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學校放月假,打球的人很。短短這幾個小時，球場來了幾波人又走了幾波人,都是玩了會球覺得太冷清沒意思,就都走了。隻有徐疏野一個,在球場玩會兒手機打會兒球，磨洋工殺時間。

他在這學校本來就沒什麽朋友,平時約球的幾個也回了家。但他獨來獨往慣了，也並沒覺得一個人打球有什麽不好。

昨晚手機忘記充電,剛剛打球休息時間，玩了會兒手機就自關機了,於是去學校超市找共充電寶,去了那才發現超市今天沒開門，就又回來了。

往這邊走的路上看見一個生撒丫子往球場那邊跑，那背影還有些悉,男生瞇眼仔細一看,不就是他那個育課跑兩百米就倒了的同桌嗎？

育課跑兩百米就累得要死要活的,這會兒倒是跑得歡快，要不是沒看到後有人,還以為被仇家追殺。

徐疏野不慌不忙運著手裏的籃球走過去，卻見生這會兒蹲在地上，不知道又在搞什麽名堂。

“喂,你蹲在這幹嘛？”

徐疏野挑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

聽到聲音，冉安緩緩抬起頭,紅著眼眶過來，看到他時，臉上僅有的一期待的表瞬間消失，竭力忍在眼眶裏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張開“哇”地哭出聲，哭得格外淒慘，像極了村口老李家的殺豬。

“嗚啊——”怎麽是你啊！

“嗚啊啊——”怎麽來的人是你啊！

“嗚啊啊啊——”怎麽偏偏是你啊混球！

徐疏野：“……”

這鬼哭狼嚎大概持續了幾分鍾，蹲在地上生終於哭夠了，但還是忍不住悲傷地噎，捂著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一副買錯了十個億彩票的模樣。

在終於消停的時候，徐疏野擰著眉，問：“哭夠了？”

冉安點點頭，又忍不住扁了扁。

難，實在太難了，一天之經曆了兩次大起大落。這覺，簡直比之前在球場把顧嘉遠當網友X還難。

天知道，看到那雙白球鞋時，差點就要爬起來朝他撲過去，大喊“叉叉啊我的叉叉我就知道你在這打籃球”，對方一說話，腦海裏網友X未知的帥氣的臉，瞬間就變了徐疏野。想象中的那個激人心的畫麵，瞬間就裂了。

要是徐疏野再晚一秒說話，那……那畫麵真是“”到不敢想象。

冉安抹了把臉，起要站起來，腳底卻瞬間發麻，腳下一點力氣都沒使上，反而被背上書包的重力得往後一倒，一屁墩跌在地上。

一臉哭兮兮著徐疏野，朝他出手。

徐疏野嫌棄地嘖了一聲，上前一步。在以為他要手拉自己一把的時候，男生直接彎腰手，拽住的書包提手，將書包連人一起扯上來。

“……”

被魯拽起來的冉安，低頭看著自己出去卻了空的手掌，默默收了手指，攥了拳頭。

徐疏野拍了拍手裏的籃球：“說吧，誰欺負你了？要不要我去揍他一頓？”

冉安聲音裏還帶著剛哭過的鼻音：“沒人欺負我。”

“那你剛剛狼嚎什麽？”

“我——”冉安扁了扁：“我就是想哭一下發泄緒不行啊？”

徐疏野嗤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運著球，回到球場上，站在籃框正前方投籃。

冉安拍了拍屁，跟過去，坐在場地旁邊的樹蔭下看著。

“喂，徐疏野，”冉安出聲問：“你下午一直都在球場啊？”

“啊。”

“球場除了你還有沒有其他人啊？”

“有啊，”徐疏野投進一個三分球：“玩了會兒就走了。”

冉安磨著牙小聲嘟囔：“我就知道……”

“什麽？”

“沒什麽！”

冉安沒好氣地回，拿出手機又看了一眼，網友X還沒回消息。不孝子真是翅膀了，竟然敢不回爸爸的消息。

見那慪氣的模樣，徐疏野收了籃球，走到旁邊坐下，拿著水瓶邊擰開瓶蓋邊說：“大周末的，你特意跑來籃球場生悶氣？”

“誰說我是來生氣的？”冉安倔強頂：“我來是來曬太的，曬點太對心好。”

徐疏野喝水的作一頓，瞥了一眼。

他笑了一聲：“也沒見你心好到哪去。”

想起一件事，他又開口：“對了，帶充電寶沒？手機充會兒電。”

“帶了，等我找找。”

冉安把書包抱在懷裏，拉開拉鏈，低頭翻找，拿出一個迷你充電寶遞給他。

徐疏野接過，看到書包裏的習題和資料，又挑了下眉：“你還真是熱學習。”

“熱學習？你在說笑嗎？”冉安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一樣：“學習對我來說，隻是一件我覺得應該做好的事，但不是喜歡的事。”

從包裏拿出相機，像對待寶貝一樣輕輕：“讓我心的東西，隻有兩個，那就是相機和錢。”

