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澄在中考完就出來打工了，他們那個小地方對工這類事沒概念，也不查。

小地方的孩子，即便沒父母天天在耳邊叨擾，但也知道以後想要有出路，肯定是要出去闖一闖的，好好讀書考大學是相對而言最直觀的。

也是當時沒見識的陳澄唯一能想到的。

高中學費不高，一學期隻需要600的學雜費，住宿照樣回孤兒院，長大後便在孤兒院做誌願者，也為了能有個免費地方住。

學費都是靠打工掙的，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全上下隻有800塊錢，在老家尚且能撐一段時間，但城市裏價飛漲，800塊，本幹不了什麽。

到這裏的時候，大學宿舍還不能住進去，陳澄在地下通道睡了兩天，等開學後才搬進宿舍。

那天和駱佑潛吃飯，兩人都非常適時地沒再問下去，安靜地吃完了那頓飯。

誰還沒點糟心事呢，索兩人憑著一腔沒什麽用的孤勇。

陳澄從小破地方出來了，駱佑潛也幹脆利落地搬了家。

***

第二天上學，駱佑潛就遭到來自賀銘從四麵八方發來的詰問。

“你跟那姐姐到底什麽關係！”

“你是不是喜歡，我昨天看你那眼神就不對勁！”

“你沒把您能一打十幾的事跟姐姐說過啊，我告訴你這不行啊，孩會覺得你不真誠。”

諸如此類。

駱佑潛被他一口一個“姐姐”喊得頭疼。

斜過去一眼，在他背上摑了一掌，冷淡道：“惡不惡心，誰姐姐呢。”

“是是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賀胖一連串地點頭，“那……嫂子？”

“……”

這會兒還不讓人“姐姐”的駱佑潛，到下午時就自己栽了進去。

落日燒雲。

陳澄已經去臨市了，駱佑潛不急著回去，放學後便跟幾個男生去了籃球場。

但他也沒什麽興趣打球，肋骨還傷著，劇烈運會痛，他坐在籃球筐下，黑運卷起到膝蓋，一條曲著，看起來格外長。

眉骨朗，不說話都有一氣。

“打球嗎？”賀銘他。

“不打。”駱佑潛說，拿出手機，翻到陳澄的微信號，猶豫了會兒還是沒忍住，給發信息。

他先是拍了張籃球場的照片過去。

【好無聊啊。】

過了好一會兒，陳澄才回，發來一張自拍。

一古裝扮相，頭頂端著重重的發飾，梳著髻，一支白玉簪子綰發，連帶著眉眼都和許多。

【覺我的發際線正在飛速後退。】

【現在在拍戲嗎？】

【是啊，一會兒才到我，怎麽了。】

【無聊，想找你聊天。】

【姐姐的時間很貴的，陪聊服務，十字千元。】

這邊，駱佑潛輕輕嘖了一聲，嘟囔一句“財迷”，給發了十塊錢紅包。

陳澄領完紅包，當即給他發了一串很可的文字。

【再說點好聽的，就陪你聊天。】

駱佑潛懶洋洋的，手裏的打火機拋上又接住，靠在籃球架上，低垂下眼。

【姐姐。】

打完字，他也沒什麽反應，耳朵尖最先反應過來，燒一片火燒雲。

第11章心疼

陳澄被手機裏的那位弟弟哄得開心，一邊腹誹沒想到現在的高中生這麽甜，完全沒意識到另一頭的駱佑潛臉燙的早就能煎蛋了。

聊了一會兒，劇組裏正在拍攝的這幕戲結束了。

陳澄又發了條信息過去，站起來準備表演去了。

這是一部清宮網劇，貫穿各種穿越、魔幻等七八糟的題材，服裝也不符曆史，說的話更是大白話。

據說是背著能不能過審的力拍的，導演也換了一個，換了個沒經驗的。

陳澄飾演的是皇後娘娘手邊新來的丫鬟，心狠手辣，妄圖攀龍附，奈何實在愚笨，於是不出三集，便被毒死了。

這角完全沒有觀眾緣，塑造出來也隻是為了烘托皇後的聰明伶俐。

即便如此，陳澄還是將前後劇本琢磨了個遍。

喜歡演戲，是因為的一位專業老師。

陳澄扯了扯清宮戲服，蓋住手腕上的那紋。

其實仔細看的話，那紋底下有一層麵，以及幾條比周圍皮更白的線絡，很細。

曾經自殺過。

沒錢沒親人，一人裹腹全家不的，就算是死了，也不過是找了僻靜的地方，免得嚇到發現的人，也沒人會流一滴眼淚，甚至連句唏噓都得不到。

但是到底沒死。

倒不是有人及時發現送去醫院，單純沒死，年紀太小，不知道割腕死不了人，隻有疼。

人一窮，有時候會格外相信鬼神一些，當時的陳澄發現自己大難不死，還以為是老天庇佑，不敢死了，說不定真有後福。

花了當時所有的零用錢，去一家小紋所裏，在刀疤上刻了一串字符。

Beingtowardsdeath。

向死而生。

小鎮上的紋師沒那麽有文化，英文還是搜百度翻譯的，技也不好，乍一看手臂上像一串鬼畫符。

歸到底，向死而生，終究還是沒有拋掉一個“死”字，也終究“生”得不痛快。

陳澄格的轉變，是在大學時，遇到了一個極好的老師。

是告訴陳澄，表演是一個讓人打開心扉的過程，任何人，隻要自負擔太重就學不好表演，隻有把自己放在一個很輕的位置才可以。

……

拍完那一幕戲，陳澄又要等上好一會兒，其實的戲份連著拍一天就能結束，但中間還穿了別人的部分。

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到導演後，正好可以讓大家不注意到，但能看清攝像機裏的容。

