話囑咐你。”

沈氏聞言,帶著長房的兩位媳婦告辭。

攸桐固然不滿于老夫人的態度,卻擔心傅瀾音的,也行禮告辭,打算離開。

傅煜瞧見,眉頭微擰。

想出聲,卻不知怎樣稱呼好,索趕上兩步,輕輕按住肩膀。

攸桐詫然回首,“夫君還有事”

“你剛想說什麼”

“額”攸桐愣了下,才明白過來,因覺得老夫人心存偏見蠻不講理,此刻也懶得跟爭辯,低聲音道:“昨日南樓不人吃了涮,都沒事。我怕是有旁的緣故,過去問問,免得耽誤病。祖母既留夫君,我就先走了。”

年才十五,不及傅煜量出眾,傾靠近時,近乎在他肩上。

傅煜只覺一淡淡的幽香散到鼻端,似蘭麝而不太過馥郁,似茉莉又不過分清淡,悠悠裊裊,甚是怡人。仰面說話,聲音不高,他便稍稍側耳去聽,手心里握著的秀肩圓潤卻羸弱,一時間倒沒想到撒手。

夫妻倆咬耳朵似的站在一,從旁邊瞧過去,攸桐小鳥依人的姿勢甚是曖昧。

老夫人還是頭回瞧見傅煜待人稍耐心,不自覺地皺眉。

傅煜卻沒察覺,聽說完,才道:“門口等我片刻。”

說完,松開了手。

攸桐猜得他也想去探妹妹,因覺得屋里燥熱憋悶,索去廊下等他。

仆婦丫鬟暫被屏退,屋中只剩祖孫二人。

傅老夫人瞧著方才那形,覺得礙眼,面也不好,只沉聲道:“魏氏先前在小廚房折騰吃食,我瞧著沒事,便不過問。如今惹出這般事,卻人生氣我懶得跟廢話,免得人說是長輩刁難。你提醒,往后安分些,別帶壞我的孫

重重哼了聲,額頭壑皺得更深,眉間分明輕蔑。

這般人家,對姑娘的教養頗為看重,攸桐在京城聲名狼藉,迎娶之前,老夫人就曾提點傅瀾音遠著。如今鬧出此事,老夫人得知傅瀾音時常往南樓跑,似對攸桐頗有好,著實氣得不輕。

傅煜長站著,聽出言下之意,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他雖出富貴之鄉,這些年征戰殺伐、親臨巡邊,沒吃苦頭。傅家固然不吃肚腸等,到了北邊,卻有牧人拿心肝腸肚等做羊雜碎,味道也不錯。老夫人因食材而責備,未免有遷怒之嫌疑。

且聽意思,是覺得攸桐私德有失,要當賊一般防備著了。

不知怎的,傅煜眼前驀地浮現那晚在南樓時的形。站在燈下,說京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在這里會謹言慎行。語氣輕描淡寫,面上卻分明難過,眼睫低垂遮住明眸,角微抿。

那模樣似剪影般印在腦海,格外清晰。

彼時他也跟祖母一樣心懷偏見,無意中刺傷了。而今再聽到這般武斷的言語,傅煜竟覺得不大舒服,道:“魏氏的倒沒那麼不堪。”

“那可未必魏思道親口承認的,還能有假防患未然,瀾音子爽直,不能被拐偏。”

這般固執,是不肯聽勸的。

傅煜記掛妹妹,見沒旁的要事,只道:“祖母歇著吧。我去瞧瞧瀾音。”

說罷,行禮告辭。

老夫人知道他對宅瑣事沒耐心,只連聲叮囑,“我說的話,你得放在心上”

話音落時,傅煜早已拐過屏風,到外間去了。

被屏退的丫鬟仆婦在外間,瞧見他,趕讓開。

傅煜掃了一眼,沒見著攸桐,掀起厚重的簾子出門檻,便見站在廊下,一襲象牙白的錦繡撒花大氅掩住形,發髻高堆、云鬢輕掃,赤金造的蝴蝶簪薄而致,蝶翼綴了細碎流蘇,更增輕盈綽約。

聽見靜,回過頭來,見是他,便微微一笑,“夫君。”

整個人籠在冬日清晨慵懶的下,姿容窈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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