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用主義者的》8、第 8 章
費霓不是方穆揚,要想看電影,必須得買票。費霓經常會花上五分錢買張電影票看蘇聯人、匈牙利人以及中國各個地方的人都在過什麼生活,除了書,只能靠電影了解世界。
二姐和姐夫是青梅竹馬,兩家離著不遠,兩人經常玩在一塊,等到二姐上初中,這份有增無減,未來姐夫請姐姐看電影,費霓怕姐姐被人拐了去,非要一起去看,別人看電影,費霓看著自己的姐姐,黑咕隆咚的影院,費霓一雙眼睛很亮,眼看著姐姐旁邊的男生出手覆蓋在自己姐姐手上,費霓立即手去趕。那段時間,費霓像盯賊一樣盯著自己未來姐夫,他越是拿冰糖果來腐蝕,費霓越是覺得他對自己的姐姐不安好心。
不過也有看電影看出神的時候,姐姐也忘到了一邊,出了電影院只記得里面的吉他。也像電影里的主角一樣擁有一把吉他。
知道自己買不起新的,直奔信托商店,里面最便宜的一把吉他也要十五塊。十五塊錢,一天攢五分錢,三百天才能攢夠。
這之后,每天吃午飯,費霓就把目瞄向方穆揚,他現在不住校了,一天只需要在學校吃一頓飯。費霓想,他只要吃得不好就有賺錢的希。可每次看他,他不是在跟人分魚罐頭,就是在吃法國師傅或者廣東師傅蘇州師傅做的點心,他大概嫌北方的點心太糙了,從不吃豌豆黃之類的。方穆揚也注意到了,問要不要吃。費霓搖了搖頭,咬了一口窩頭,就著蔬菜粥喝下去,黯然神傷。
費霓以為賺不到方穆揚的錢了,結果他又來找,有償雇傭編一只鐲子,跟手腕上一模一樣的,不,不能一樣,他要藍的。
費霓手腕上的鐲子是用白塑料編的,還掛了三個銀鈴鐺。給自己姐姐也編了一只。
“你要它干什麼呢?”雖然費霓想賺方穆揚的錢,但還是建議一個男孩子最好不要帶這個,看起來多有點兒怪。
“送給一個孩兒,和咱們差不多大。”
“好吧,你打算給我多錢?”
方穆揚說了一個數字,費霓沒想到他這樣大方,很干脆地同意了。
又想了想說:“我給你編兩個的吧,白和藍擰在一起,比我戴的這個好看。”
費霓買了藍白兩塑料,一有時間就編,很快就編好了,兩的塑料混在一起,果然比費霓之前戴的好看。
這次方穆揚沒有拖欠費霓的錢,一手錢一手貨。費霓拿著錢思考還差多才能買一把舊吉他。
“你要不送一對吧,我再給你編一只。”
方穆揚拒絕了費霓的提議:“一對就太俗了。”
“要不你送你媽媽一只?”
“這種東西不適合。”
“好吧。”費霓認定無法再和方穆揚做一筆生意,但仍不忘說,“你這個冬天還想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編。”
過了幾天,方穆揚請班里所有同學到他姥姥家做客,費霓作為班里同學之一,找不到拒絕的借口,也跟著大部隊一起去了。
方穆揚的姥姥是個很熱的人,特地從法國面包房了兩只很大的水果油蛋糕請外孫的同學吃,每一只盛蛋糕的碟子都是細膩的白瓷,叉子亮得可以照見人的影子,費霓并不知道那些叉子都是銀,只注意到盤子里的蛋糕,油口即化,可費霓一點兒都不舍得它化,閉上回味。坐在一張絨椅子上,和同學圍坐一張長桌,桌子上擺著一只很大的花瓶,復雜卻和諧,里面的切花并不是出自某個市場,而是來自家里的花園。費霓的塑料涼鞋踩在手織地毯上,抬頭是巨大的水晶吊燈,落地電唱機里不知道哪個國家的兒在合唱,和費霓在合唱團唱的曲子完全兩樣。
姥姥對外孫的同學很大方,為了讓大家消暑,特地讓人送來了冰淇淋給他們吃。費霓恰巧被忘了,但沒說,覺得在別人家主要東西吃不好。
表現得確實像對冰淇淋無于衷,在家,不僅要抑制胃里的饞蟲,還要控制眼饞。因為家里人都慣著,吃的,就先著吃。漸漸地,養了習慣,一個東西,不管多想吃,也絕不多瞟一眼。
別人吃冰淇淋的時候,費霓拿眼去欣賞窗外的風景。
吃完冰淇淋,大家又開始了其他的娛樂活。客廳很大,一個孩兒在彈鋼琴,別的孩子圍在旁邊合唱。彈琴的孩兒凌漪,穿一件白連,手上戴著一只藍白相間的塑料編的鐲子,還綴著三個銀鈴鐺。
至于男生,客廳里一個人影兒都沒。費霓獨坐在一張椅子上本分地當著的客人。費霓很有職業道德,趁別人不注意把手上的塑料鐲子褪下來塞到了子兜。
那天梳了兩只辮子,辮子用一細綢帶綁到了一起,綢帶是白的,和襯衫是一個。坐的位置斜對著窗戶,窗外的風送進來,直了背端坐在椅子上,讀一張落在邊幾的俄文說明書。
有人拍了拍的肩膀,“跟我來一下。”
聽出是方穆揚的聲音,遲疑了一下就跟著他走到了一個房間。
是一間書房,書柜直通屋頂,里面還放著一個爬書架的梯子。里面有兩只絨沙發,方穆揚讓費霓坐在其中一個絨沙發上,費霓納悶兒,不知道他自己來干什麼,還沒問,就見方穆揚拿了一個玻璃瓶子,他拿起子開了瓶子,隨后葡萄就送到了費霓手里。
“葡萄,冰的。”
費霓有些不解地著方穆揚,不懂他為什麼要請自己單獨喝葡萄。
方穆揚誤會了,“你們孩兒真夠麻煩的,喝個汽水還要單獨拿杯。”
他走到一個櫥柜面前,俯打開柜門,掏出一只玻璃杯,遞到費霓手邊。
方穆揚已經跳坐到了桌子上,見費霓還不喝,無奈道:“你不會是還想要吸管吧。”
費霓搖頭,把葡萄倒進杯子里,低頭喝了一口。
方穆揚坐在桌子上打量費霓,“你怎麼不和們一起唱歌?”
