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傻子

夫妻倆回得早,到家屬院的時候,禾兒已經帶著妹妹在空地玩。

育紅班也有全托,有上課時間,沒有下課時間,幾點去接都可以,隨得很,有的人家也會讓孩子一直住著,放假再接,算是方便家里沒有人照顧孩子的家屬,當然收費就不一樣了。

禾兒老遠看見爸爸媽媽就跑過來,后面跟著短的妹妹撲棱撲棱地。小孩子也不單是為看到家長高興,更多是心知肚明有好吃好玩的,黏人得要

方海捂住口:“猜猜爸爸給你們買什麼了?”

一路猜到家門口,還沒猜出什麼來,姐妹倆自己手要去掏。

趙秀云是不管的,歸置買回來的東西,零食餅干放進五斗柜、罐頭副食品放進櫥柜,布料先放床頭,過兩天再做。

拿到最底下,兩套新服,一件淺藍、一件淺綠的雪花布襯衫,兩件棉布五分,側邊斜扣。

棉布倒是普通,貴就貴在雪花布,其實是這兩年的新法,原來大家都綢子布,換解放前是大戶人家才穿的,金貴、又薄又,穿上去舒服是舒服。

可惜還是那句話,太金貴,不是什麼有錢不做事的人家本穿不了,賣得還貴,一件就得四五十。

趙秀云平白嘆口氣,一抬頭,方海半靠在門邊,笑得討好,跟禾兒吃糖的時候一樣。三十出頭的人而已,歲月好像待他格外刻薄,看著像四十。

其實他結婚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還算白凈,尤其笑起來那口牙,白到晃人眼。

隊里人多半不刷牙,能漱口就算講究人。

趙秀云當時肯點頭,一半是家里,一半是方海本人的條件也是沒得挑。

方海兩只手在挲,張得不像樣,訕訕笑,眼睛半垂著看地板,不知道的以為是等發考卷呢。

趙秀云有氣也發不出來,又覺得無奈,這男人,你說他好,有時候做的事人一肚子火,你說他不好,人家又是實實在在地在做事。

看著都不好意思說難聽話,服在上比劃一下:“好看嗎?”

方海神放松:“好看。”

那麼好的料子,剪裁大方合又是難得的人,服襯人、人襯服,明珠蒙塵,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大隊這朵花,在他手上終究是耽擱了。

方海又夸一句:“特別好看,下次再給你買別的。”

可快別說買了,趙秀云心都在滴,轉念一想:“你可真是沒攢錢啊。”

提起這個,方海是待不住,左顧右盼:“禾兒好像喊我了,我出去看看。”

想得怪的,還喊他呢,趙秀云也不追究,沒隨軍之前是不管這些的,隨軍之后也不能攥得太,每個月一百塊已經很多,男人手里沒錢也不行,更何況大半也花在和孩子上。

方海出了房間,他隨口編的當然是借口,孩子得了新東西已經出去炫耀了。他好容易放假,得把家里需要干的活都拾掇起來。

修椅子、修桌子,墻面泡水后的坑坑洼洼也要補。

趙秀云聽見叮叮咣咣的聲音,搬了凳子也坐在他邊,自顧自干活。

方海吃驚:“你還會木工活?”

別看修修補補的事簡單,但人在這些事上一向不擅長,隊里人都默認這是男人的活。

趙秀云現在在他面前說話更坦誠,隨口應:“你不在家,不得什麼事都我自己做。”

方海愈發愧疚:“辛苦你了。”

能講這句,趙秀云就滿足了,反而安他:“沒嫁人前我就會,我爸你又不是不知道。”

爸趙建國,那可是大隊的名人。

趙建國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勤勞男人,婚后媳婦李紅芳一連生下五個兒,他自覺沒有兒子命,掙的都給兒不甘心,人就變得懶惰,上工也不勤,家里全是老婆孩子撐著。

等趙秀麗嫁到城里,就變一個人撐著這個家,后來趙秀云有工作,就變姐倆撐著,兩個弟弟跟爸學得一模一樣。

娶老婆、生孩子都不耽誤,得兩個姐姐不過氣。

準確來說,只有趙秀云覺得不過氣。

方海不好意思說老丈人壞話,其實想起來也覺得做爹做丈夫做這樣,哪里配說是男人。

他轉移話題:“你放著別,以后這種事我來做。”

趙秀云不跟他搶,家里能干的活多了去了,又不只有這一兩件,能干的人在哪里都有事干。

也不挪窩,把方海的服拿出來

方海看見咯吱窩下面那個:“咦,什麼時候破的?”