從鏡頭裏看到的戲和直接站在一邊看是不一樣的，是在學習。

後來還是導演轉喊人時才瞥見了。

“欸，你不是那個……”

“陳澄。”說。

“對對，那個演小丫鬟的吧，演得還不錯的，學過啊？”

陳澄笑笑，略微頷首：“我專業就選的表演。”

“哦。”導演點頭，“專業的啊，那你們的片酬比那些每天排隊領號的貴多。”

陳澄還是笑，出點虎牙，淡淡附和了句：“是啊。”

“對了，你是哪個公司的藝人？”過了會兒，導演又問。

“方飛。”陳澄說。

“沒聽說過。”

“嗯，小公司。”聊完這句，導演沒再搭理，陳澄在鏡頭後坐了會兒，便也起去換下一套戲服了。

***

陳澄離開的頭天晚上，就下起了暴雨，劈裏啪啦地沒聽過，連著下了整整兩天的雨。

第三天早上，駱佑潛一起床，就收到學校發來的信息，說是暴雨危險學校停課一天，明天是否還去上課還要等通知。

學校地勢低，連著一天暴雨下來就已經被淹得沒及腳踝。

賀銘作為一個稱職的兄弟，還帶著家旁邊買的快餐到了駱佑潛住的地。

這是他第一次來，被驚得下都合不上。

小區門口鋪了整排一袋袋的沙土防水，上下兩層，加上地勢不算低，進水不嚴重，但地下室的簡直快熏出黴味。

服掛不了外麵架子上，隻能掛在走廊上，穿過時必須得彎著腰才能免於中招。

賀銘把餐盒放到桌下，抬手抹了把虛汗，吐出一口氣。

“駱爺，你就住這地方啊，漂亮姐姐也住這？”#思#兔#在#線#閱#讀#

“嗯。”

駱佑潛早就從原本的難以接中恢複過來，對他這副反應見怪不怪。

雖說他完全可以去找更好的房子，但後來因為陳澄，他也漸漸覺得這破地方也沒想象中那麽差。

賀銘唏噓不已：“說實話啊，我真覺得陳澄跟這裏八桿子打不著，上有一仙氣，總覺是下凡來曆劫的。”

駱佑潛笑了笑，說得話卻歎息一般。

“應該是經曆得太多了吧，所以把這些都看淡了。”

一出生就沒了父母，靠自己長到現在這樣。

中間吃過的苦，是他難以想象的。

駱佑潛一想到這，就覺得心疼。

“你要是回去打拳的話，憑你這水平，一個月拿了拳王，獎金就能拿好幾萬了吧，你還能請陳澄跟你一塊住個好點的地方。”

現在他聽到打拳沒有之前那麽抵了。

隻說：“想多了你，兩年沒練，拳王哪這麽容易。”

更何況。

他以什麽名義讓陳澄也搬去住呢。

雖然認識不久，但他很確定，陳澄不可能會同意。

吃完快餐，賀銘也沒久留，這種天氣他父母不放心他一直待在外頭。

駱佑潛回房，原本想給陳澄發信息，但始終不知道找什麽話題，他從來沒喜歡過孩。

最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還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打來電話的是快遞員，讓他出來拿快遞，是……那個人寄來的，同城快遞，甚至都不願意自己送來一趟。

駱佑潛自嘲地笑笑，趿著拖鞋出去，外頭的水淹沒腳背。

“謝謝。”他跟快遞員道了聲謝，抱著一大箱東西回屋。

撕開封條，最先及視線的便是兩塊獎牌，一金一銀。

當初決賽出了那事後，駱佑潛就把獎牌隨手塞在哪了，後來也沒找過，沒想到再見到竟然是這幅景象。

金牌上落了灰，在破紙盒裏，顯得有些委屈，連帶著那天耳畔依稀的呼聲都弱了不。

駱佑潛手拂去灰塵，

手指及時心髒猛地一沉，於是沒再多看，收起箱子潦草地塞進了床底下。

空中灰沉的積雨雲悄無聲息地裹挾了他的周，那一箱子東西，潛藏著一種近於輕蔑的東西，廉價得像一場午夜的夢。

醒過來了，便什麽也沒有了。

雨一直下到後半夜。

或許是因為明天沒課，也或許是因為箱子裏那塊金牌，駱佑潛始終沒睡著。

陳澄也還沒回來，不過不稀奇，雖然說好去三天，但是拍戲這種意外多，多個一天兩天都正常。

忽然，臥室裏那盞修好沒多久的燈“哢”一聲，閃了一下，滅了。

他起，才發現整個出租屋裏頭的水電都停了。

在一片黑暗中站了幾分鍾，他也沒為這事覺得煩躁，反而是心間一——有理由給陳澄打電話了。

他已經將近快兩天沒給發過信息了，直接忘了現在是後半夜，就撥了語音通話過去。

響了好一會兒也沒人接，係統提示——好友的手機也許不在邊。

取消通話後，才又一個撥過來，陳澄發來的。

他聽到那一頭嘩啦極響的雨聲，落在鐵板屋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