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爪爪

風蕭蕭兮易水寒，錢包一空兮不復返。

雖然支付寶里的存款已經出現了零蛋，花唄也剛剛還清——

秉承著一個普通老實人應有的責任，薛謹還是決定在把小貓托管之前，先主掏錢給它做個檢查。

然而。

“嗯嗯，如果按照純種金漸層的價格來算——哎呀看這只可孩子的小圓臉，它無疑是個純種金漸層——從基本的檢算起，外面撿來的小貓因為沒有證書，檢查項目就要多一些……但我們家有優惠，暑期八折，在團上還有套餐團購價……”

“對了，這只目測一個多月大，建議你三個月的時候送它來打貓三聯疫苗和狂犬疫苗，貓第一次接種的話貓三聯要打三針……”

“哦，還有，診費是另外算的，每次來這里打針前都要做一次常規檢前，這個是算在診費里……”

“還有，外面撿到的小貓最好幫它做一個外驅蟲的項目，再化驗……”

張小姐噼里啪啦敲了一陣計算，燦爛地抬起頭——

“綜上所述，您只需要花費1888！疫苗接種是三個月以后才需要付費開始的項目！”

——背景板上早已云布的男人默默盯著。

然后把自己掏到一半的錢夾又默默放了回去。

張小姐：“……喂！喂！我們家可是本市市中心的高檔寵會所！這個價已經是白菜價了！”

你這幅窮酸的表是怎麼回事啊？

薛謹收錢夾的手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張小姐懷疑他厚厚的圓眼鏡后，是如同菜場老大媽般挑剔嫌棄的視線。

“經過暑期八折，團團購價再降低，并撇去疫苗接種……一共1888。”

他頓了一下，給某個字加上了強調的反問語氣：“才？1888？”

張小姐：有菜市場大媽那味兒了。撲面而來啊。

“……我這是在貓貓能最優厚最全面的檢查前提下，給你的最低價。”張小姐指指前臺后的墻面上，讓薛謹自己去閱讀那些項目菜單，“實話說吧，我們這里是高檔寵會所，做的都是一對一治療培育，力求從寵的與心雙管齊下……”

薛謹不為所地呵呵一聲：“高考一對一輔導課也就這個價了吧。”

沈凌本就沒聽低等鳥類和低等兩腳的談。

正第三次致力于奪回從眼前消失的小黃魚呢。

計劃如下：抬起尾，前爪抻出，翻越低級鳥類的虎口，翹起尾完整只著陸，繼而向掌心進發，爭取順著手腕向下到低等鳥類的，然后爪去夠那只裝著小黃魚的超市塑料袋——

然而，不斷被薛謹抬起的手指擋回去的沈凌，依舊在虎口徒勞地拉。

低等鳥類！低等鳥類！爪子比本喵靈活了不起啊？！能像兩腳一樣分十來去的有什麼好驕傲的！呸！畫冊里的大章魚還有幾十來去的可分裂爪爪呢！

……要不是你這種低等鳥類剛才被本喵的指甲撓了一下，可能到了不小的重傷，此時生命垂危……

本喵才不會這麼溫吞地用這種低等貓的方式和你周旋呢。早就弄個咒符把你咔掉，哼。

想到這里，沈凌拉對方的作猶豫了一下，目忍不住投向了那道淺淺的白抓痕。

……這只低等鳥類，難道很擅長忍疼痛嗎？以前被本喵爪子無意到的那些低等，全部都非常痛苦的樣子……

唔。

薛·既不是低等鳥類也不是低等兩腳·謹可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的里，自己的確只是被貓輕輕撓了一下。

這位窮酸憨厚的老實人正繼續和張小姐討價還價：“1888……你們就沒有更便宜的套餐嗎？我只是偶然撿到了一只貓，想把它托管在這兒，并不是打算飼養它的主人……況且，這只貓著高考輔導一對一的高價檢，但既不是我親生兒，也不能參加高考，更不能報效祖國后給我養老……”

張小姐氣得不行：“你有病！”

薛先生非常冷靜：“我沒錢。”

