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雄的日子》29.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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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桐清晨推門而出,吸一口薄涼潤的秋風,瞧著滿地繽紛,只覺清新爽快。

一路賞玩貪, 不知不覺便到壽安堂外。

老夫人昨晚歇得遲了, 這會兒還在用飯,因提及昨晚的驟雨疾風, 難免說到園中景致。

攸桐陪坐在側, 見兩位長輩又談論起城外秋景, 暗自傾聽,津津有味。

猛然話鋒一轉,老夫人又提起了那位消失了近兩月的夫君

“修平正往回趕,這趟巡邊著實吃了不苦,該準備的東西你都備下了”

沈氏頷首道:“媳婦早早就命人備著了。”

“那就好。”老夫人應了聲, 卻是垂首不語。從攸桐這邊瞧過去,便見角微微下沉,耷拉的眼皮遮住目, 滿頭銀白的頭發雖梳得一不茍, 脊背卻佝僂坍塌著,頗有點無打采的意思。

屋中的氣氛, 仿佛也因這垂目, 暫且冷淡下來。

長房兩位夫人斂了笑容不說話, 就連向來貪吃的傅瀾音都擱下手里一枚銀卷, 輕抿,瞧著茶杯出神。桌子底下,那只的手也揪了揪袖,輕輕地攥小拳頭。

默了會兒,還是沈氏開口,笑容有點勉強。

“修平在外奔波了兩月,這次回來,想必會多住一陣,陪陪老夫人。”

“是啊。”老夫人也察覺氣氛過于低沉,嘆了口氣,抬手道:“昨兒一場雨,后院里景致怕是極好,你們也不必拘著,都散了吧。”說著,又向沈氏道:“你多坐會兒,過兩天的事,咱們再商議商議。”

眾人聞言紛紛起,攸桐讓兩位嫂子先行,出了壽安堂一抬頭,就見傅瀾音已不見蹤影。

這就怪了。

傅煜巡邊歸來,本該是高興的事,怎麼卻都像有心事似的

這種事不好跟周姑打探,但倘若不弄清緣由,事涉傅煜,終究人不踏實。

攸桐想了想,回南樓后,便了春草和陪嫁而來的廚娘夏嫂,叮囑今日要做的菜

南樓的小廚房閑置太久,里頭積了厚厚的灰。攸桐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才將里頭打掃干凈,挨個將下廚用的連同常用的香料調味置辦齊全。

如今再踏進去,里面已是凈幾明窗,格外整潔。

秋風過后,蟹腳正,外面才送來一筐,俱是黃滿膏

夏嫂是廚房的老手,廚藝不錯,一手家常小菜做得極好。遇見沒聽過、不會做的,但凡攸桐能說出做法和菜的香滋味來,也能琢磨明白,做出來雖不算絕佳,卻也能有七八味。

從去歲臘月至今,這大半年下來,已了攸桐搗鼓食的左膀右臂。

待攸桐囑咐菜后,夏嫂便將那筐蟹挑出幾只,人去洗干凈,拿酒泡著。而后取了新鮮鯽魚洗凈,備好酒、香油和蔥、椒、醬等,待鍋中油熱了,將魚炒出滿屋香味來,再加湯慢煮,只待火候足了出鍋。

手腳麻利,這邊做著魚,另一邊人切了蘿卜,往面糊里打兩只蛋。

灶中火燒得正旺,隔壁鍋中油燒到五熱,便取了大勺,舀些面糊進去,在夾上蘿卜,另澆面糊蓋住,放到熱油里慢慢炸。這蘿卜雖不起眼,經熱油一炸,又有蛋面糊裹著,慢慢便有香氣撲鼻溢出,毫不必餅遜

