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清楚！」顧雲抬眼看去，只見夙凌高大的影出現在門外，臉鐵青地盯著，鷹眸中醞釀著讓人窒息的風暴。他的聲音並不高，強烈的迫人不容忽視。顧雲低聲回道：「敖季提出要求，今晚子時，如果敖天不殺了我，他就殺了夜魅。」

顧雲話音一落，書房裏的人瞬間張起來，尤其是圍著敖天的幾個人更加提高了戒備，夜魅是他的親妹妹，難保最後他不會對顧雲手！

面對幾人的圍堵，敖天永遠沒有表的臉上浮現著冷戾的神，幾人更是心驚，手也已經搭在武上。

夙凌高大的影進書房，在顧雲面前站定，將護在前，一邊暗暗注視著敖天的舉，一邊問道：「什麼時候說的？」

顧雲看起來有些疲憊，低聲回道：「今天早上。」

「所以你才這麼急著找夜魅？」夙凌的聲音冷冷的，不難聽出其中的怒意。明知道敖天危險，居然還和他走在一起，是太信任他，還是太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顧雲像在思索著什麼，只是淡淡地應道：「嗯。」

「他為什麼要敖天殺你啊？這對他有什麼好？」程航實在不明白，敖季著敖天在親和中間做一個選擇，有什麼意義？

顧雲微低著頭沉默不語，樓夕和夙凌何等人，自然猜出其中緣由，只是兩一個靜觀其變，一個怒火中燒，誰也不願多說。

卓晴清亮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厲，臉上再也沒有了戲謔的神，冷視著敖天，說道：「敖天如果殺了，將永遠不可能在六國之待下去，也就不得不回聚靈島了。不過敖季算錯了一點，如果死了，即使是用一生的時間，我也要讓聚靈島從此消失！」

誰都聽得出，卓晴這一番話是對著敖天說的，只是敖天雖然被一群人圍在中間，依舊孤傲如昔，不管被圍困還是被卓晴威脅，都沒能讓他眉頭皺一下。

倒是在場的其他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卓晴這話說得狂妄，卻沒有一個敢懷疑，不管有沒有這個能力，那個輕握著的手、始終溫淺笑的男人是最有力的靠山，更別說還有一個手握數十萬鐵騎的戰神，他二人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震懾天下，若是聯手，要拿下聚靈島並非難事，只是到時難免流河。

單嵐的眉頭皺在一起，事到了這一步，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一系列案子牽扯到聚靈島和慶典，已經他焦頭爛額了，現在居然還牽扯到青末的命！單嵐陷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沉默的顧雲忽然微微抬起頭，臉看起來很是複雜，眼神卻異常地堅定，清冷的聲音讓卓晴心中有了一次不好的預，皺眉問道：「什麼辦法？」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顧雲上，而卻只看著卓晴，神是難得一見的小心翼翼，「你還記得，在看葉敏CT片的時候，你和我說過『僥倖的奇跡』嗎？」

「你——」卓晴有一瞬間的疑，待明白的意思后，麗的眸倏地睜大，臉大變，低吼遭，「不行！我不同意你這麼做！」

「我……」顧雲還想說什麼，這一次，卓晴連聽都不聽，直接吼回去：「不要說了，這件事你想都別想，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

樓夕風眸微揚，晴兒子清冷，事一向冷靜，為何這一次竟如此暴躁，可見青末的這個辦法必定不尋常！

晴的反應超出了的預料，顧雲低嘆一聲，回道：「你應該知道，我既然已經開口，就是決定要去做，我需要你幫我！如果你不肯，那我只能靠運氣了。」

「你威脅我！」卓晴瞪著顧雲，幾近暴走。

顧雲急道：「不是，我只是需要你的幫助！」

「你！」卓晴氣結，「你」了半天仍是說不出話來，氣得一屁坐回椅子上，惱火地罵道，「你簡直可惡！」沒有人比更了解顧雲的脾氣和死腦筋，認為對的事，就一定會堅定地去完，不管是反恐維和還是緝毒掃黑，都沒有退過一回，這一次，也不可能會退。

這兩人的對話聽得別人云里霧裏的不清楚狀況，卓晴的忽然發飆更讓人好奇顧雲所謂的辦法是什麼，夙凌的鷹眸在卓晴和顧雲臉上來回巡視，一時沒能搞清楚們要幹什麼。

程航實在忍不住，急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想到辦法就說出來啊！打啞謎我們可猜不出！」