某無名路人唱道：“好聯！齊活兒！”

……然后這位穿長褂有北京口音的路人在兩人幽幽轉過來的視線下默默離開了。

“行啦，行啦，你非要降價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張小姐率先選擇了妥協——憑什麼這種小氣拉的男人能撿到可的貓貓——心累地指了指價目表下方的一圈小牌子，“你看，我之前說過，我們會所是高檔的私人訂制，所有寵醫生都是一對一治療吧？如果你選擇那些在會所沒有固定職位、作為幫工招進來的兼職護士進行檢，價格會便宜很多……團上團一個抵用券，再加一下他們私人的微信，就只需要388了。”

薛謹一愣：“便宜這麼多？”

“對啊，其實大多數來會所的客人也會選擇這種服務的……但我還不是心疼你這只撿來的小貓。”

張小姐嘆了口氣：“那些人一般都是業余打工的，在照顧寵方面沒有耐心也沒有經驗，雖然整套檢流程可以完整做完，但比起專業醫生心多了，忽略一些寵生病的初期特征也……”

嗯，這點沒有問題，這只貓活蹦跳沒病沒災，我花錢做檢只是承擔每個老實人理應承擔的責任而已。

把它從娃娃機里救出來是出于普通人的責任，把它送去會所檢是出于普通人的責任，給它找一個好的主人、確認它后續的生活到好的照顧也是出于普通人的責任。

鏡片后藤紫的異瞳極為可怕，永遠含著某種并不屬于普通人的漠然。

就我個人的“平凡”守則而言，并沒有為這只弱小生付出額外心的必要……

“喵~”

手背上，突然傳來熱的。

的。麻麻的。

他低頭一看，金燦燦的球竟然不用墊拉了，正蜷格外小的一團，探著腦袋，出舌頭之前留下的那道白爪痕。

見他看過來，對方抬起腦袋，盯著他完了最后一口，然后張開。

紅的舌頭一閃一閃的，尖尖的牙齒小小幾粒。

“喵嗚！”

淺蔥的圓形大眼睛，小的生，乖乖甜甜的聲，一只手就能握住的黃絨團。

“喵嗚？喵！喵！喵嗷嗷！”

沈凌：瞅我？瞅我干嘛？再瞅瞅本喵就下死手撓你了啊？別以為被本喵的指甲重傷后忍疼痛就能得到本喵的同！本喵只是確保你不會死在本喵叼走所有小黃魚之前而已！低等鳥類！

不懂貓語的張小姐被擊中了。

“它也太乖了吧……我從沒見過這麼黏人的野生崽……我的天啊……”

不懂貓語的薛先生眨眨眼睛。

“我覺得它不是在討好我。”他突然說，“它一定是在醞釀什麼‘走我財’的可怕謀，這是對敵人的麻痹政策吧。”

“喵嗚~”

沈凌：看不出來，低等鳥類還是有點智商的，但還是沒有本喵聰慧！

張小姐：“哎呀先生！你怎麼能這麼說它！你看它又主你了，剛才的聲是不是特別委屈？”

薛謹著沈凌微微在半空，蠢蠢想繼續拉他的右前爪肯定道：“是挑釁疊加自的宣言。”

張小姐：啊，這個超現實主義者真討厭。

“總之，咳，回到正題……388的套餐……”

“不用了。”

薛謹出錢夾，從最里側的夾層里出一張薄薄的銀行卡，平靜遞了過去：“就按照1888的高價套餐來吧，請幫我聯系經驗最富的寵醫生。如果可以的話，再發給我一份可靠的領養機構名單，相關網站的地址鏈接也可以。”

張小姐被這突如其來的神展開搞得有點懵。

“哦，哦，好的？”

所以，這人只是上說的涼薄，其實里是個傲……吧？

【三十分鐘后】

薛謹已經抱著貓坐在了診室外的長椅上，而沈凌從拉他的虎口改了拉他的膝蓋——散發著小黃魚香氣的超市購袋換了個位置，如今擺在了薛謹的邊，所以只能選擇順著向下進發的計劃。