攸桐站在院門外,瞧著遠漸漸走近的影,頻頻回頭給春草使眼

春草明白的意思,待夏嫂的第一個蘿卜餅出鍋,當即盛到瓷盤,端出去給

外面天朗氣清,南樓幾十步外,正瞧銀杏紅槭的傅瀾音聞見一陌生卻人的香味,那賞景的心思便按捺不住,兩只眼睛各瞄,遲疑著翻過矮丘,看向南樓。

這一瞧,就見攸桐站在那籬笆墻外的小漆凳上,對著跟前的盤子,一副垂涎滴的模樣。

而那香味,也在翻過矮丘后濃了許多。

顯然,香味來自南樓。

傅瀾音雖非嚼舌之人,卻也聽過京城里一些傳聞,在傅煜婚前,也被老夫人過去耳提面命,提醒不許跟魏氏學。是以攸桐嫁過來月余時間,雖好奇,卻不敢親近。

此刻,亦是腳步踟躕。

生在高門,珍饈饌大多都嘗過,甚至偶爾能憑著香味辨別菜。但此刻竄進鼻子里的,卻頗為陌生,只知是炸了東西,卻不知是什麼。看遠魏氏那副迫不及待品嘗的模樣,似乎滋味也極好。

傅瀾音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想著祖母的叮囑,極力想扭頭離開。

然而兩只腳卻被鼻子牽著似的,忍不住往南樓挪了兩步。

這般掙扎落攸桐眼中,忍不住笑了笑。

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沒藏壞心思,既然傅瀾音不是太抗拒,就無需顧忌了。

遂接過春草新遞來的蘿卜餅站起,往那邊走過去。

兩人的目遙遙撞見,傅瀾音家教頗嚴,總不能對嫂子視若無睹,心里那點猶豫消失殆盡后,徑直往這邊走來。漂亮的眼睛落向盤中,的聲音也帶了點笑,“這是什麼好香大老遠就聞見了。”

“猜猜看。”攸桐賣關子,將瓷盤遞過去。

傅瀾音沒推辭,試著咬了一口,只覺這淡黃的餅子外,脆鮮香。

舌尖上熱騰騰的味漾開,滿都覺得香人,忍不住又嘗一口,將半個餅吃了,才遲疑道:“難道是”猜測呼之出,卻不肯相信長這麼大,當然吃過不蘿卜,涼拌脆的、湯里糯的、炒了清香的,可手里這個

 

攸桐覷著,眼底笑意愈來愈濃,終是忍不住輕笑,“沒錯,是蘿卜”

“當真”

“嗯”攸桐頷首佐證,就勢帶往南樓走,解釋道:“南邊兒有許多這樣的吃食,都是百姓家里做的,不花幾個銀錢,滋味卻未必遜于名貴菜。”

傅瀾音走到近,聞到那源源飄來的香氣,也自笑了,“我竟從沒嘗過。”

“進去嘗嘗”攸桐隔著竹籬指了指廚房,“里頭還有旁的好東西。”

南樓是傅煜的居,傅瀾音既到了此,又被善意邀請,哪好推辭,遂跟著進去。瞧見那廚房,便忍不住笑了,“這兒日冷清,添上廚房倒有煙火氣了。我瞧瞧”說話間,也不自持矜貴份,往廚房里瞧了眼,嘆道:“果然好香那蟹是要蒸了吃麼”

“打算做蟹圓子。”攸桐接了新出過的蘿卜餅遞給,“夏嫂手腳麻利,過會兒就能做出來。既然來了,就嘗嘗”

傅瀾音眨了眨眼睛,“好呀。”

蘿卜餅炸到一半,鍋里燜著的魚也到了火候。

春草自盛出來,澆了燜魚的湯端過去,魚后煮爛,濃香撲鼻。傅瀾音拿筷子送到邊嘗過,只覺,齒頰留香,點頭贊道:“味道很好。二嫂常這樣做飯吃麼可真有口福。”

“閑著無事便琢磨這些,也算是自娛。你若喜歡,有空多過來嘗嘗。”

傅瀾音笑而應了。

外面蟹已醉好,夏嫂人切開剝干凈,剔出來,加上蛋黃、藕和鹽,拌勻了再澆姜、醋和酒,打算做圓子。回頭加上湯、筍片、蘑菇膾出來,那香滋味,想想便讓人口舌生津。

不過這是個細活兒,頗費功夫。

傅瀾音已嘗了兩道味,哪舍得錯過蟹圓子,遂安心等著。

姑嫂倆閑坐無事,難免提起兩人都牽扯的傅煜。攸桐在南樓住了近兩月,對這屋舍家悉后,也有了夫人盡地主之誼的姿態。香茶糕點番擺上來,說起傅煜過兩日就要回來時,微微蹙眉,道:“今日在壽安堂,聽老夫人的意思,夫君回來后府里要安排些事兒,是麼”

