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眸》

第十四章

于是姚羨花了兩天時間，將姚家的鋪子都逛了一遍，特別是最大的那幾間。

他不僅逛了，還細細問了掌柜。

一副他馬上就要主，正式為接手鋪子的東家。

晚上回家，姚華山就把他到書房，問他究竟想要選哪個鋪子。

陳氏也得了消息，知道姚羨今日去了東直門大街，那里有姚家最大一間鋪子。

一旁的張媽媽著急道：“夫人，我聽說這間鋪子去年是進息，便有一千兩銀子，是家里數一數二的旺鋪。更別說那鋪子地段那麼好，是一間鋪子恐怕就得好幾千兩。這要是真被大爺接手了，咱們二爺豈不是吃了大虧。”

陳氏哪還用得著提醒。

這麼些年心積慮捧殺姚羨，不就是為了自己兒子打算。

陳氏拽手里的帕子：“那能怎麼辦，老爺都說了讓他隨便挑。”

張媽媽眼珠子一轉，低聲說：“那咱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呀。要不您與老爺說說，派個管事過去。大爺從前行事那麼荒唐，豈是一朝半日就能改好的。”

“派個管事？”陳氏皺眉。

張媽媽繼續鼓：“大爺心不定，是個玩的。到時候肯定沒耐日里坐在鋪子里，派個能干的管事過去，不就能拿著鋪子上上下下。”

陳氏一聽，確實是這個道理。

又遲疑了起來：“那派誰去呢？”

“老奴覺得劉管事就是個好的，他在老爺邊當差，又過夫人你的大恩。”

陳氏點頭，覺得這個提議確實好。

姚羨是家中長子，日后是要繼承家業的大頭。

要是什麼都不做，日后能有什麼好東西分給兒子。

陳氏還在猶豫呢，張媽媽又添了一把火，說道：“我聽說老爺一回來，就把大爺到書房里說話。這會兒肯定是商量鋪子的事呢，要不夫人您也過去，趁機便能把管事的事提一提。”

陳氏被一鼓，也等不了，讓丫鬟把小廚房里燉著湯盛了一盅，趕去了書房。

一到書房，果然他們正談著鋪子的事。

陳氏吩咐丫鬟盛湯時，就聽姚華山說：“這間鋪子，你當真挑中了？”

姚羨點頭。

姚華山說：“你若是選定了，便不可輕易放棄。”

陳氏口一陣跳，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開口說：“那真是恭喜老爺了，我知老爺一直希大爺能接手家業。可大爺畢竟還是年輕，他乍然接了那樣大的一個鋪子，難免會手忙腳。不如老爺再派個管事，過去幫扶一二。”

“我瞧著老爺邊的那個劉管事，行事就頗為周到。”

誰知姚華山卻看了一眼，語氣頗冷道：“誰與你說，羨兒要了一間大鋪子？”

陳氏一怔。

他不是去看了東直門大街的鋪子？？

此刻姚羨嘻嘻哈哈開口：“讓母親失了，我確實是去看了東直門大街的鋪子，不過呢，看完我才發現打理那麼大一間鋪子，得需要經年的老掌柜才行。所以我跟我爹要了梧桐大街的那間胭脂鋪，鋪子小歸小，適合我這樣剛上手的。”

姚華山卻頗為贊賞道：“你能沉下心來，就是件好事兒。”

姚羨沒有好高騖遠要大鋪子，反而愿意先接手小鋪子鍛煉自己，姚華山心底自然滿意至極，覺得他當真是比以前了許多。

但這番話讓陳氏徹底愣住。

梧桐大街早些年還頗繁華，可這幾年每況愈下。

姚家在那里只有一間胭脂鋪，因他家主營并非脂生意，所以這家店鋪生意不算好，頂多就是維持著。

陳氏真沒想到，姚羨傻到珍珠不要，去要魚眼。

可此刻顧不得笑話姚羨傻，因為姚羨瞥了一眼，幽幽道：“母親還真是關心我，我去哪兒，你都一清二楚啊。”

陳氏被他這句話說的，后背驚出一層冷汗。

姚羨卻懶得給狡辯的機會，起跟姚華山告辭離開。

他走后，姚華山開口道：“以后你不要再讓人盯著羨兒。”

“老爺，你誤會妾了。”陳氏驚地站起，習慣擺出弱委屈的模樣：“大爺之前行事有些荒唐，是你讓我多關心他。”

姚華山猛地將手里茶盞，放在桌上。

“你是什麼心思，你自己心底最清楚。”

陳氏越發委屈：“老爺，您竟這麼懷疑我？難道我待大爺的好，都不作數了。”

姚華山卻冷哼一聲，說道：“你是真當我糊涂頂了，之前就是你讓劉管家將羨兒的行蹤傳到我耳邊的吧。”

“老爺，妾冤枉呀。”陳氏差點兒都了。

沒想到，姚華山早已經懷疑上劉管事和的關系。

姚華山卻一臉失的看著陳氏：“本來前幾日的事，我已幫你遮掩，就是怕你與羨兒的母子之生分了。結果你一聽說羨兒去看了東直門大街的鋪子，就急不可耐的來找我。讓我安排劉管事，你還敢說你是好意？”

