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被拽著尾的領帶上掛了很久,終于被駱修垂下去的眼睫一掃，落了地。

男人聲音低低的，從溫和里出一點難察的涼意：“選在這樣一個公開場合,顧小姐別出心裁。”

顧念：……嗯？

寶貝鵝子這是在夸嗎？

雖然沒搞懂駱修的邏輯，但這不妨礙對寶貝鵝子毫不設防的老母親謙虛接話：“沒有沒有，我就是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了。”

“那顧小姐希聽到什麼樣的回答。”

“我嗎？”顧念驚訝。

“嗯,”駱修抬眸,似有深意,“既然選在這里問,顧小姐應該對我的不同選擇都做出預設應對的準備了？”

顧念茫然：“算是吧……不過無論你怎麼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

駱修聞言一笑，看起來并不相信：“是麼。”

“真的！”

駱修沒有就這個真假問題糾纏,真相在他看來一目了然：“我還是想聽聽顧小姐的建議。”

顧念一愣，隨即熱淚盈眶：“你這麼尊重媽,咳，我的想法嗎？”

“嗯，畢竟是顧小姐先問的。”

“……”

顧念頓時覺肩頭落下沉甸甸的兩座大山，左邊著“母”，右邊著“責任”——

這種又當爹又當媽的覺，就是傳說中的“甜的負擔”嗎？

顧念含淚。

終于要長為被寶貝鵝子認可的好媽媽了。

在這甜的負擔下,顧念正，沒注意自己把手里的領帶拎得更：“如果可以的話，那我還是建議你以事業為重，先不要談的。”

“……”

駱修一頓。

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讓他不起眼，鏡片后的褐眸子深深噙住面前孩的影。

顧念把這眼神當了寶貝鵝子的無聲抗議，嘆了口氣，勸：“我懂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肯定氣方剛,難免沖，還忍不住想談。”

駱修：“……？”

顧念還在苦口婆心：“但駱修先生你現在在事業起步期，機會難得，最要抓。如果在這個時候和宗詩憶談，那很可能會大量分散你的注意力和公眾熱度——”

“等一下。”

“啊？”顧念抬頭。

“你說，我和誰談？”

“宗詩憶呀。”

“是誰。”

“……”

這次到顧念沉默，數秒后松開手扣住臉，聲音輕惱：“駱修先生你這樣以后會得罪很多人的……是《有妖》的主角、明天要和你拍親對手戲的演員宗詩憶啊。”

駱修：“你剛剛問我的想不想談，是和？”

“嗯。”

“我不認識。”

“我知道，但你們明天不是就要認識了嗎？之后還有親對手戲要合作，宗小姐又很漂亮很可，你會因戲生、對心是很正常的事……”

聽完顧念的話，駱修了然：“顧小姐原來是在試探我。”

顧念：“…啊？”

“那你希我怎麼做。”

“什、什麼怎麼做？”

“和宗詩憶保持距離？”駱修沒理會顧念的“裝傻”，他起眼，聲音得低低的，眸子里笑意涼薄又勾人，“這樣夠麼。”

顧念被蠱得徹底，下意識接話：“夠了，吧。”

“好。”

“……？”

一直到在耿宏毓忍不住的催促下離開鏡頭前，顧念才終于從那種蠱里神。

茫然地回過頭，看向拍攝區。

剛剛寶貝鵝子的意思難道是，他會聽媽媽的話？

“！？”

顧念的眼睛倏然亮起來，著場中駱修的影，得老母親的淚水都要流下來了。

果然。

就知道的寶貝鵝子最懂事最聽話、也最能諒媽媽的苦心了！

嗚嗚嗚放心吧鵝子，媽媽也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媽媽要捧紅你！這次不行就下次，遲早有一天可以，你等媽媽！

·

駱修的單人分鏡拍攝結束時已近深夜，小助理苦守場邊，第一時間抱著駱修的長款大外套跑上前。

山區晝夜溫差大，深夜的溫度確實偏低，駱修披上大，想起什麼，他抬眼在拍攝區外掠過一圈。

小助理湊頭：“您找什麼呢？”

“顧念。”

“？沒事，您放心吧，困得撐不住，剛剛我來給您拿服后就已經回去了。”

“外套還了？”

“還了，本來還打算留下來呢，我說給您備了才走的，”小助理好笑道，“我現在看這態度不是要潛規則您，更像要談似的。”

駱修沒搭話，攏上大長領往外走，“回酒店吧。”

“好嘞。”

路上。

小助理從后視鏡里窺視著后排真皮座椅闔眼休息的男人，幾次言又止后，他終于忍不住了一回：“駱哥？”