但低等鳥類可以靈活張開的十手指再次把往雙膝間扎的腦袋擋了回來。

薛先生平靜地教導它：“雖然你只是只貓，但我莫名覺得你能聽懂……總之，作為一位矜持的淑，不要用力往雄生的兩之間鉆。”

沈凌：“……喵！”

本喵才不會遵守你們低等鳥類的奇怪習俗呢！而且本喵從小到大都沒聽過這套奇奇怪怪的雌雄理論！本喵面前的一律是低等生！

正在準備無視薛謹，第八次往小黃魚進發時——突然覺他的子里響起了“嗡嗡嗡”的振聲。

“喵嗷——”

“冷靜。”

一只手罩上的后背，把扎起的金緩緩捋了下去。

薛謹一邊貓一邊去掏口袋——值得一提的是，這家伙自剛才莫名其妙掏出一張卡刷走了1888塊人民幣，就一直維持著麻木不仁的表，即便此時他正一遍遍著膝蓋上炸小貓的后背——

“手機短信提示音而已。”

這麼說著，薛謹用“啊這個世界真灰暗好想去死一死”的倦怠表，一邊擼貓一邊接通手機。

“喂。”

“薛謹——！”

手機那頭的信號似乎不太好，背景音也十分嘈雜，而喊話的家伙好像驚恐地撞了鬼。

“事先聲明，你不要沖過來殺我，我剛才接到銀行短信，你存在我這里專門為娶老婆買婚紗辦婚禮攢的錢竟然了——”

“1888。”

薛謹重復了一遍數字，語氣倒是很平和，“不是銀行再次私自挪用錢款，也不是銀行電腦后臺死機丟失了數據，是我切切實實剛才刷卡花出去的。”

對方愣了愣，沒有為薛謹淡淡敘述中那些悲慘的假設況驚訝——就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可能代表這些悲慘的假設的確發生過——對方司空見慣地無視了這些，并抓住了另一個重點。

“你、你花出去——你親手花出去？”

語氣上揚，從“驚恐地撞到了鬼”變了“驚恐地撞到石時代的恐龍”。

“嗯，對，我親手花的。親手刷卡，親手輸碼，親手簽字，親手接過發|票……”薛先生一潭死水般的表似乎了一下，“我花的很有意義，我很快樂。”

可你聽上去似乎下一秒就要去78層高樓一躍而下了啊。

“你究竟是怎麼……”

“是這樣的，我撿到了一只貓。”薛謹的手過沈凌蓬松的金，臉上卻沒有毫快樂之，“出于個人的好，我決定送佛送到西。”

“什……”

“我覺得，它和我印象中弱無依的寵不一樣。我能覺到它有一份很蓬的生命力，心積慮地打算襲擊我，活力滿滿地計劃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而我尊重所有用力生活的普通生，所以我決定認真尊重它，給它我能做到的最好的待遇。”

“況且，就我個人而言……”手指順著貓貓的脊背一直下，逐漸牽住了尾。

“我對活力澎湃、努力生存的普通生懷有喜之。”

沈凌炸起來的終于被捋下去了。

吃驚地發現這只低等鳥類擼的手法竟然格外溫，和他囂張的挑釁態度截然不同。

于是慢慢收回了試圖往下拉的爪爪，埋到肚子下，又慢慢慢慢蹲伏一小團，示意后面的低等生繼續伺候。

薛謹垂眼看看它，敏銳捕捉到一道與此前張牙舞爪的嗷嗷聲截然不同的聲音——

沈凌球球說：“咕嚕。”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似乎無形中被薛謹的發言到了，又似乎是察覺了這邊第一次響起的“咕嚕”聲。

接著，對方弱弱地開口……

“可是，那是你好不容易攢起來買鉆戒買婚紗辦婚禮的老婆本哎。一旦這張沒開封的卡花出一定數額，就一定會在你的運氣加持下奇奇怪怪流失掉全部存款哎。”

“啊，我知道。”

薛謹深吸一口氣，看似盯著貓貓的視線轉移到了自己放在它背上的手——

“所以我正在思考如何穿越回三十分鐘前，剁掉這只刷卡的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