纜車將兩人送回山腰的。

從那個玻璃罩似的纜車車廂里出來時,棚外的天空已經黑。纜車的工作人員好心提醒：“下山的小路兩旁都有路燈，不過你們還是小心些。”

“好的，謝謝。”

顧念和工作人員告別,走回駱修邊,仰起臉笑：“還剩最后一個生日驚喜了,駱修先生。”

駱修順著問：“是什麼？”

顧念眨了眨眼：“既然是驚喜,那當然不能現在就告訴你——走吧，我現在帶你去看。”

“好。”

從纜車區出來，他們走上工作人員說的那條下山的小路。路鋪得很平整，填了水泥,坡度也緩,兩邊還有單層很矮的石階。

路燈是復古風格的造型,形狀上有點像從前的煤油燈，也是和微醺的黃，襯在這樣的夜晚里格外有調。

唯獨……

顧念不自地哆嗦了下。

千算萬算,唯獨把夜里的山區會有多冷這一點給忘記了。明明白天還是進了空調房就會像去了天堂一樣的暑夏,但一到晚上，就仿佛是城市里的深秋，或者初冬。

風一吹過去，往骨子里滲的冷。

顧念想起什麼，立刻回頭。

凍冒了沒事,駱修可不行。今天是他生日不說，明天下午劇組還有他的拍攝呢，帶病上陣可就太慘了。

好在記得駱修出來的時候穿了件藍的休閑西裝外套，應該還能擋些寒風……

顧念剛轉回去一半，正見著一道影子靠到眼前。心里一驚，本能往后一退,卻忘了這里還是下坡的山路。

雖然坡度緩，但也架不住預計之外的踩空，顧念重心失衡向后——

在驚惶冒出來前，后腰一，跟著被那力道往前一拉。

“砰。”

撞得鼻尖都酸的悶響后，顧念的影止住。

路燈下，兩條影子地在一起。

“沒事嗎？”

“……”

顧念撞得七葷八素的意識里，捕捉到一道來自頭頂的聲音，“沒事，我，謝謝……”

著撞得發酸的鼻尖抬頭，對上一雙深褐的眼眸。

顧念舌尖打了結。

這也太太太……太近了！

路燈在旁投下清影。

駱修正彎著低下頭，細碎的黑發遮在他冷白的眼角，不知道是路燈的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在他細長的眼角留下淡淡的紅痕。

近距離看那人鼻線更出眾得過分，薄薄的瓣微微張著，出一點殷紅的澤。

就著他的垂首，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到極近，近到顧念剛剛抬頭，都覺得好像有什麼溫熱的東西過的額角。

顧念屏住呼吸，僵地挪下目，落到那條環在腰后的手臂上——托它的福，兩人現在幾乎是靠在一起的姿勢。

顧念一時想掙扎，又怕驚了駱修。

只得僵著影輕聲：“駱修先生，你——”

“抱歉。”那人低聲應下，他瞳孔里有些虛，像是在捕捉的影，“剛剛在纜車里摘了眼鏡，現在看不太清……你還好嗎，是不是嚇到你了？”

顧念陡然回神。

對哦。

從第一回在717近距離接就發現了，寶貝鵝子好像是那種摘了眼鏡就人畜不分的重度近視。

那次被卓亦萱掉眼鏡，他就一直乖乖站在墻邊上，掉在地上的眼鏡還是給他找回來的。

換句話說，這種近距離的僵和尷尬應該只有一個人得到，導致這個場面的寶貝鵝子什麼都看不清，完全是為了保護嘛。

顧念長松了口氣，笑：“我沒關系的，謝謝。”

駱修垂下手，退開半步：“我剛剛是不是太失禮了？”

“怎麼會？”顧念連忙擺手，絕不給寶貝鵝子自責的機會，“是駱修先生你救了我啊，要不是你上來拉住我，那我說不定都要從這里滾下去了。”

顧念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后，那漫長又曲折的山路讓心里一抖，原本只是為了減輕駱修負罪的語氣頓時真誠了無數倍——