男人睜開眼，眸里并無睡意。

即便再疲憊，他在任何有第二個人存在的空間也都無法睡。就像今晚在劇組準備區的角落里，他在第一秒就察覺了顧念的接近一樣。

不知道又想起什麼，駱修的眼眸深了深，然后他才抬起視線向前排。

“什麼事。”

“也沒什麼，我就是有點把不準，今晚那小編劇是不是沒忍住、朝您下手了呀？”

駱修未語。

小助理又問：“那這事我要和安娜姐那邊提一嗎，您要是不方便出面理的話，就讓安娜姐那邊來？”

后排沉默片刻。

“不用。”

小助理：……哦豁。

差點被小編劇進椅子里趁著黑玩一出霸王上弓，他家老板竟然還說不用？

這這這，難道他老板一直是那種喜歡強制py的類型？

小助理大著賊膽追問：“那小編劇今晚直接把您拉走了，是不是跟您挑明什麼潛規則之類的條件了？”

駱修淡淡勾了下，笑意似嘲弄：“沒有，今晚一直在裝傻。”

小助理警覺：“嗯？這不是吃了要賴賬嗎？”

駱修：“吃什麼了。”

小助理：“……”

小助理干笑：“沒、沒，我措辭不當。不過沒挑明什麼條件也好，您就也裝什麼都不記得就好了，還能正常相嘛。”

駱修眼神一停，落回車里：“你說條件？”

“啊？哦，對啊，您不是說沒提條件的嘛。”

“也算有一個。”

“哎？！”

“明天要拍攝的分鏡劇本里，有我和演員的親對手戲？”

“啊？這個……”

話題轉得突然，小助理連忙調大腦回憶今天導演組那邊給的分鏡通知。

想完之后他應聲：“對，就是劇本里丁喬和云曇相遇那場，不是有個丁喬在黑暗里不小心歪倒坐到云曇上的分鏡嗎？”

“只有那一個？”

“對，怎麼了駱哥？”

“讓他們把這段避開吧。”

“？？”

小助理愕然抬頭：“我提前檢查過劇本，里面沒有直接的皮接——這段坐懷也是，這、這也要避開嗎？”

“嗯。”

“可這樣會不會顯得您太沒演員的職業道德了？”

“……”

后排一聲浸夜的低啞失笑。

涼意莫名：“我什麼時候有過那種東西。”

小助理：…有道理。

別說職業道德，他有時候覺得他家老板道德、不對，應該說人部分都是缺失的。

但這話小助理自然是借一車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說的，他只敢委婉提出第二點不安：“事到臨頭要急改分鏡，肯定是要用您的特權了。讓他們直接手劇組拍攝事小，但劇組里的人都知道了的話，會不會讓您太引人注目了？”

駱修輕嘆。

小助理沒懂這聲嘆氣的意思，有點懵：“我說的哪、哪有問題嗎？”

駱修：“沒有。”

小助理放心了：“那您看我們要怎麼——”

駱修淡淡打斷他：“按你的方法，你說的確實沒問題。”

跟在駱修邊將近兩年，小助理雖然沒能學得多聰明，但至出來駱修一定的脾。

所以他很聽話地接了：“但是？”

駱修輕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問：“方法有很多，你就不會選個更干凈的麼。”

小助理：“？”

方法很多嗎，為、為什麼他只能想到用特權這一個？

駱修打開扶手箱，取了鏡布，他將鏡片拭干凈，然后收進扶手箱專設的眼鏡架里。

而前排的小助理想禿了頭還沒想出更干凈的方法。

駱修轉向窗外，“算了，我自己來辦吧。”

小助理：qwq

他又一次因為黑芯兒程度完全跟不上自家老板而被嫌棄了。

……他不承認是智商問題！絕不！

第二天。

還是傍晚。

小助理將駱修送到拍攝片場，可惜他在來的路上追問了一路，也沒能從他家老板那兒得知那個“更干凈的方法”到底是什麼。

到了片場后，他還準備再接再厲的時候，導演組來人了。

“徐助理，耿導那邊喊駱修過去一趟。”來傳話的是個場務。

小助理疑問：“離拍攝準備都有好長時間吧，現在就過去？”

“額，應該不是拍攝，耿導好像有別的事要說。……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對方說話時明顯有眼神閃避，顯然并不是那麼的“不清楚”，但小助理也沒強求他，點頭：“好，那我這就駱哥過去。”

“嗯嗯。”