食于無形間拉近距離,傅瀾音觀察攸桐的言行已有許久,還算有兩分信任。

提及此事,便輕輕嘆了口氣。

臘月凜冬,恰是紅梅盛放的時節,連夜深雪后天氣放晴,日明晃晃灑下來,便是琉璃紅梅、燦若云霞的盛景。越國公府的萬株紅梅聞名京城外,這日設宴排了戲班,邀眾人賞梅聽戲。

梅林旁樓臺高聳,暖閣致,烏金鑄的博山爐上香氣如,炭盆熏得滿室融融。

座中盡是高門貴,滿綾羅錦緞、珠翠金玉。貴麗裝束下,出口的話卻是刻薄的

“魏攸桐還來嗎都等半天了。”有人問。

“出了這種丑事,還有臉來呀”

有人掩笑道:“換我,做出以死相投水自盡這種事,就算救活了命,也該死了。”

“人家臉皮厚著呢,聽說昨兒還去了金寺,給菩薩燒香,求佛祖指點。”酸溜溜的嘲笑,語氣里藏著譏諷,“要我說,佛祖就算再慈悲,也不會渡那樣恬不知恥的人。明擺著睿王殿下看不上,還死纏著不放。”

“畢竟是做夢都想攀的高枝呢,眼瞅著給了旁人,嘖”幸災樂禍的笑聲。

屋里議論七八舌,多是不屑輕蔑的語調,偶爾夾雜一道平和的聲音,“也是癡心,用太深”

然而立馬被人反駁打斷

“這算什麼癡心睿王殿下娶的是徐姐姐,旨意都下了,京城里誰不知道還去哭鬧迫,那死纏爛打,癡心妄想”

“”

一道道聲音落耳中,雖說得熱鬧,聽來聽去,也就那麼五六人在番嗤笑。

隔了厚厚的簾帳,攸桐站在暖閣外,眉間掠過一煩躁。

的丫鬟春草聽不過去,恨恨抱怨道:“那聲音是徐渺的,定是想敗壞姑娘的名聲。姑娘好容易過來,這是想得姑娘”

“我知道。”攸桐打斷,低頭拂了拂袖。

當然知道徐家打的什麼算盤,也知道今日這些議論的緣由。

魏攸桐的名字,京城里許多人都是聽過的。

的祖父是文昌皇帝的伴讀,當年跟皇家頗深,時常陪伴圣駕左右。的名字也是文昌帝取的和鸞雍雍,萬福攸同,里頭又藏了棲梧桐的意思。

這般取名,青睞之意已是呼之出。

魏攸桐年時,也常被抱進宮里玩耍,極得皇帝喜

文昌皇帝最疼的皇孫是后來封了睿王的許朝宗,比魏攸桐年長三歲,皇帝召兩人在側陪伴,據說還跟魏老太爺提過婚約,就等兩個孩子長大,之好。這消息是真是假,在老人家相繼過世后無人得知,更沒人提起。

不過兩人青梅竹馬,哪怕文昌皇帝駕崩,仍甚篤,不曾變淡。

皇家子弟自是玉質瑰秀,攸桐更是年貌、天姿國,京中無人能及。

到了竇初開的年紀,年男相悅,許朝宗許諾非不娶,魏攸桐也捧了一腔真心待他,關懷備至、微,甚至數次在兇險境地里舍命相救。

那是真心將許朝宗當之人來護的。

滿京城都認定許朝宗會娶魏攸桐,待這位皇家的準兒媳也格外客氣。魏攸桐也自認與眾不同,心思全撲在許朝宗上,被捧得久了,心氣兒漸高,待人接偶爾輕慢,便落了個驕矜傲慢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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