回過頭，半是玩笑道：“你現在是我救命恩人了。”

駱修從袋里出折疊眼鏡盒，取了眼鏡戴上，然后他歉意地垂了眼：“但你好像是被我嚇到才往后退的。”

“？”顧念反應過來，“啊，剛剛的影子是你？”

“嗯。”

顧念笑了：“沒事，是我自己太膽小了，不過駱修先生剛剛是？”

駱修垂眸抬手，示意了下臂彎間掛著的休閑外套。

“夜里風涼，我只是想給你披一下外套，沒想到會嚇到你。”

他說話時垂著眼，睫在清出眾的鼻梁旁投下淡淡的翳，神里好像藏著點自責的低落。

顧念眼淚都差點下來了。

嗚嗚嗚寶貝鵝子也太乖太聽話太人心疼了吧？

顧念差點沒忍住母沖上去抱一抱頭。所幸，最后關頭還是靠殘存的理智忍住了。

顧念上前：“我沒關系，你快把外套穿回去。明天你還有拍攝呢，萬一著涼影響了拍攝，導演該責怪你了。”

“在你眼里，我好像一直弱不風？”

“啊？沒有，只是……”

“那就把它穿上。”

“可我穿了，你怎麼辦？”

“你不穿我也不會穿的。”駱修低聲，似笑非笑，“士冷得發抖，男士卻只在旁邊看著——這樣下山，我會被所有路過的人瞧不起的。”

顧念認真想了想。

有道理哦。

“那好吧，謝謝……”

‘你’字沒來得及出口，帶著某種駱修上特有的木質清香，那件藍外套在后甩開，然后罩了上來。

“手。”

隔著極近的距離，空氣被薄薄的一片，然后被膛里的聲音輕輕震，耳時磁低沉。

顧念呆住，視線也僵在原本的水平位置。白的襯衫在路燈下出半明的質，若若現的線條起伏在的眼前。

腦袋好像被什麼攪一團漿糊似的，混沌里第一個冒出來的清晰想法卻是：好像在什麼地方聽人說過，白襯衫一定要有漂亮的撐起來才好看，果然是這樣。

第二個想法說，寶貝鵝子好像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種清瘦，而更接近于孩子們最喜歡的那種穿顯瘦、……

停！

在想法到達危險的懸崖邊緣前，顧念及時剎車。

晃了晃腦袋，驚慌。

顧念你清醒一點！你可是個堅定不移說好了母永不變質的媽媽黨！

“怎麼了。”

“！”

突然低下來的溫和聲音回顧念的神智，攥著上這件染著陌生氣息和溫度外套，抬眸笑笑。

“沒什麼，我們快下山吧？”

駱修深了一眼，睫瞼輕掃，那點細碎幽暗的掩下去，重換上溫潤無害的淡笑。

“好。”

·

最后一個驚喜布置在山下小館里。

這里是小鎮上蠻有名的休閑小館，從外面看模樣像個舊時的酒樓，樓后又有幾代表不同功能區的古古香的院子。

顧念看起來輕車路，駱修卻是第一次來。

拍攝地選的這片山區游人不多，這會又還沒到節假日的旅游高峰期，這間小館里也還算清閑。

顧念和駱修進樓來時，一樓的大堂里除了坐堂的前臺，只有三位客人。

其中兩位似乎是一對小，抱著一本類似介紹冊子似的東西湊在一起研究，另一位客人是單獨，好像在等什麼人。

顧念進來后從包里拿了一個小木牌在手里，前臺抬頭看向兩人要說話時，顧念拿起來晃了晃：“有預定。”

對方點頭：“歡迎。”

說完視線就又回去了。

上樓前，顧念猶豫了下，不好意思地轉向駱修：“你能在這里稍等我一下嗎？”

駱修抬眸：“？”

顧念指了指樓梯：“我想上去確定一下，準備工作是不是還好。”

駱修了然點頭：“我在樓下等你。”

“好，我很快回來！”