徐疏野玩味一笑，把手機連上充電寶，放在旁邊充電。

“你呢？”冉安忽然問：“一個人在這打球，有意思嗎？”

“打球不需要有意思。”

冉安：“但是一個人，不覺得孤獨嗎？”

“孤獨？”男生看著空的球場，眼底神晦暗不明：“人都是要學會自娛自樂的，不管你孤不孤獨。”

冉安看著他，心裏莫名地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覺，這覺很悉，就像是……獨自在荒漠中行走的人，找到了同類，卻並沒有找到同伴的欣喜，隻有一起瀕死的絕。

在這片荒漠中，誰也不知道，支撐他們走下去的，是什麽東西，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麽。

冉安是這麽走過來的，在快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有個人帶著甘霖出現了，牽著的手，罵罵咧咧的，想要把帶出去。

以前總在想，那個人拽住自己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堅持牽著一路走過來，又是有著多溫暖和善良的心。

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不需要有什麽心，是遇見了這樣的人，心裏自然而然就萌生出“拉他一把吧”，這樣的念頭。

我並不是一個多溫暖善良的人，但我願意把自己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和善意，都送給你。

“徐疏野，”生忽然開口：“教我打球吧。”

“不教。”

“……”

冉安剛剛那一點偉大的心思被狠狠打擊到了：“為什麽？”

徐疏野扯了下角，語氣不無鄙視：“跑兩百米就暈倒的育廢柴，還想打籃球？你不如直接先打120把救護車過來在旁邊候著。”

冉安：“……”

怎麽辦好想打人啊，有沒有兄弟幫我揍他一頓啊媽的。

冉安深呼吸了幾口氣，站起，拿起地上的籃球，不服氣地說：“不教就不教，我自學！”

說完，就抱著籃球走到球場，頗有老將風範地拍了拍球，瞄準籃框，用力往上一拋——

橙的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十分矮小的拋線，最高點連籃框高度的二分之一都沒夠到。

冉安：“……”

徐疏野很不給麵子地笑出聲。

冉安瞪了他一眼，跑過去撿球，繼續投籃。

依舊是矮小的拋線。

撿球，投籃，再撿球，再投籃。

生好像是跟什麽杠上了一樣，抿了，眼神漸漸變得認真，神也專注起來。

徐疏野坐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又拿起旁邊正在充電的手機。看到一條幾十分鍾前發過來的消息，眉心微微了，角彎起。

他換了個坐姿，上往前傾，雙手搭在膝蓋上，低頭正要回消息。

忽然聽到球場上生一聲驚呼：“小心！”

徐疏野一皺眉，反應極其迅速地抬手，堪堪接住砸過來的籃球，手裏的手機卻落在地上。

見他接住了籃球，冉安提著的心放下來，鬆了一大口氣。急急忙忙跑過來，從他手裏拿過籃球：“對不起哦。”

徐疏野撿起地上的手機，屏幕像是被球砸穿的玻璃窗，碎得稀爛。他看向生：“你是在打球，還是在拿球打我？”

冉安也看到他摔壞的手機了，自知理虧，也不還，道歉說：“你去換個手機屏幕吧，多錢我賠給你。”

“不用了。”

冉安張了張，還想說什麽，但見他現在心不是很好，說話也很冷淡的模樣，又不知道說什麽了。扁了扁，抱著籃球，去球場另一邊，背對著他的籃框下練投籃。

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想幫他一把的，現在卻反而讓他不開心了。

冉安對準籃框，使勁往上拋，卻還是連籃網都沒到。

就像這投籃，明明很用力，卻一次都沒投進。

咬了咬牙，繼續跑去撿球。

就不信了，今天還非得投進一個球！

生繼續賣力地撿球扔球，撿球扔球，周而複始，不像是在練球，更像是在折磨自己。

徐疏野盯著看了一會兒，嘖了一聲，把手機放回地上，邁開長，往那邊走過去。

冉安抱著籃球，再次對準了籃框，舉起手就要往上拋，卻被後的人抓住手。

男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後，抓住的手腕，將高舉過頭頂的手臂拉下來，把的手挪到合適的抱球位置，手把手教怎麽去拿著球。

“雙肘自然下垂，兩隻手距離不要太寬，手腕外翻的時候，拇指住球，不要太用力，食指和中指撥球。”

男生的嗓音清潤疏朗，此時從頭頂傳來，好像將整個人都包裹住，聽得心裏一一的。他站在後，距離很近，近到好像能聽見他腔有力的心跳，能到他懷抱裏的溫。

冉安呆愣地站在原地，機械地被男生教導著抱球，用力，投籃。

橙的球從手中拋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哐當”一聲，投進籃筐。

進球的瞬間，有種這輩子從來沒有過的覺，或者說以為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有的覺，很莫名其妙的，以一種難以抓到的速度，像籃球投進籃筐一樣，突然砸進心裏。

咚，咚，咚。

好像找到了……

第三樣令人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