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從清大畢業以后, 錢橙不顧父母要回家就業的要求，毅然決然地追著齊麟去了港城。

與齊麟、溫聽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他們從小就認識。

至于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齊麟, 也沒有一個很準確的意識。

只知道，在的記憶里, 已經喜歡他很多年了。

這麼多年, 他們三個里，蘿蘿離開過, 但他們倆是始終在一起的。

甚至, 以原本的績來說, 是上不了清大的。為了能繼續同他在一起, 高三那一年咬牙關狠狠地拼了一把，才是給拼上了清大。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的眼淚沒忍住淌了下來, 高興得抱住他狂轉圈。

終于是上了。

還好，又追上了他。

的爸爸媽媽很高興, 在家里擺了三天宴席，宴請賓客。

也很高興，因為考上清大, 也就意味著，接下來四年又能同他在一起了。

不過，也知道, 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有溫聽蘿。

但是這都沒關系。又沒他知道自己喜歡他。

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 就連最好的朋友蘿蘿也不知道。那份心事，一藏呀, 一不小心就藏了許多年。

其實錢橙想過的, 他們之間可能不會有結果, 甚至，的這份暗說不定永遠都見不到天。

但是還是沒有想過放棄。

喜歡一個人嘛，能夠像這樣近在咫尺地與他相、站在他的邊，覺得就已經足夠。

他喜歡他的，喜歡的，又不妨礙什麼。

也想過，他的夙愿會不會有朝一日真的真。

他們都是的好朋友，誰都不想傷害。再說了，他們本來就沒有錯，自己的喜歡是自己的事，誰都沒有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會祝福他們的。同時，的暗也就此結束，會將這件心事永遠地葬進心底，再不會提起。

錢橙就那樣看著他從大一與蘿蘿重逢開始，便一直追在蘿蘿邊。

為了和蘿蘿的聯系多一點，他甚至還進了張竟鴻教授的團隊做項目。這些都是錢橙沒有想到的，可是轉念一想，對于喜歡的東西，不主去追求，反而不像是他的格了。

于是在得知消息的時候，便只是笑笑，沒有說什麼。

錢橙不笨，相反，也聰明，但是不能跟這兩人比。這兩人那簡直是魔鬼級別的學霸，他們能進張教授的團隊，并不意外。肯定是進不了的，那不是誰都能進的地方，這麼多本科生，沒幾個能進去的。不過也沒想進，不想摻和進本不該摻和的事中。

上大學后，也有新的朋友、室友，所以日常即使沒有他們，也不會很無趣孤獨。

平時自己會去參加一些社團活，也會和朋友們一道去玩。看看書、學學習，四年一轉眼就過去了。

錢橙沒說的是，心底里其實一直有點兒在等待的意味。等待他們與通知，他們在一起了。

這四年，早就做過心理準備了。做得有多好呢？好到他們與通知完，下一秒就能含笑說出恭喜。

等呀等，等了一年又一年，從大一等到大四。

錢橙還納悶，齊麟追了這麼久，從開學追到畢業，還沒追到呢？

而更納悶的是，齊麟還沒有功追到，他們之間就宣告了不可能。等不到他們給的通知了，那聲訓練過許多遍的恭喜也不必再出口了。

——季清洄回來了。那個在曾經只存在于消息里的名字，存在于蘿蘿口中的描述的人，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一回來，齊麟和蘿蘿之間便不可能了。

不知道原因，但事實便是如此。

別人或許無法理解，但是能。

年時的心，哪里有那麼好解？真正心過的人，哪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呢？有些時候，就是認準了那一個人，沒有解藥。

不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放棄，但不也是做不到麼？

反正一無損失，二來也無旁事做，索也就堅持了下去。就當做是一個神信念，在那里堅持著自己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