卓晴狠狠地別過頭去，一副懶得理會顧雲的樣子，但是顧雲知道，答應了，因為了解自己。

得到卓晴的默許，顧雲的神明顯輕鬆了一些，回道：「敖季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必定是做足了準備。下午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如果今晚不能按照他設定的戲碼去走，他必定會做出更瘋狂的舉來，倒不如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程航猜測著顧雲的意思，問道：「你是說假裝被敖天殺死，讓敖季放鬆警惕帶他去找夜魅，我們再螳螂捕蟬，將他們一舉殲滅？」

「嗯。」

相較於程航的雀躍，呂晉顯得沉穩許多，不認同地說道：「敖季是聚靈島的人，殺人如麻，假死他會看不出來嗎，想要他上當估計不可能！」

顧雲淡淡一笑，「如果，這一劍是當著他的面，穿心而過呢？」

「什麼？」程航怪一聲。

穿——心——而——過！

清清冷冷的四個字顧雲說得有些漫不經心，卻像是一枚重磅炸彈炸一般，震得人心驚膽戰，頭暈耳鳴，一時間書房裏死一般寂靜，似乎連呼吸聲都沒有了。

夙凌低頭看著前一臉坦然的人，手握拳，關節咯咯作響的聲音在死寂的書房裏聽起來格外清晰，渾籠罩在一片低氣之中。顧雲微微抬頭，看向他，本來以為會在那雙鷹眸中看見滔天的怒火，但是這一次顧雲看見的是一汪晦暗的深潭，裏面暗洶湧，似乎看到一抹心殤，以為他會對吼，但是耳邊響起的是喑啞抑的男聲，「為了他，你寧願去死？」

微微抖的聲音不像是他的，讓顧雲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不明白是為什麼，但是忽然很想對他解釋，「我沒有要為任何人去死，我這麼做只是針對這件事，燕弘添已經下令，慶典前沒有找到兇手，敖天就要死，而真正的兇手卻還在逍遙法外、興風作浪。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但是在我的世界裏，只容忍兩種彩，不是黑，就是白。敖天沒有殺人，夜魅沒有投擲炸藥，他們是無辜的，就不應該死！」

不是因為敖天才這麼做的！顧雲的解釋似乎將在夙凌心上的那塊巨石移開了。

「他們不該死，你就要送死嗎？這就是你查案的方法？」夙凌差點要被氣死了，修養氣度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雷鳴般的吼聲震得顧雲耳微做作響，夙凌又開始吼了。顧雲也有些火，朝著他吼回去：「只有一個時辰，你讓我還能想出什麼辦法！而且從頭到尾，我也沒有說過我要死。」

「穿心而過還能不死……」程航低語，在呂晉瞪視下趕閉，眼掃過敖天時不由得一愣，面對任何事都又冷又酷的敖天臉難得一陣青一陣白，氣息也顯得不太穩，幽冷的黑眸盯著顧雲，一眨不眨。

「靈，你說！」他們都知道，卓晴對人都了解，說的話比較權威。

卓晴頭疼地撐著額頭，是瘋了才會答應顧雲的要求，可要是不答應，又怕顧雲來，儘管心如麻，但是多年的法醫職業生涯還是讓能冷靜地解釋顧雲的意圖。「人的心臟位於二肺之間，左前壁第五肋間隙鎖骨中線側半寸，心的前上面鄰骨和肋骨，後面是食管和主脈，下面膈。心臟的每一次跳收的時候，與隔間會形一條極小的隙，如果能抓住這個時間和隙一劍刺腔，那麼看起來劍就像是穿心而過一樣，實際上卻沒有真的傷及心臟。」

卓晴的這番解釋，非但沒讓夙凌安心，反而讓他更加惶恐！看上去像是一劍穿心，那道所謂的隙有多窄、與心臟有多近，不需要卓晴細說，夙凌也明白。

但是誰能知道心臟怎麼跳，誰又能準確地捕捉到心臟收的短短一瞬間？這一劍要是偏了一點……夙凌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寒聲問道：「要是這一劍沒刺準呢？」

卓晴緩緩抬頭，艱難卻清晰地回道：「必死無疑。」

「夠了！」一聲嘶吼，驚得眾人心不已，看向立在門前的敖天，只見他黑眸中佈滿，迸著嗜的芒，銀張狂地飛舞著，夜下，他如同一隻困，似乎隨時撕咬、瘋狂！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敖天，眾人不自覺地稍稍後退了一步。

