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餐的地點在一個公園,位置偏遠了點，但勝在周日人也不多。

汪才讓大家分工合作,男生準備燒烤的工,生負責水果和其他小點心。

冉安一大早起床就趕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做事的時候,肚子咕嚕了兩聲，把旁邊的陳真怡逗得大笑出聲。

梁嫚也笑著說：“我書包裏還有一些曲奇餅,你要不要先吃一點墊下肚子。”

冉安想起顧嘉遠早上的那個便當盒，說：“不用了,我帶了早飯來。”

說完去把便當盒拿過來,打開袋子，看到盒子上的便簽，愣了一愣。

上麵是男生蒼勁峻逸的字跡：玩得開心。

陳真怡走過來,瞄了一眼,驚奇道：“哇,這是誰給你準備的啊？”

看到便簽紙上的字，猜出了對方是個男,下意識就說：“你爸爸真好誒，知道你會起晚，還特意給你準備了早餐,不像我爸，我爸隻會炸廚房。”

“不是。”

冉安把便簽紙撕下，把便當盒塞給：“你吃吧,我不喜歡吃這個，我去找梁嫚要點曲奇餅。”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陳真怡抱著便當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地看著的背影，喃喃自語：“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冉安找梁嫚要了點曲奇餅，待在旁邊，打算先吃幾個墊墊肚子，再去做事。

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忽然覺得有點躁。

不知道是因為顧嘉遠做的便當，還是他寫的那張便簽，又或者是陳真怡口中的“我爸隻會炸廚房”。可能都有點，七八糟的緒混雜在一起，就讓人覺得煩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麽，就是……莫名其妙的，像是一口幹了很久的枯井，忽然有一天，竟然湧出了清水，可已經習慣了枯井，看到那井水一直往外湧，心裏沒有久旱逢甘霖的欣喜，隻有不知所措的恐慌。怕有一天，在習慣了清水井的時候，那口井又枯了。

生雙目無神地盯著某個地方，機械地往裏塞曲奇餅，機械地咀嚼，機械地咽下，像是被程序支配的機人，沒有靈魂地運作。

徐疏野走過去，在旁邊的草地上坐下，在再次從餅幹盒裏拿出一個曲奇餅時，手將手裏的曲奇餅搶走，丟進自己裏。

冉安還愣愣地，按照慣，手指保持著拿著曲奇餅的姿勢，往裏送，張開，接到一團空氣。

懵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餘又瞥見旁邊裏嚼著餅幹、雙手捂著肚子、笑得整個人都在抖的徐疏野。

冉安：“……”

短暫的沉默後，場地裏，一個清脆高揚的聲劃破雲層。

“徐疏野你有病啊！！！”

忙活的眾人循聲朝聲源過去，傳聞中以一打十的、很不好惹的校霸同學，正在被麵容姣好的生抓著肩膀，按在草地上打。而那個據說誰打他一拳、他就要還別人十拳的校霸，正倒在草地上，捂著肚子，笑得巨他媽開心。

眾人：“……”

另一邊的八卦三人組。

梁嫚歪了歪頭：“他們這是關係好還是關係不好呀？”

陳真怡捂住眼睛：“小孩子這種畫麵看。”

宋潛推了推眼鏡，在小本本上記錄：“X年X月X日上午9：45，校霸被轉學生按在地上揍，校霸很開心，疑似有某種神疾病。”

路過的某同學：“……”

某甜點角落。

汪才端著一碟小蛋糕，笑瞇瞇地看著那邊：“這就是青春啊，比蛋糕還要甜的青春啊，班長你說是不是？”

班長：“別以為你轉移話題，我就不知道你在吃蛋糕。”

副班長：“真的該減了老汪。”

汪才：“……”

**

一場燒烤，吃得就和打仗似的，陣仗轟天響。

吃飽喝足後，汪才讓大家在草地裏圍一個圈坐著，說要玩擊鼓傳花。

每隨機選一個人坐在中心，閉著眼睛喊停，其他人圍圈傳花，喊停的時候，花傳到誰手裏，那個人就要表演才藝或者選真心話大冒險。

冉安既沒有什麽才藝，也沒有什麽真心話，更不想搞什麽大冒險。叉握著雙手，放在前，小聲碎碎念：“保佑保佑，不要傳到我，保佑保佑……”

徐疏野坐在旁邊，將生的低語都收耳裏。他嗤笑一聲：“有這麽張嗎？”

“怎麽沒有？”冉安指了指包圍圈中心，第一個被傳到花的“天選之子”。

天選之子說了一句“我為大家唱首歌吧”，就閉著眼睛扯著嗓子開始忘我歌唱：“啊~西湖的水我的淚~”

眾人紛紛捂住耳朵，出不忍直視的表。

汪才拿著手機，邊錄邊笑瞇瞇地誇獎：“唱得真好啊。”

徐疏野：“……”

第二個被傳到花的是宋潛。

宋潛說：“我也為大家表演才藝，模仿秀！”

說完，立馬擺出一個嚴肅的表，出手隨便指著一個同學，嗬斥道：“那個男生，是不是染頭發了！”

被指的男生立馬配合做出誇張的害怕模樣：“老師我冤枉！我天生黃！”