“你這分明就是包藏禍心。”

姚華山猛拍了一下桌子。

平時他對姚羨橫眉冷對，這還是他第一次對陳氏如此發火。

陳氏還要再喊冤，沒想到姚華山卻一句話堵住了的。

“昨晚我已讓人問了劉管事的話，他都招了。”

陳氏再沒了僥幸之心。

坐在椅子上，心頭一陣陣發涼。

待就要跪下求饒，就見姚華山著：“我本以為經過上回的事兒，你能吸取教訓，日后待羨兒寬容些。可沒想到你竟毫不知悔改。”

他長嘆一聲，帶著無盡惆悵。

“我對你真是太失了。”

很快，姚家上下就知道老爺邊那個頗重用的劉管事，吃里外貪墨了銀兩，全家都被老爺發賣了。

而夫人也突然病了，不得不讓家里的姨娘幫著理家。

事后，連姚羨奇了，問沈絳：“你讓我選小鋪子，你怎麼知道，就一定能坑到我繼母？你可真是神機妙算。”

沈絳撲哧一笑：“我哪是什麼神機妙算，只是做了些準備罷了。”

姚羨好奇：“什麼準備？”

“不過是請你繼母邊那位劉媽媽，替咱們說了幾句話。”沈絳笑了笑，漫不經心道。

姚羨震驚：“劉媽媽？”

那是他繼母陳氏邊的老人兒。

“你收買了劉媽媽？”

沈絳輕聲一笑：“應該說是易。”

原來之前沈絳陪著姚羨逛賭場做戲時，還怕陳氏不上鉤，又派卓定他們調查了陳氏邊的人。

的侍衛里面，有些祖上可是斥候出。

昭獄那樣的地方打聽不到消息，可是姚家這樣的商賈之家，卻輕而易舉。

果然沒費什麼功夫，被他們查探到，這個劉媽媽的兒子竟與一良家子私通，于是沈絳讓人趁著這兩人幽會時，扣下他們，讓他們在私通的文書上畫押。

更是聲稱要去報，于是劉媽媽只得為兒子求上門。

于是沈絳便讓這個劉媽媽，鼓陳氏一定要不能讓姚羨拿到大鋪子。

姚羨聽到這里，才知這件事后頭還有這樣的事。

他張了張，震驚道：“劉媽媽就沒懷疑？”

“我告訴，我之前與你有些恩怨，見不得你最近風，在外吹噓要繼承家里的大鋪子。所以才想借的手，讓陳氏出面壞了你的好事。”

或許陳氏本來不用劉媽媽鼓，也會想法子。

只是沈絳既給挖了坑，就得保證獵一定得上鉤。

“我繼母本就不愿看我得利，再加上你又讓我在添福面前說，一定會要東直門大街的那個鋪子，就上鉤了。”姚羨這下倒是把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人一著急，就會犯錯。

明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可能被穿，卻還是想要試試。

可陳氏沒想到的是，姚羨居然是虛晃一槍。

他沒要東直門大街的鋪子，而是要了一間不起眼的店。

這招以退為進，不僅讓姚華山對姚羨大滿意，也讓姚華山看清了陳氏的心思。

姚羨沖豎起大拇指：“三姑娘雖未在我家中，卻依舊能運籌帷幄，著實厲害。”

他轉念說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如今我繼母連管家權都丟掉了。咱們是不是應該再趁勝追擊。”

姚華山也有幾個姨娘，只是陳氏一向手段了得。

這些姨娘被管制的服服帖帖，如今這個管家的姨娘，還是姚華山當年的丫鬟。

沈絳聽到此話，反而沒有立即回答。

許久才著姚羨，問道：“難道你就甘心囿于后宅之中？”

姚羨聞言一怔。

沈絳抬眸，聲音很輕：“之前我們對付陳氏，是因為屢次陷害你。如今我們已讓你父親看清的為人。你無需再擔心，會威脅你。”

“但你的未來不應該是與一個后宅婦人爭斗。”

姚羨著明艷的臉龐，明明還穿著一男裝，待揚淺笑時，仿佛將漫山遍野的春都盡數斂，艷讓人不敢直視。

那雙黑白分明的明眸，淬著，迎風而燃。

像是燒了起來。

許久，姚羨都沒說話。

沈絳微笑，朱輕啟：“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姚羨，你應該是乘風而起的人。”

或許改變了他的命運，讓他免于像夢境中那樣被逐出家門。

但此舉也可能徹底讓他淪落為平庸。

畢竟只有在最大的絕中，人才會迸發出想象不到的勇氣。上輩子的姚羨因為被趕出家門，失去了一切，所以他敢乘船出海，與命運、與狂風巨浪搏斗，愣是拼出了那樣的家。

所以希他依舊是那個敢拼敢做的姚羨。

的眼眸明亮近乎灼熱。

姚羨的心也跟著被點燃，心底的熱似翻涌而起。

一向紈绔的人，竟有種沸騰的灼熱。

終于沈絳眼簾微抬向天際，聲音堅定執著。

“我們的未來，在更廣闊的天地。”

終于姚羨忍不住問道：“我應該做什麼？”

“銀子，賺很多很多的銀子。”沈絳輕笑著向他，雙眸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