“我不喜歡唱歌,而且我也不適合唱。”
“可我記得你是合唱團的。”
“我就是里面充數的。人家是生怕自己的聲音被住了,我是唯恐自己的聲音被人聽見。”費霓對唱歌跳舞既不興趣,也不擅長,但因為長得好,文藝匯演總被挑進去充數,這在外人看來可能是一種榮譽,于卻是折磨。也想過退出,但輔導員王老師說這樣是知難而退,對好一頓批評,費霓為此還寫了一份檢討書。
“那你喜歡什麼?不會是喜歡看說明書吧。”
“和唱歌相比,看說明書簡直是種。”雖然說明書也不怎麼看得懂。
方穆揚搬出了一個盒子給看,里面有一只小巧的長方殼兒和一堆小零件,他告訴費霓這是世界上最小的收音機,剛才看的就是這個收音機的說明書。
“我想看看它的構造,就把它拆了,但我重新組裝它的時候出了問題。你能不能把你看的說明書給我翻譯中文。”
費霓只是隨便看看,好多單詞本不認識,更談不上翻譯。
“翻譯這張說明書你要多錢?”
好像費霓不翻譯是因為不給錢。費霓并沒解釋方穆揚對的誤解,樂得賺這筆錢。
說了一個數字,方穆揚也沒討價還價。
“你不想出去的話就在這里聽聽音樂。”書房里也有一架電唱機,方穆揚隨手放了一張莫扎特的唱片,又拉開了下面裝碟片的柜子,他告訴費霓,要是想聽別的,就自己換。方穆揚把一只小電扇拿到書桌前打開,又打開屜取出一只餅干筒放到手邊,讓當零兒。
“你能給我一本詞典嗎?說明書上有些單詞我不認識。”豈止是有些,大多數都不認識,但會查詞典。
方穆揚對書架上的書很悉,他一眼就找到了詞典的位置。檀木書桌上擺著一個文匣子,一共三層,方穆揚出第二層屜,取出一只盒子,盒子里躺著一只派克鋼筆,他吸了墨水遞到費霓手里,又拿了紙給。
外面有人方穆揚去打球,方穆揚關上門,留費霓一個人在房間里翻譯。
費霓坐在一張皮椅上,埋頭翻譯收音機的說明書,遇到不認識的單詞就查字典,不認識的很多,好在查字典的速度夠快。腦子里都是怎麼趕快翻譯完,甚至沒來得及打量這間書房,餅干筒也沒顧得上打開,甚至方穆揚進來也沒察覺。
直到燈亮了,費霓的視線才轉到窗外,外面太早就落了山,再不走就徹底黑了。
方穆揚打開餅干筒,里面的餅干一塊不。
“你不喜歡吃這種夾心餅干?”
不是不喜歡,本忘了,況且已經是收費服務,總不好再吃人家的餅干。
方穆揚拿了一塊遞到手邊,“嘗嘗,味道沒那麼差勁。”
“謝謝。”費霓拿了扔到里,還沒來得及咀嚼,就起收拾東西,合上筆帽,跟方穆揚告辭,“我得回家了。我沒翻譯完,明天給你行嗎?不過詞典我得帶回去。我會盡快翻完給你的。”有一本詞典,但沒這個全。
“飯馬上要做好了,你吃完司機送你回去。”
“謝謝,不過我現在就得回去了,否則我爸媽會著急的。”
“那你給家里打個電話。”
“我家沒電話。”費霓并不為此難為,這個城市的大多數家庭都沒電話。只是意外,方穆揚為什麼會默認家有電話。
臨走前,姥姥送了費霓一份面包,說這個方穆揚最吃,現在味道雖然不如剛出爐的,但早上用烤箱熱一下,當早餐吃也不錯。
費霓下意識地回復:“謝謝您,我家沒烤箱,您留著自己吃吧。”
費霓在方穆揚姥姥臉上看出了一尷尬之,但這尷尬只維持了幾秒,姥姥又恢復了原先的姿態:“我讓人拿一只烤箱給你帶回去。”
費霓發現對質缺失的坦誠,在這里竟了一種變相的討要。接過了面包,說自己明早用鍋熱一熱也很好吃,烤箱就算了。
費霓最后卻不過祖孫的好意,加上急著回家,就上了方穆揚姥姥常坐的那輛車。司機到了家樓下,多有一點兒意外。費霓本顧不上看司機的表,道了謝就往家跑。
回來得很及時,再晚一步全家就該出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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