小姑娘話沒說完就轉跑掉了，背影況得像只飛上樓的蝴蝶。

從相識至今，駱修還沒哪次見像今天這樣活潑笑。尤其聽小助理說，他不在眼前的時候，小姑娘總是蔫頭耷腦，沒睡醒或者沒充電似的。

【能陪駱修先生過生日，這一天我想過很多次很多次。現在竟然真的實現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看著那個沒幾秒就飛上樓去的影子，駱修不垂眸，莞爾。

真有這麼高興麼。

正此時，沙發上坐著的小中的孩抬頭，無意瞥見駱修以后就挪不開眼了，拽著男朋友袖子晃。

“你快看，那個帥哥好帥啊。”

“有我帥嗎？”

“？？你對自己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你睜眼看看嘛，著良心，你說他有沒有你帥？”

“咳……我聽說這個鎮里最近來了個劇組，估計是個小明星吧，普通人有沒時間保養容化妝的，哪可能長這麼好看？”

“你就是嫉妒人家。”

“……”

小的話聲時高時低，偶爾耳，駱修并不在意。

他低垂著眼站在樓梯旁，袋里的手機在某一秒震起來。駱修手掃了一眼，是個沒備注的號碼。

卓亦萱的電話。

駱修并不想記得，可惜他的記憶能力大概屬于被技能。更何況今天在顧念在他旁時，這個號碼的來電他就已經見過幾次了。

駱修抬頭，了一眼沒有靜的樓梯，他抬手將電話接起。

對面聲惱怒：“你終于接電話了！”

駱修聲線平靜：“我不拉黑你是因為駱家和卓家還有過幾年，但我耐不是無窮無盡。”

“我——我不過是著急，才給你打了幾通電話。”

“有事？”

“今天不是你生日嗎？你跑哪里去了，我去你房間找你幾回了你都不在？”

“……”

駱修沒說話。

第一次在食堂和顧念一同出現，那時候他可以輕易用一句無關痛的維護，把顧念推到卓亦萱面前去做他的擋箭牌。

但現在，或者可能更早一點，他就已經做不到了。

然而卓亦萱也不傻，連續打來這麼多通電話的本原因就是為了驗證心底那個不安的猜測——

“你真跟那個小編劇待在一起？還待了一整天？！”

駱修皺了下眉。不過很快他眉眼間緒就淡下來，聲音也平靜無謂：“嗯。”

“為什麼！有什麼好？不過是個要靠賣劇本維持生計的小破編劇，不可能、憑什麼跟我比！”

“因為我不想見到你。”

“——”

對面話聲戛然而止。

幾秒后，卓亦萱才咬牙切齒地開口：“果然，我就知道……你本不是看上了，你就是借著想疏遠我！但我是不會就這麼放棄的，你等著吧！”

電話掛斷。

駱修懶洋洋地垂下視線，將手機放回袋。

之前拿做擋箭牌。

現在給做擋箭牌。

一報還一報麼。

駱修眼角勾起一點淡淡笑，他回眸向后樓梯。恰在這時，旁邊那對小的話聲又傳回他耳邊。

“…樓上全是趣套房？真的假的啊，你聽誰說的？”

“當然是真的，我朋友之前帶他朋友來過。”

“哇，這鎮子里這麼刺激的嗎？”

“怎麼樣，今晚要不改住這邊？”

“去你的，真討厭！”

趣…套房？

駱修眼神微妙地抬眸，向顧念跑上去的木質樓梯。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幾乎是他這邊視線剛抬起，樓梯上邊的盡頭就晃出小姑娘的影。

“準備好啦，”顧念洋溢著笑，一只手藏在后，另一只手朝駱修招了招，“你可以上來了。”

“……”

駱修停了兩秒，垂下眸上樓去了。

直等到兩道背影都消失在樓梯上，樓下那對沙發里的小笑作一團，嘀嘀咕咕地議論著什麼。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客人終于忍無可忍，敲了敲茶幾。

“哎。”

小被打斷，茫然抬頭。

客人不爽地指了指外面：“你們說的那個什麼趣套房是斜對面的那棟樓，去年打黃掃非，他們已經因為非法經營吊銷營業執照了。”