敖天忽然回頭，暗紅的眸子狠狠地盯著顧雲，這時的敖天，渾就像長滿了刺一般。夙凌側過，將顧雲地護在後，好在敖天並沒有再靠近，暗啞的聲音了以往的冷傲，幾乎是在嘶吼，「青末，你給我聽清楚，我的事不需要你來管，更不需要你用命來換！是死是活，也是我們敖家的事，誰都不許手！」

說完敖天就要往外衝去，一群圍著他的人終於回過神來，又要圍上前去。

「滾開！」隨著一聲低吼，純黑的剌陵劍出鞘，與他的主人一樣，一寒，銀白的髮無風自，幽暗的瞳染般暗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妖冶。

「敖天，你站住。聽我把話說完，你想走我不攔你。」敖天顯然已經快被自己的無能為力、束手無策而瘋，要是讓他就這樣出去，後果絕對是魚死網破！暗暗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顧雲平靜地說道：「現在距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我們好好部署，一定能贏。但是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你，子時我一樣會出現在今天敖季指定的地點，一切還是會按照我的計劃進行。不同的是，你若參與，我們的勝算更大，夜魅可以得救，案子也能告破；如果你不參與，這一劍就由我自己來刺，反正敖季的目的就是要我死在你面前，不過這麼做的風險會更大一些，計劃有可能失敗。」

敖天狂熾的氣息不改，冷哼道：「我不會刺那一劍，也不會讓你自殘！」

顧雲眼眸微瞇，瞳孔中劃過一抹厲，開口說出來的話冰冷得不帶一緒，「那你想一直被冤枉，甘心被陷害？還是要看著夜魅斷手斷腳，從此為一個廢人？你不怕等你找到的時候已經是一冰冷的嗎？是你唯一的親人，你為什麼不救？」

卓晴暗自低嘆，雲好狠，一開始那招自殘無果之後，就用他最在乎的親人來威脅，誰能承唯一的親人化作一冷冰冰的？就連墨白在聽到顧雲這話的時候，臉都開始發青，更別說已經快要瘋狂的敖天！

果然，敖天上腰間那條如般嫣紅的長鞭，腦子裏不斷閃現黃金面其下的艷，那抹鮮有人見過卻淡然好的淺笑，想起兒時孤寂恐怖的夜裏相互依偎的溫暖。

而他現在，居然沒有辦法救！他痛苦地閉上眼，卻揮之不去夜魅面無、軀殘損的景象！

顧雲很會抓住時機，在敖天心中被滿滿的親和無助包圍的時候，問道：「我既然敢提這個計劃，就表示對它有把握，我現在只問你，參不參與？」

良久，所有的力氣像是被空了一般，握著長劍的手不知不覺地垂了下來，暗啞的聲音有些無力地說道：「你要我怎麼做！」

敖天終是妥協了。顧雲暗暗鬆了一口氣。卓晴狠狠地瞪了顧雲一眼，偵訊心理學真是沒白學！顧雲撇撇。

卓晴看了看天，說道：「如果確定這次行，就趕快開始做準備吧。把你的計劃和部署說出來。」以顧雲以往的風格，會提出一個計劃，一定是已經想好了如何部署，只有一個時辰，希來得及。

「我不同意！」顧雲還沒開口，夙凌低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火氣，他氣勢十足地說道，「夙家軍三萬將士駐守京城，我不相信掘地三尺不能把夜魅找出來！」一定要拿自己的小命來搏？

顧雲開始頭疼，心也有些浮躁起來，剛說服了一個敖天，夙凌又開始和鬧，時間真的不多了，不想再為了解釋而浪費時間，說話的口氣多有些重，「慶典將至，你這麼大作，穹岳的臉面還要不要？就算真的找到夜魅，抓不住敖季綁人嫁禍的現場，這件案子要怎麼了結？」要的豈止是找到夜魅這麼簡單！雖然顧雲說的絕對是事實，但是夙凌還是被顧雲的話頂得臉發青。