一不小心，就堅持到了現在。

其實喜歡他也不是全然沒有好。比如當年，就是憑著一要同他上同一所大學的勁頭，才闖進了清大。要不然，是上不了這所大學的。

總能使人很有勇氣，也能激起人向上的。

錢橙知道齊麟一定很難過。

那一天，陪他在咖啡館里坐了很久。

看著他陷在沉默的世界之中，所能給予的，只有無聲的陪伴。

并沒有因為他們之間不再可能而到高興，也覺得難過。

再之后，齊麟說，他要去港城了。

他是學金融的，港城于他而言，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以他的能力，去那邊拼搏幾年，想要的都能有。

這是個好的選擇與決定，他的前途一片明坦，不會有人勸他不要去。

錢橙自然也不會。

只是萌生出了，一起去的念頭。

畢業季，本來對于今后何去何從就很迷茫，而今，他即將去往的地方，就如同給點明了一個方向。

遠的那個方向，朝亮起了一盞明燈。

錢橙掐了掐手心，自己理智一點。

這段時間收到了很多父母發來的信息，他們同分析回家就業的好，還為挑了幾個合適的崗位。

是獨生，自盡寵，父母疼，他們希自己的兒回到自己邊，由自己的羽翼保護，都能理解。

但是，上大學以后，開闊了眼界，增長了見識，從一個小小的縣城來到了這樣繁華的大都市之后，便不再愿意重新回到那里。見過了世界，便想朝著世界飛翔，而不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巢之中。

也想走得更遠。

有這個能力的。

這些話都同爸媽說了，但是他們不同意。他們說，他們只有一個孩子，務必是要回到他們去的，不然他們不放心。

這段時間，他們吵過幾次小架。

母親又問：“那你到底是想去哪里？！留在京城嗎？”

錢橙啞然，給不出答案。

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去哪里。

直到齊麟同說他要去港城。

港城——這個新的選項進了錢橙的視野。

-

錢橙同齊麟一道，都去了港城。

但這個“一道”，只是同去。

在抵達那邊之后，便沒有再和他一起。不是他的原因，他一直要幫，是自己不想要收。

齊麟早前便拿到了這邊一家大行的offer，但與他的專業又不同，不可能和他進同一家公司。

錢橙自己去找了一份工作。他要幫忙，說不用。

生活上的事，他也要幫，但也沒要。

是為了他來到這里，但是總不能什麼都靠著他。

是一個獨立的人，會努力變得更好。

錢橙畢業于清大，自的能力本來就不弱。很快，就順利進一家設計公司。

薪資待遇都不錯，養活一個人綽綽有余。

于是便就此在這里安定了下來。

和爸爸媽媽報平安，同他們說自己在這邊過得很好。等闖幾年，未來肯定能越來越好的。

爸媽拗不過，罵也罵過了，勸也勸過了，還是攔不住人去港城，于是便只能無奈地平時注意安全，工作不要太辛苦。

這邊房租貴得離譜，但還好的工資不低，不大手大腳花，也能在這邊活下來。

錢橙在公司附近找了個小小的房間，他們倆的公司距離有點遠，所以房子的距離也有些遠。但是不大要，他那個行業，平時工作可忙了，一忙起來沒日沒夜的，他們平時也沒能經常聚。

不過他們兩個人單獨來港城打拼，除了彼此，誰也不認識。一旦有空，他們便會湊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

他們的，一如曾經那般純粹。

是發小，是至深的友。

-

一轉眼，便是幾個月過去。

他們都已經悉了這座城市，安定下來以后，平時聚起來也稔，輕車路的便能往對方家里拐。

這一年，他們一起在這里年。

是新歷的年，假期不長，所以他們都沒回家。

錢橙手上提了很多吃的來他家，他也去便利店抱了一箱酒和一些飲回來。

今晚將電影打開，他們便能在這里暢吃暢喝，酣暢淋漓。

都小半年過去了。

錢橙握著易拉罐，出著神。

這小半年，都做了什麼呢？

好像過得很好，將自己的生活支配得那樣好……可是又好像過得很差，想說的話從未說出口，想做的事從未開始做。

又是一杯酒下肚。

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問題，眼眶有些熱。

馬上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他就坐在邊，看著電影，他的手無意識地輕晃著酒杯，角散漫地勾著。

