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你很難接近，我以為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是我自作聰明了。”

明屹低著頭,一時間沒吭聲。

江若桐抬頭看他,聲音很低：“明師兄……你生我的氣了嗎？”

“沒有。”明屹的語氣淡淡，似乎的確並未怒。

事實也正是如此，他並沒有將本就不多的緒浪費在不相幹的人上的習慣。

頓了頓，他又開口道：“書記得還給我,你出去吧。”

***

明菀下樓的時候，家裏早已不見了江若桐的蹤影。

奇道：“咦？媽媽,若桐姐呢？不是說來了？”

隻是此刻祝心音心事重重，並未留神到兒在說什麽。

還是一旁的劉姨答道：“說是臨時有事,走了。”

明菀“哦”了一聲,忍不住嘟囔道：“怎麽一陣一陣的？”

一旁的祝心音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著劉姨道：“上次給皙皙買的服，你洗好熨好了沒？”

劉姨趕應道：“早就熨好掛起來了，還沒來得及給呢。”

祝心音點點頭，“沒事，我幫拿上去吧。”

說著便往樓上走。

挑這些服倒是沒費祝心音太多心思，畢竟小姑娘盤靚條順，活一個裳架子，什麽服穿在上也不會難看。

小姑娘很乖覺，哪怕如今這裏已經是的臥室，但也並沒有上鎖，祝心音輕輕一擰門把手，便將房門給打開了。

教養使然，祝心音自然不會去翻喬皙的東西，但還是忍不住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因為工程浩大，因此房間裏原本那個占據了一整麵牆的立式書櫃還在原地，但祝心音已經人將裏麵的書都搬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還剩下的數一些，都是明屹不會再用到的書。

將洗淨熨燙好的新服掛進櫃裏後，祝心音又手扶了扶歪倒在一旁矮櫃上的書包。

隻是喬皙書包的拉鏈沒拉，這一扶，裏麵的幾本書也“嘩啦”一聲全掉了出來。

祝心音彎腰俯，將落到地上的兩本書撿起來。

隻是……一個小小的東西從書頁裏掉了出來。

祝心音將那張卡撿起來，看了一眼，臉微變。

明屹的校園卡……怎麽會在的書包裏？

祝心音對喬皙的印象一貫都很好，聰明懂事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不出風頭，也不像從前那一個，喜歡往人跟前紮。

之前江若桐的那一番話，初初聽來，祝心音的確有些不悅，但仔細一想，又覺得話裏有些蹊蹺，難保沒有添油加醋。

可現在這張從喬皙書包裏掉出來的校園卡……在祝心音看來，幾乎可以算是“人贓並獲”了。

其實小孩子間的正常來往祝心音並不介懷，可先前這兩人在麵前，分明是一副完全不的樣子。

明屹也就算了，祝心音知道他從來都懶得在這種事上掩飾什麽，學校裏那麽多孩子喜歡他，他雖不耐煩，但也沒在父母麵前刻意遮掩過。

如果刻意遮掩的人是喬皙……祝心音簡直不敢想，隻怕是家裏又要養出一隻白眼狼來！

***

祝心音輕輕敲了敲明屹的房門，“出來吃飯了。”

明屹應了一聲，將手裏的書放在一旁，還沒起，祝心音又推門進來了。

走近明屹，將手裏的那張卡往他麵前一放，語氣嗔怪，“丟三落四，要不是我看見了，你上哪找這東西去？”

明屹愣了愣，然後道：“忘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祝心音的語氣裏帶了輕微的責備，“沒事別再往那間房去，現在皙皙住在那兒，男有別，你進進出出像什麽樣？”

頓了頓，祝心音又自自發的給他找了個解釋：“這卡是你進去找書的時候落在那兒的？”

明屹愣了愣。

祝心音進來的第一秒鍾，他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會兒這一番話連珠炮似的問下來，明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不是。”

明屹對自己這個媽實在太過了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會兒是在套話。

他頓了頓，然後簡單解釋道：“我送——”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顯然是思索了幾秒，然後才繼續道：“送若桐回家的時候正好到，子髒了，所以把服給擋一擋……卡忘在口袋裏了。”

他並沒把話挑得太明，但好在祝心音聽明白了。

難怪剛才喬皙吃水果說肚子不舒服……

不過……此刻祝心音的重點並不在這裏。

看向自家兒子，頗有幾分憂心忡忡，但麵上不顯，隻是道：“也是，昨天你那麽晚才回來，的確不能讓一個孩子單獨回家去。”

“也沒有太晚。”明屹的神淡淡，語氣漫不經心，“昨天九點就送到家了，隻是留下多討論了一會兒問題。”

祝心音一聽，臉徹底變了。

昨晚兒子十一點半才回家來，要按他說的，九點就將人送到了家，那他豈不是又在江家待了兩個多小時？

看了一眼祝心音的臉，明屹沒吭聲，徑直出了房間。

昨晚和江教授聊了兩個多小時的事……似乎也沒有必要讓他媽知道。

***

晚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明駿回到了家裏。

見這一大家子人沒等自己便率先開了飯，他心裏頗有幾分不爽快。

明駿看了一眼，發現明屹碗裏最幹淨，已經是快要吃完的樣子了，於是當即便照著腦癱兒子的後腦勺敲了一下，“都不知道等等我！”