「夙凌。」清亮的聲音打斷了這兩人之間即將發的對吼，卓晴淡淡地說道，「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夙凌和顧雲同時皺眉，夙凌心存疑慮，不過還是隨著那道清麗的影出了院外。月下，兩人對面而立，卓晴背對著顧雲，顧雲看不見說什麼，只看見夙凌的臉一會兒凝重一會兒焦慮一會兒驚慌。驚慌？這個表怎麼會出現在夙凌的臉上？顧雲還在疑著，卓晴已經說完，折回了書房裏，夙凌默默地跟在後，神是難以琢磨的複雜。

顧雲朝著卓晴遞去一個「怎麼回事」的眼神，卓晴沒理，只是回道：「你繼續吧。」

顧雲斜睨了夙凌一眼，只見他垂首立於一旁，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竟真的沒再反對，心裏暗暗好奇晴到底和他說了什麼，才寥寥幾句，就能讓他從固執反對到改變主意？

時間迫，現在也不是追問的時候，顧雲開始做人員部署，「雖然白天沒找到夜魅，但是找到了敖季的一窩點，說明我們的思路還是對的。程航，你帶人在西城門附近蹲守，呂晉，你負責城南布行。」

「好！」兩人沒有異議地同時點頭。

「子時我們要去的是蕭山，冷蕭，你帶人守住蕭山附近的北門，千萬小心，不要打草驚蛇。」

「是。」冷蕭自不必說，無條件服從。

「我們這些人之中，除了敖天，墨白和夙凌的武功最高，今天晚上就由你們兩個人尾隨我和敖天去見敖季，敖天出劍之後，敖季應該會帶他去見夜魅，墨白你負責跟蹤敖天他們，一路留下信號。葛驚雲你負責將這些信號收集，到單大人手中，由單大人調派人手圍攻他們，一定要一網打盡。夙凌，你負責把我到我姐姐手裏之後，就回來和單大人匯合，畢竟你手中的兵力更加充足一些。」

夙凌仍是那樣立在那裏，不說好，也沒有反對。

顧雲眉頭深鎖，夙凌這是怎麼回事？樓夕風眸間過一抹瞭然，似乎已經猜到自己的夫人和夙凌說了什麼，溫潤的聲音淡黃著回道：「樓家在蕭山附近有一別院，夙將軍把人送到那裏近一點。」

夙凌微微抬眼，與樓夕對視一眼之後又再別開，表一貫地莫測。顧雲此時沒有心力再去猜測他們兩人的暗洶湧，看向眾人問道：「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書房裏沉默了好久，沒人回答，顧雲有些好笑，他們這是怎麼了？又不是一定會死！

「沒有的話就按照安排，各自準備吧。」卓晴指了指看起來已經平靜下來的敖天和後的顧雲，說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顧雲率先出了書房，敖天沉默了很久，才跟著們到院外，兩人才剛站定，卓晴忽然出手在顧雲左上索起來，敖天一怔，微微把頭別開，顧雲也有些尷尬，不過倒是站得筆直，讓卓晴對著的研究了很久。一會兒之後，卓晴似乎終於確定了位置，手停在左上的一點，對敖天說道：「心臟的位置在哪兒不用我說了，膈的位置，在這兒。」從地上撿起一塊泥土，在所指的位置上面畫了一條半寸長的細線。

敖天轉過頭，看了一眼卓晴所畫的位置，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再次窒，在他的認知里，那正是心臟的位置，這樣一劍下去，——真的不會死嗎？

卓晴面如常，滿目自信，顧雲也是一副無條件信任的樣子，敖天將疑下，卓晴忽然又對顧雲說道：「把手出來。」

顧雲乖乖手沒有遲疑。卓晴將顧雲的手腕抬起遞到敖天面前，說道：「你先一下心跳的頻率。」

敖天遲疑了一會兒，手還是搭上了顧雲的皓腕，脈息穩定平緩、有力而規律，看見顧雲的心和表現出來的一樣平靜而穩定，倒是敖天的心跳開始不正常起來，一下一下的脈通過細膩的皮傳遞過來，那麼有生命力，要是他一劍剌過去……

敖天搭在顧雲手腕上的手倏地收回，竟不控制地微抖起來。

卓晴和顧雲兩人都沒注意他的異樣，卓晴自顧自地代著，「你記得到時候一定不要張，不然心跳一，敖天很難抓得準。」

「我知道了。」顧雲瞭然地笑笑，為了解救人質，闖過雷區，那種下一腳踏出隨時沒命的恐懼都過來了，這計算好的一劍還不至於把嚇倒。

看向敖天，他早已收回手，卓晴以為他已經抓住顧雲心跳的頻率了，隨手抓起地上一條拇指細，一米多長的樹枝到敖天手中，一手指著那條細細的線，代道：「你練習一下刺人的位置，一定要分毫不差，而且出手要快，你出手越快，創面越小，我才好理傷口，明白嗎？」