宋潛又指著另一個生：“那個同學，子怎麽這麽短？是不是剪過！是不是！”

被指的生噘著嗔：“討厭，明明是人家長啦。”

宋潛最後指向汪才：“小汪同誌，你真的要減了！你再胖下去，我怎麽好意思把我兒介紹給你！啊？！”

眾人發出一陣哄笑。

汪才臉一陣白一陣紅：“你、你怎麽知道羅主任要介紹、介紹……”

他都沒好意思說完，又被大家笑得從頭頂紅到脖子。

冉安也笑得厲害，湊到徐疏野耳邊，悄悄說：“我說上次在警局打電話給老汪，老汪怎麽和閻羅在一起打牌，原來是這層關係。”

怕被別人聽到，生離得很近，說話時，呼吸的熱氣都噴灑在他耳側，燙得像是要灼穿他的皮。那溫度沿著神經飛速蔓延，將男生的耳朵烘得通紅。

徐疏野繃了角，結上下滾了兩下。

他子微微後仰，與拉開距離，在對方出疑表時，指了下場：“新一開始了。”

聞言，冉安連忙轉過頭，一臉警惕地盯著那花球，唯恐它落在自己手裏的時候停下。

在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旁的男生悄悄鬆了一口氣。

冉安防慢防，也逃不過天選之子的厄運。

哭兮兮地拿著花球從地上爬起來，瞥見地上一臉幸災樂禍的徐疏野，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又噘著一臉不願地走到包圍圈中央。

陳真怡在旁邊起哄：“考神給我們表演一個十秒做題的才藝吧！”

梁嫚拍手：“或者背篇TED演講稿。”

宋潛：“你們太過分了！怎麽能這麽對冉妹！冉妹，聽我的，模仿老汪說話來一段！”

冉安：“……”

眾人被這三人逗得開懷大笑，看到站在那，滿臉寫著“老子好想翻白眼好想口但老師還在這我要忍住”的生，更是樂得直不起腰。

反倒是徐疏野，雙手撐著地，叉著，微微後仰，換了個很隨意的坐姿坐在那，沒有起哄，也沒有跟著大家故意笑得大聲，隻是靜靜地看著生，角噙著一笑。

冉安深呼吸了一口氣，了垂在側的拳，又咽了口唾沫，這才終於開口：“我選真心話，你們誰來提問。”

剛說完，一個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手提問：“你績一直都這麽好嗎？”

一問完，陳真怡就痛心疾首：“你是魔鬼嗎？這個時候問什麽績啊，這麽好的機會應該問點實用的八卦啊！”

梁嫚接話：“比如有沒有喜歡的人！”

宋潛再接：“或者男朋友嘿嘿嘿。”

冉安：“……”

冉安看著那個率先提問的生，笑著回答：“不是，在初一第二個學期之前，我一直在年級倒數。”

眾人出驚訝的神。

徐疏野饒有趣味地挑了下眉，看著生繼續往下說。

“因為總是轉學，很難跟上每個學校的教學進度，自己也沒花多心思在學習上，所以總是倒數。”

“那時候覺得自己也有在聽課，在學習，但是績依舊不好，好像沒救了。後來我發現了原因，因為我總是轉學，我不能像你們一樣固定地待在哪裏學習，我沒法去適應每個新學校的教學模式，所以我主做出了改變。”

“我不再拘泥於學校的課程，而是自己在網上搜羅各種教學視頻，那個假期，我每天晚上一點鍾睡覺，早上五點鍾起床，把上個學期落下的所有知識點都補回來。終於，我慢慢進步了，不再是倒數了。”

冉安瞞了自己從倒數飛躍到年級第二這段度過□□速的進步，改了“慢慢進步”，也把那段因為進步太快而被質疑作弊的過往略過。

看向表漸漸變得認真的十七班同學，正道：“我提起這一段往事，不是想讓大家同我，也不是想讓大家佩服我，而是想告訴大家，這世上沒有人是注定就優秀的，也沒有人是注定就不優秀的。”

“分數不代表什麽，績也不是決定我們優不優秀的標準，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為優秀的人。我們是績差的孩子，但我們絕對不是差勁的孩子，別人能做到的事，我們十七班也一樣能做到。”

話音落下，全場靜默，甚至有幾個生，紅著眼睛在哽咽。

其實在場的人，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十七班，十七，這個數字的含義。他們是排在末尾的學生，是績吊車尾的，不被任何人看得起的“差生”。

而他們似乎也習慣了被當底層對待，老師的批評、家長恨鐵不鋼的埋怨，對他們來說，似乎隻是不痛不的語言。

其實不是。

他們也有的心，他們也有想被誇獎被表揚的，他們也需要鼓勵。

他們需要有個人能跳出來，跟他們說“你們也能做到”，而不是反複質疑“為什麽你們做不到”。

讓鯨魚跳舞的，不是批評，不是埋怨，是稱讚。

在這漫長的靜默裏，忽然響起一個孤單的掌聲。

眾人循聲去，麵孔英俊的男生，不知何時從地上站了起來。

徐疏野凝視著圓圈中央的生，仿佛在著最耀眼的星辰，映得他那雙深邃的黑眸熠熠發。

他勾著，清朗的嗓音似是漫不經心。

“考神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