大概是早已習慣明駿的沒事找事，無端端挨了一下打，明屹也沒太大反應，仿佛挨打的本不是他一樣。

他將筷子放下，站起來，“我吃飽了。”

“等等。”明駿突然發現了異樣，出聲住了他，“你的花生呢？”

喬皙手上一抖，筷子一，剛夾起的那個丸子便“咕嚕嚕”的滾了老遠。

一時間大家都轉過頭來看，明屹也借著這個機會，不聲的橫了一眼坐在邊的明菀。

明菀一口湯嗆在嗓子裏，一時間嗆得淚眼汪汪，咳得驚天地。

祝心音趕幫拍拍背，無奈極了，“誰跟你搶了？慢點喝行不行？”

明屹假模假式的手在兜裏掏了掏，發現一無所獲後，淡淡開口：“忘了，我回去找找。”

明駿又是一掌不輕不重地拍在腦癱兒子的後脖子上，“讓你放好別丟！你爺爺給你的，以後是要給你媳婦的！”

先前被打了一下也沒什麽反應的明屹，這會兒被打了第二下，似乎突然就生了反骨，當下便暴躁的頂回去：“丟了就丟了！有什麽大不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

等到周一的時候，喬皙照例和韓書言一起去奧數班旁聽。

課間的時候，明屹從一堆圍著他的人當中出來，徑直走到教室最後排，看了一眼坐在外麵的韓書言，語氣居然頗和藹，“你去上個廁所。”

韓書言愣了愣，生生憋出三個字來：“我不想……”

明屹轉而看向喬皙，“那你出來一下。”

一聽他這樣說，韓書言還是乖乖起，將外麵的座位讓給他，“……還是去一下吧。”

經過前一晚的小變故後，明屹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隻是送出去的東西又怎麽好要回來？

他斟酌了好一會兒的說辭，最後還是幹的一句——

“花生還給我吧。”

話剛說完，他又敏銳地覺到哭氣包大搞是要哭的，於是接著在後麵又加了一句解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是因為要留給未來的……萬一被我媽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側的哭氣包，沒有看到他預料中的沮喪，而是意外地看見了一雙飽含喜悅的眼睛。

他的話還沒說完，喬皙便已經舉著雙手將小花生遞到了他麵前，臉上寫滿了“如釋重負”四個大字。

今天來這裏就是為了把小花生還給明屹的，本來想等到放學後，沒想到他就先來找了。

明屹猛地收了聲，突然意識到自己難得的實在有些多餘。

他一言不發的從喬皙手裏接過那顆小花生，然後沉著一張臉起離開了。

走出兩步，明屹又回過頭來，語氣不善：“今晚留下來補課。”

喬皙嚇了一跳：“啊？”

“啊什麽啊？”明屹皺著眉，“勒貝格積分都不會你還好意思啊？”

***

今天的課程結束的早，八點就放了，等到教室裏隻剩下喬皙和明屹兩人，還不到八點半。

明屹將自己的東西搬到了最後一排，他自己坐在了先前韓書言的座位上。

兩人麵前攤著一張白紙，明屹瞥一眼，“黎曼積分知道嗎？”

喬皙猶猶豫豫的“嗯”了一聲。

因為……明屹的口氣讓覺得，知道黎曼積分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

隻是明屹並未察覺到語氣中的猶豫，徑自開始講了——

“黎曼積分的原理是將定義域拆分無數個狹小的部分，進而求對應的值域。但如果在這個狹小範圍值域上下波劇烈，此時黎曼積分就失效了，也就是通常所說的‘不可積’。”

“勒貝格積分不對定義域區分，而是對值域進行劃分，這就很好地解決了黎曼積分的局限……”

明屹的聲音平緩，邏輯通順，從積分的定義一路講到積分的應用，一邊說一邊給在紙上演算，麵前的白紙被他寫滿了大半。

喬皙能聽懂他的每一句話，可連在一起之後……就覺得自己像個智障。

大概是注意到的沉默，每講完一小段，明屹都會問一句：“聽懂了沒？”

直到他把一小段重複了三遍，喬皙終於不好意思再搖頭了。

咬了咬，著頭皮開口，聲音有些發虛：“……聽懂了。”

明屹停下手中的筆，側頭看了一眼。

就這麽一眼，喬皙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不懂裝懂。

喬皙有些難堪，一張白淨的臉漲得通紅。

此刻既恥於自己的愚笨，更恥於自己的虛榮。

“我、我……”喬皙的聲音裏帶了輕微的淚意，聽起來就更覺得局促，“我太笨了，我真的聽不懂……你走吧，別浪費你的時間了。”

幾乎是豁出去一般說出這麽一大通話，隻為盡早結束這恥的折磨。

這話說完，連頭也不敢抬，隻怕撞上明屹的目。

兩人之間靜默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明屹放下手中的鋼筆，一言不發的從座位上起離開，徑直走出了教室大門。

目送著他大步離開的影，喬皙先是鬆了一口氣，可是很快，心中卻被滿滿的失落淹沒。

喬皙又將麵前白紙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