「嗯。」敖天低聲應了一聲，握著枯枝的手幾乎要將它折斷。

「開始吧。」卓晴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敖天仍是一不地立在那裏。

他低著頭，顧雲看不出他的表，不過猜也知道他肯定是張，顧雲微微一笑，爽快地笑道：「敖天，開始吧，只是一樹枝而已。」

久久，敖天終於舉起手中的樹枝，看了一眼顧雲左的位置，一劍刺出——

卓晴皺眉，「位置偏了。」

又是一劍——

「出手太慢。」卓晴的聲音越發地冷，「再來。」

雖然是樹枝，顧雲的口還是被一下下得生疼，忍著痛，顧雲一聲不吭，臉上仍是保持著淡談的笑容鼓勵地看著敖天，但是敖天的況卻越來越糟，他本就白皙的現在只能用慘白來形容，就連都白得嚇人，額頭上的汗早已經打了撕碎的銀，或冰冷或狂傲的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慌與狂躁，一下下刺過來的樹枝竟還在微微發抖。

顧雲抬手，輕鬆地抓住迎面襲來卻沒有力道可言的樹枝，沉聲說道：「休息一會兒。」敖天立刻鬆開手中的樹枝，彷彿他是燙手的烙鐵，顧雲走近敖天，他驀地回過不去看，沉重而急促的呼吸顯示著敖天的不安與挫敗。

在這之前，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最後會不會用的命去換唯一的妹妹，但是當真要對出手的時候，即使手中拿著的只是一樹枝，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綿長而平穩的已經流了他的心，他承認，他是真的怕！怕失去夜魅，更怕在自己手下失去！

濃重的夜下，一向拔頎長的背影竟有些佝僂，顧雲繞到他面前，抓住敖天冰冷的手，輕鬆回道：「敖天，以你的武功修為，要一擊即中是很容易的事，只是一劍而已，我相信你！我們下次還要一起喝酒呢！」

敖天緩緩抬頭，迎著那雙滿是信任、瑩潤明亮的眼，心卻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很痛！

敖天忽然閉上暗黑的眼眸。顧雲輕輕鬆開握著他的手，為難地看了卓晴一眼，卓晴低嘆一聲，抓起地上樹枝再次塞到敖天的手中，有些不耐煩卻異常堅定地說道：「行了，你也不用這麼張，有我在，想死也不容易，你多練習幾次，時間不多了。」

久久，敖天終於再次回過，開始一次又一次的練習。

一個時辰過得很快，而敖天的績是——刺了無數次，真正刺中那細線的次數只有三次。

顧雲臉如常，始終坦然從容，卻讓在一旁等待出發的人看得是冷汗直流。尤其是夙凌，幾次墨白都以為夙凌要衝上前去，但是他除了拳頭幾乎握碎之外，並沒有上前阻止。

抬頭看看天，顧雲一邊低頭將那道已經不是很清晰的細線拍掉，一起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出發吧。」

「咔嚓！」顧雲話音才落，敖天手中的樹枝即被他碎。顧雲假裝沒看見他臉上極力掩飾的慌，率先往外走去，裏已經爽朗地說道：「大家都按照訂好的計劃行事吧。」

「敖天，走了。」淡淡的催促在院外響起，敖天臉已經蒼白，眼神終於恢復了一貫的冷凝，看了卓晴一眼，卓晴微微揚起角，眼眉間皆是有竹的自信，敖天的心似乎安定了一些，提氣追了出去。

夙凌和墨白也跟著他們出去。

「夙凌……」經過卓晴邊的時候，夙凌的袖一，卓晴忍的聲音低低地傳來，「幫我把活著帶回來！」

夙凌渾一僵，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按照計劃行事，庭院裏再次冷清起來，卓晴雙手地環著手臂，忽然沒了剛才的自信，腳發虛地後退，落了一個溫暖而包容的懷抱里。

「夕，我好怕。」怕這次的分開會為永別，怕等回來的是一冰冷的。

懷裏的人抖得厲害，這是他沒有見過的晴兒，環在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將溫暖與信心傳到心裏，樓夕永遠溫的嗓音安著卓晴惶恐不安的心，「放心，會沒事的，你要相信，也要相信自己。」