小助理回來，把消息告訴了駱修。駱修完全不見意外，小助理更驗證了自己的猜測：“駱哥，導演組這時候您過去，是不是就是您說的那個更干凈的法子起作用了？”

“去就知道了。”

“噢。”

到了導演組那邊，他們卻沒能第一時間見到耿宏毓，理由也簡單：“會議室里現在還有別人，耿導不讓打擾，你們稍微等會吧。”

“哎，”小助理拉住對方，“耿導在里面見的是什麼人啊？”

“宗詩憶。”

“…哎？”

小助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隔著隔音效果不太好的墻面，里面耿宏毓暴躁的聲音傳出來——

“什麼太親不能接？！坐一下大都算親了，你是從清朝回來的啊？何況前面和妄無涯的吻戲都拍過了，你這會兒跟我說什麼親呢！？”

沒來得及及時的那個小場務停頓了下，朝駱修來同的一眼，快步離開了。

僵立幾秒，小助理徹底反應過來，驚愕回頭，他低聲問：“原來您的那個方法就是站在局外，讓宗詩憶去和導演組掰扯？”

駱修沒承認也沒否認。

他昨晚因為一點事沒休息好，今天神不佳，又無法在有人的況下找地方補覺，實在有些意倦神懶。

小助理卻興著：“這樣達到了目的，只有宗詩憶那一方大概知道您的背景厲害，還能蒙過劇組其他所有人？”

“嗯。”駱修隨意應了。

小助理并未察覺自家老板的敷衍，還在喋喋不休：“看那個場務的反應，他們肯定還都在同您被宗詩憶嫌棄咖位小或者別的原因，所以不肯合作呢，絕對不會有人猜到這其實是您的意思——果然，您說得對，這才是最干凈的方法啊！”

“不是。”

“…啊？

興的小助理被一頭冷水澆下來，茫然問：“我哪說錯了嗎？”

“這不是‘最’干凈的。”

“哎？這還不是最干凈的？難道您還有別的辦法？”

“……”

駱修靠在椅里，眼神無趣地著窗外染了紅霞的云。

在融融暖意的傍晚余暉下，他的側影卻出一種疏離的清冷。聲音也低低的，淡漠而無謂。

“最干凈的方法，應該讓不該知道的人都不知道。”

小助理懵了：“那還要怎麼做？”

“卓亦萱。”

小助理思索數秒，恍然大悟，但很快他又迷茫了：“那您為什麼不用這個法子啊？”

“……”

是啊。為什麼。

駱修也在問自己。

昨晚的睡前冥想又一次出了問題，擾他心境的聲音還是那個聲音，臺詞卻換了。

【我他。】

【駱修先生就是我的夢想，永遠都不會變！】

【駱修先生，你想談嗎。】

所以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因為呢。

“顧念，你——”

“林導您別攔我，這件事我一定要問清楚。”

長廊拐角后傳來聲音，伴著快步走過來的腳步聲。

小助理驚訝：“駱哥，是……”

駱修側去。

“顧念，你胡鬧！這是導演組定下的事，哪能每次都因為你改主意？耿導不容易對你印象改觀，你不要自毀前途好不好！”

“按您說的，我是責任編劇——我的劇本你們要改，我來問這才是負責。”

“可你就不是為你自己來的！刪一段戲怎麼了，他駱修多大牌面啊，一段親戲都不能刪？”

“這不是刪戲的問題！”

孩憊懶的聲音極為罕有地提了一截聲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像是帶著細微的。

一種惱怒、生氣更接近急切的難過的緒，無法掩藏地剝落在每一個字詞里，真實得人心弦。

“劇組里現在怎麼議論駱修的，您不會聽不到！宗詩憶這已經不是演員個人職業道德的問題，這樣有特殊針對的拒絕合作只會讓那些惡意猜測越來越多，不能這樣！”

“你——你就知道替駱修出頭，你還想不想要你自己的飯碗了！”

“……”

幾秒的死寂后。

孩聲音變得堅定而冰涼：“我的飯碗是我自己端穩的，不靠任何人垂青和施舍——別的我可以不爭，我也不在意，但駱修，你們欺負他就是不行！”

話聲之后腳步重起，轉瞬而至。

拐角旁四目相對。

顧念驀地僵住。

著會議室門前逆里，那雙像錯覺似的，深邃幽暗又抑著某種亟待掙出的緒的眼眸。

“……駱修？”

作者有話要說：·

顧念：嗚嗚嗚誰都不能欺負我鵝子！鵝子不怕，有媽媽在，媽媽會保護好你的！

惡龍修：嗯。（弱小可憐又無辜.jpg）

#惡龍的攻略條今天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