他的服都是自己洗,過水皂隨便抹一下,洗到沒泡沫就算干凈,晾也晾得隨意,要麼皺的,要麼不翻面。

趙秀云收拾的時候總會檢查一遍,有時候再洗一遍,就是從來不說他弄得不好,生怕人家生了氣,再也不干。

咬斷線:“你能知道什麼?”

做事心大意。

方海不爭辯,錘頭一打:“這不是有你嘛。”

說得還怪理直氣壯的。

趙秀云懶得說他,了一件又一件。孩子天天這樣折騰,不是這里一個口子,就是那里一個,做爸的更不讓人省心。

陳秀英進門就看見他們夫妻湊在一塊,各干各的,調侃道:“喲,我這是不該來啊。”

趙秀云東西擱在一邊:“大門開著,誰來我都歡迎。”

一看陳秀英的表就知道有八卦要說,端著搪瓷杯倒水出來。

陳秀英也不客氣,喝一口:“你知道我剛從哪里來的?”

“哪里?”

“13號樓的王團長你知道嗎?”

“是不是月婷爸爸?”

“對,就是他。”

這八卦鋪墊的,那一個長,趙秀云忍不住。

“他家咋了?”

陳秀英拍大:“買電視啦!”

剛看完熱鬧過來,那一個激:“那圍得是里三層外三層,你要不要去看看?好家伙,開關一扭就有影,比看天電影都新鮮。說貴得很呢,小小一個要小一千,也就是他們雙職工的人家才買得起,咱們也就看看,你是沒看到,錢花那咧的,都快到天上去了。”

別人家有,趙秀云頂多是羨慕,跟著附和:“那我們禾兒今天一準不高興,拿鋼筆出去炫耀。”

王月婷家買了電視,院子里沒幾臺,誰還顧得上看的鋼筆。

就孩子這點心思,大人一一個準,這要大人只會讓人討厭,孩子就是可

陳秀英向來覺得方家的孩子好看又乖巧,兩家離得近又來往多,笑笑道:“還真是,別看孩子小,就數他們最比。”

我家吃了,你家出去玩了,誰家有點什麼,孩子們的全給說出去。

方家姑娘貴,零食多、穿打扮好,爸媽還總帶出門玩,來了沒多久,家屬院里好多孩子都羨慕。

方海聽了若有所思抬頭看一眼,又接著干活。

趙秀云不知道,一味跟陳秀英搭話。

“我記得錢花是在鐵路局上班吧?”

“對,就火車上推推車的,聽說工資不老呢,加上他們家老王,又只有三個孩子,咱們家屬院里,他們的日子算不錯的。”

城里工作難找,家屬院里大多靠男人工資撐著,雙職工不知道多人羨慕著。

工作一直是趙秀云的心頭痛,人要是一輩子都沒擁有過無所謂,但擁有過又失去更讓人難過。以前方海每個月給寄五十,加上自己的工資是八十,現在每個月有一百,錢是多了二十,可掌心向上總是讓人為難。

一輩子指別人過日子,想想就窒息。

不過這在別人眼里是神仙般的日子了,別人家的男人大多是甩手掌柜,哪像方海這樣,回家什麼活都干。

陳秀英話題轉來轉去,就轉到他上。

“你們家老方可真不錯,勤快,不像我們家老趙,我,一家老小全指我。”

本來別人夸,都是要自謙一下的,但凡有人夸禾兒和苗苗,都說缺點。但方海這會就坐在旁邊,當著人面罵人可不是好事。只得含蓄道:“我聽說趙團長要升了?”

“嗨,是這麼說,要不是他軍齡長,還不上他。”

這話不一定是真話,人家陳秀英也得謙虛,而且方海還在這呢。

反正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一句。

方海聽了都臉熱。

陳秀英坐一會,又去別家說話,就是天有什麼新聞到傳播,家屬院里頗有幾個這樣的人。

一走,方海就松口氣。

趙秀云看了好笑:“又沒跟你說話,你干嘛呢?”

“是沒說,那眼睛可一直盯著我,話里話外還是我。”

“聊天嘛,總得有個說頭,又沒說你壞話,可全是好話啊。”

方海在家,這種狀況自然遇見,想起來陳秀英的用詞都起皮疙瘩。

“我聽著不太像好話,倒像是專門來聽你夸趙慶的。”

趙慶就是陳秀英男人。

趙秀云:“不傻嘛你,我還以為你聽不出來呢?”

方海哽住,行,就當他是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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