卓晴地抓住自己的雙臂，心裏暗暗地默念道：夙凌，對不起——

為了幫雲抓時間，為了讓夙凌替守護著雲，剛才欺騙了他，告訴他，就算這一劍沒有刺中膈也沒關係，只要夙凌能儘快把雲帶回來，就能救活。說謊了，這個謊言讓夙凌以為雲的命其實是掌握在他手裏，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夙凌更快地把人送回來，也為了讓他同意雲的這個計劃，但是對他來說，卻是殘忍的，如果，雲真的死了……

蕭山，子時。

今晚不是十五，月卻異常地明亮，顯得有些詭異，山巔之上，一抹瘦的影走來走去，腳步急促，銀髮微，顯示著此人心浮躁。敖季心裏忐忑，不知道敖天會不會來，他從來都沒猜過他的心思，現在他邊又多了一個鬼靈般的人，就更難捉了！

子時剛過，敖季就看見並肩行來的敖天和顧雲，他微微瞇眼，直到兩人走到他面前，還是沒有把視線從顧雲上移走，低啞地笑道：「小姑娘，我好像小看你了。」竟然帶人去搜查，而且居然差點讓找到了！小丫頭確實有點小聰明，不過通過這件事也更好地驗證了的價值，夙凌對的縱容和樓夕給的支持已經到了連單嵐都不得不聽的地步，敖天要是要了的命，這場追逐戰一定很有意思。

顧雲沉默著不說話，敖季怪裏怪氣地笑道：「你居然還敢來，真有勇氣！」是不怕死呢，還是這麼有信心敖天不會殺？！

顧雲依舊沉默，年輕的臉上平靜得有些異常。敖季不耐煩了，對著敖天問道：「怎麼？做好選擇了嗎？」

敖天遲疑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只要不殺，你要我做什麼事我都會去做，即使是去殺燕弘添。」

哈哈哈！敖季大笑起來，敖天幾時這麼低聲下氣地說過話？整個心被虛榮佔據，敖季越發狂妄地笑道：「你以為你還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我今天給你時間，是讓你慢慢做選擇，可惜你讓我很失！想救夜魅？除非我願你讓你帶走，否則，你連都別想找到！

「你應該激我，還給了你做選擇的機會。」敖天的手了，敖季開始咄咄人，「到底是死，還是夜魅死。」他倒要看看，敖天是選妹妹還是選人！

「如果——」敖天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我殺了，你是不是立刻帶我去見夜魅？」

「是。」

敖季話音才落，只見敖天抓住腰間的劍，敖季大驚，以為他要對自己出手，正要躍后躲避，誰知寒一閃而過，長劍沒有一遲疑地刺側顧雲的心口，墨黑的長劍穿而過，顧雲睜著一雙大眼，不敢置信地盯著敖天。

而此時，同樣沒有想到的還有躲在遠的夙凌和墨白，兩人皆是一驚，看著月下那個被劍刺穿、木然而立的弱影，夙凌的心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刺中，他竟有一種不上氣來的覺，那種痛楚從心底開始蔓延至的每一。好不容易，夙凌回過神來，要衝出去的子被旁的墨白地著，「夙將軍！你冷靜點，大局為重。你現在出去青姑娘這一劍就白了！」

夙凌著赤的手指咯咯作響，墨白也到了那赤紅長劍人的熱力，他只希敖天能快點把敖季引走，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能著這一人一劍多久！

顧雲臉上的驚訝不是裝的，是真的沒有想到敖天出手居然這麼快！接下也沒有心驚訝了，老天！好痛！比被子彈打中還要痛，一從骨子裏出來的寒意讓子不自覺抖了起來，沿著墨黑的劍開始一滴滴地往下流淌，顧雲覺得眼前發黑，狠狠地瞪著敖天，心中暗罵道：「他搞什麼，怎麼還不拔劍！」