“啊？”

小發出失的嘆息。

與此同時，三樓。

樓梯口拐出來，顧念從后“變”出來一條長長的黑帶，然后有點不好意思地朝駱修笑：“為了人為增加驚喜，我只能出此下策了——駱修先生，能麻煩你配合一下不？”

“……”

駱修沒說話，側回來，低眼著。

他站在背的地方，褐眸子里緒幽沉，不說話的時候，顧念也沒法分辨他此時的緒。

那點細碎而罕見的掙扎在駱修眼底閃爍了下，最后他慢慢垂下眼。

終是妥協。

“好。”

顧念笑一展。

舉起手里的黑帶就想幫他纏上，但比量了下，顧念發覺以兩人的現實高差距，很難完這個高難度挑戰。

“啊，駱修先生我們去樓梯那邊吧，我幫你把帶纏上。”

“嗯。”

一直站了三級臺階才達到合適高度，顧念小心地趴在駱修肩后，等駱修將眼鏡摘下后，顧念拿帶繞過他闔上的眼，然后在他腦后輕輕打了個單蝴蝶結。

“好了。”顧念笑起來，“這樣從后面一扯就掉了——走吧，我們去看給你的驚喜！”

顧念說完就想往走廊里繞，但跟著想起什麼，不好意思地轉回來：“你是不是看不見？”

駱修閉著眼，微微側低了頭，薄薄的線勾起一點極淡的弧度，“你說呢。”

顧念怔了下。

幾縷細碎的黑發掙了帶的束縛，垂下他的額角。駱修白得近冷淡的和帶的烏黑對比出強烈的反差，甚至是一難以言喻的。

這樣一張人臉，這樣不設防地任縛上雙眼，隨帶去一個未知之地。

這是多麼深沉的……

鵝子對媽媽的信任！

顧老母親得熱淚盈眶。想都沒想，抬手勾住駱修的手，讓他握著的手腕。

“駱修先生，跟我走吧。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

安靜的走廊里，兩道影走得不疾不徐。

然后停在一扇虛掩的門外。

顧念小心翼翼推開那扇門，牽著駱修進到房間里。

輕吸了口氣，側過頭問：“你準備好了嗎？我要拆帶子了哦。”

“嗯。”

顧念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駱修握著手腕的力量，仿佛在進門起變得重了幾分。

但顧不得多想，顧念在駱修后垂著的黑帶上輕輕一拽。

嘩。

帶落下，駱修睜眼。

重歸的明帶來晃人的暈環，他尚未能完全清晰地視，就聽見幾個碎花筒同時在周不遠打響——

“啪，啪，啪。”

漫天的禮帶碎花金銀里，劇組那一張張半悉半陌生的面孔包圍在整個房間里，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駱先生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七八舌的祝福聲后，不知道哪個五音不全的起了個頭，整個房間在歡笑聲里陷生日歌的和聲海洋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駱修：“………………？”

多人生日party的熱鬧，大概只能用人聲鼎沸一個詞來形容。

顧念趁駱修被大家起哄切蛋糕的時候，提前跑出來跟店老板致歉，征得對方的理解后才回了房間。

沒想到剛進門，就見到了的驚喜主人公站在門旁，靠著墻面低垂著眼，角還噙著笑。

顧念沒見過駱修這樣笑，不知道是燈火映襯還是緒所致，莫名有點危險，又了疏離清冷，妖得勾人。

顧念想起什麼，碎步挪上去，捧起小仙的笑：“駱修先生，今天給你準備的生日你喜歡嗎？”

駱修。

顧念燃起希：“那我們之前說好的，我那個愿……”

駱修：“抱歉。”

“哎？”

顧念抬頭，沒來得及看清什麼，腦袋被人用力又克制地了一把。

過耳際的聲音得低低啞啞的。

“說過嗎？我忘了。”

顧念：“……”

顧念：“？？”

作者有話要說：·

顧·老母親·念：…寶貝鵝子為何這樣？

惡龍修：為什麼不勾引我？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