敖天此時早已經沒有拔劍的力量，滴泥土的聲音每一下都重得像是砸在他心裏，他覺得自己置於冰窟之中，徹骨的寒冷幾乎將他滅頂。

敖天整個人愣在那裏，顧雲一咬牙，開始緩緩往後退，劍劃過的聲音讓敖天瞬間明白顧雲的意圖，握劍的手一，敖天毫不留地拔出了長劍，隨著劍而出的，還有那噴涌而來的。

熱濺在敖天的臉上，如熔巖般瞬間灼傷他整個人，他就那樣站著，眼睜睜地看著慢慢閉上眼睛，看著的一點點向下落，看著躺在地上，一也不了。

敖季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良久才回過神來，拍著敖天的肩膀，大笑道：「你下手還真的毫不留啊！果然夠狠！」真想不到他居然這麼狠，一劍刺穿心的人是什麼覺？哈哈哈！

敖季刺耳的笑容敖天聽不見，但是當他手要去檢查顧雲死活的時候，敖天大吼一聲：「不許！」

敖季的手停在半空。敖天手中的劍還在滴，半張臉全是污，暗紅的眼眸狠狠地盯著他。敖季暗暗心驚，反正這一劍都穿心而過，這個人死定了，他還是不要在這時候刺激敖天的好。

敖天訕訕地收回手，忽然近他，問道：「夜魅在哪裏？」

敖季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激他，笑道：「跟我來，我這就帶你去。」

敖天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無聲息的子。

別怕，你若死了，還有我陪你！黑眸中劃過一抹決絕，敖天轉離去。

兩人的影漸行漸遠，墨白立刻被一強大的力量掀翻，夙凌高大的子已經箭一般地奔向那抹麗影。墨白看了一眼夙凌明顯凌的腳步，雖然有些擔心，卻也只能選擇追上遠去的兩人。

「青末？！」夙凌微抖著扶起地上的顧雲，閉著眼睛，一不，臉上盡失，前襟後背都在往外滲，他連忙手搭在的手腕上，時斷時續的脈息幾乎找不到，夙凌既慶幸又擔憂，還活著！但是這樣的還能撐多久呢？

「青末！你不能死，要撐住！」點了的道止住不斷湧出的，夙凌把懷裏弱的子抱在懷裏，腳下一刻也不敢耽誤，心裏本不敢去想其他的，耳邊不斷響起的只有卓晴的代，一定要快！要快！

「青末，你要撐著，我命令你撐住！」不管懷裏的人聽不聽得到，夙凌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或者只有這樣，他紊的心才能得到一點點安！

一路狂奔，夙凌抱著顧雲來到樓家別院，僕人們早就等在院外，看到疾行而來的夙凌立刻打開門，領著他往最大的院落跑去。

「送到房裏去！」樓夕已經站在屋外等著他，看清夙凌僵冷的臉和襟上的猩紅，樓夕不擔心顧雲的況。

抱著顧雲沖房，夙凌先看見了一個大大的外廳，五六個宮中醫最好的醫幾乎全部到場，上穿著奇怪的白袍子，神有些張地坐在那裏，看到夙凌懷裏還抱著一個人，幾個醫紛紛起，樓夕對他們揮揮手，幾人不得不再次坐下，眼中的疑更甚。

「裏邊。」

在樓夕的示意下，夙凌將顧雲抱進裏間，地方不算打，只有一張鋪著白絹的小木床，其他地方全部點滿了蠟燭，線明亮得刺眼。卓晴站在木床旁，上同樣套著一件白的袍子，雙手戴著棉布手套，過膝的長發也被結長辮挽了起來。卓晴指著木床，低聲說道：「把放上來。」

夙凌趕把人放了上去。卓晴冷聲說道：「你出去。」夙凌衝口而出，「不！」

燈火映照下，顧雲的白得明，青灰，清瘦的被放在窄小的木臺上顯得更加單薄。

「出去！」卓晴口氣很重，手沒閑著，輕輕剪開顧雲前的黑，左上有一個一寸寬的口子，皮有些外翻，但是刀口很齊，位置也基本沒偏差，直到看見傷口，卓晴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一半，敖天這一劍刺得又快又準，雲還是有救的！

定了定心神，卓晴開始清潔傷口，卻發現顧雲傷口出量很，劍著膈穿過，沒有傷到心臟，不過卻割斷了一條靜脈，不應該只流這點！卓晴眉頭微皺，低聲問道：「你點了的道？」

夙凌心驚，急道：「不能點？」

卓晴淡淡地回道：「不是。」一改剛才強的態度，說道，「你留下也可以，但是不要妨礙我。還有，去換一件乾淨的服。」

卓晴同意他留下，夙凌反而更加擔心起來，莫不是出了什麼岔子？夙凌有些焦躁不安地出了裏間。樓夕似乎早有準備，一個托盤遞到他面前，上面放著一件素白袍子，夙凌沒有多想，了上染的衫，換上白袍再次進了裏間。

卓晴手中拿著一細細的彎曲銀針，夙凌不敢上前打擾，默默地站在卓晴側，眼睛始終不離床上雙目閉的子，失去了活力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尊瓷娃娃，一就會碎一般，室很安靜，靜得呼吸聲都那麼明顯，可是他卻幾乎覺不到的氣息，好幾次他都想去試試的鼻息，又怕結果讓他不能承。

「夙凌，」卓晴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才低聲說道，「解開的道。」

卓晴的語氣明顯凝重，夙凌的拳頭了，走到顧雲側，緩緩出手，用力一點——

道解開，顧雲頭忽然了一下，一縷殷紅的從角涌了出來，沿著臉頰流過脖子，最後在素白的枕頭上留下點點猩紅。

「怎麼會這樣？」夙凌大驚，又不敢，只能看著嫣紅的不住地從角湧出，他瞪著卓晴，低吼道，「怎麼回事？」卓晴鎮定地拿起旁邊的一塊白絹輕輕按在顧雲角上，低聲說道：「按著。」

夙凌連忙按住，卓晴鬆手低頭觀察著剛剛合好的靜脈。夙凌點了雲的道，確實能延緩的出量，但是因為有傷口，會有變化，道解開的瞬間，強很大，嘔點是正常的，就怕剛好的管承不了！

觀察了好一會兒，卓晴發現接好的管還是出現量滲的現象，該死！合線還是太，醫療用不全，讓卓晴的心非常糟，臉又晦暗了幾分！正準備進行二次合。

「為什麼會一直吐？」夙凌低沉的聲音異常低啞。

卓晴微微抬頭看了夙凌一眼，眉頭立刻打結。夙凌的臉沒比雲好到哪裏去，盯著手下那塊已經被浸的絹，因為得太用力，沿著他的指一滴滴往下落。夙凌眼中明顯的無措與自責讓卓晴憂心，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失控，但是這裏畢竟是手室，關心則，卓晴不想冒險，揚聲道：「夕，把他弄出去！」

樓夕在門外聽見卓晴的話，輕嘆一聲，對外室的兩名侍衛點了點頭，兩人進了室，走近夙凌，夙凌雙手著顧雲的臉頰，眼睛一刻都沒有從上離開過，沉的聲音刻意低著吼道：「滾開！」

夙凌上與生俱來的霸氣沒有幾人能抵擋，兩人遲疑了一會兒，不敢上前拉人，卻也不敢就這麼走開。

這時，樓夕清冽的聲音又從外室低低地傳來，「夙將軍，如果你不希青末有事的話，就到外面去等，你這樣會害死！」

淡淡的聲音在這樣安靜到抑的房間里響起，每一個字都讓人窒息，卓晴抓時間進行二次合，專註於手之中，對於他們的話充耳不聞。顧雲已經不再吐，臉卻比剛才更加暗了幾分，手中握著的帕溫熱得幾乎要將夙凌灼傷，而的臉頰卻冰涼得沒有一溫度。夙凌的手再次抖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本幫不上什麼忙，抑著心中想將護在懷裏的衝，夙凌迅速起，沖了出去。

站在庭院正中央，夜風猶如一條條荊棘鞭一下下在他上，他不覺得疼，只是心地冷，痛苦地閉上眼睛，長劍刺穿的那一幕一次次在腦子裏回放，他好恨自己，為什麼沒有阻止！

他是不是還不夠快，是不是不應該點的道！如果，如果他再快一點，就更多些生的希。再快一點……高大的像一下子被空了力量，頹然地抵著後的山石，冰冷的覺由背後一直蔓延到心裏。

這一夜，似乎特別漫長。時間終是在走著的，夜幕一點點被朝霞吞沒，太緩緩升起，帶來了暖意。夙任聽到消息，早早趕來看看顧雲的況，進去庭院，就見到一抹高大的子靠坐在假山旁，初見的那一剎那，他差點認不出坐在地上的男人是夙凌。一夜的煎熬讓他長出不胡楂，臉上沒有太過悲痛的神，只不過那雙一向銳利冷傲的暗黑雙眸直直地盯著地上的一點，眼神是全然的空，手中還握著一條已經被浸、冰冷而腥黏的絹布。

夙任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