仍然是記憶中那般耀眼的模樣。

聽說，他們公司里追他的生很多，但是他連微信都沒有給們加。

聽說，有一個客戶追他追得很厲害，是個很年輕很漂亮家境也很好的孩，但他愣是不為所。

瞧，即使換了個城市，換了個全新的環境，他也依然飽歡迎，從來不缺追求者。

耀眼的，總能吸引到想擁抱溫暖的人。

翻過去一年。

真好。

又喜歡了他一年。

只是這一年，他仍然不喜歡。

他們之間，什麼進展都沒有，也什麼變化都沒有。

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麼，像是無意義的在追逐。

錢橙自嘲地笑了笑，將目重新落在電視上。

是一部文藝片電影。

剛才都沒注意。錢橙緩了緩心頭的復雜心，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點，問說：“這部好看嗎？怎麼突然想起來看文藝片了？”

“剛才隨便點進的推薦里面。”他解釋，隨手拿起手邊一罐新的尾酒，打開拉環后遞給，“先看看，不好看再換？”

錢橙微愣。

這才意識到手里這罐已經快空了。

無奈一笑，將空的投進垃圾桶，接過他遞來的這罐，仰頭喝了一口。

電影開始了。

還真專注在看，想看看這部好不好看。

可他的目卻是轉道落在了的臉上。

“怎麼看起來不太開心？”齊麟給自己開了瓶度數高點的酒。他就不陪喝尾酒了。

遲疑地了自己的臉，“沒有吧？”

他定定地看著。

錢橙敗下陣來，嘆了一口氣，“好吧。可能就是年嘛，有點傷。”

畢竟這一年，他們都在港城，遠離家鄉，遠離地。

邊沒有別的好友親人，只有他們倆在這座鋼筋水泥的城市相互依偎。

齊麟這才放下心。他笑了笑，舉杯跟了下。

“想家的話，過段時間就回去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回。”

他的聲音緩緩的，像是溫潤的酒，醇厚，還有點醉人，很有安寧神的效果。

錢橙想，如果只將他當做是朋友，那該有多好呀？他是一個很合格的朋友。此后的很多年，都相信他們的會很好。

過段時間就是農歷春節，他們都會回去過年。

這還是他們畢業以后過的第一個年呢。

錢橙設想了一下，但一想就更喪氣了，“年人的春節，想想就亞歷山大。”

“怎麼說？”

“家里那地方你知道的，鄰居街坊的話可多了，一看我們畢業了就會開始問——有沒有對象呀？我幫你介紹對象好不好呀？”覷他一眼，又皺皺眉，“哎呀，你們男孩子不懂的，主要被催的還是孩。我們那男多，現在孩一畢業，他們就兩眼放地盯上了，恨不得給安排上八百個相親。”

錢橙想了想，忽然想到了更深的一去。

男多，其實又何嘗不是那里的人，這麼些年來重男輕的下場呢？

當年那麼嫌棄嬰，和現在娶不到媳婦的，其實都是同一批人。

笑了笑，只想道一聲活該。

這些糟粕到的不多，但很是看不慣。

在旁邊嘟嘟囔囔，齊麟看著的側，覺得這里倒也不是那麼寂寥。

“沒事，不喜歡就不聽。他們說他們的，你當耳旁風。”他稔地給出著主意，“或者他們一去你家，你就來我家避避。”

他們家離得可近了，從小串門串到大的。

“也行。”錢橙爽快應下，這也是個主意。方便利落，省得與那些人掰扯。

文藝片在放，但他們都沒怎麼看呢。

錢橙：“所以這個好不好看？”

齊麟：“不知道，再看看？”

沒忍住笑出聲來，他也勾了勾。

齊麟抱來的這一箱酒，他們從華燈初上開始喝，喝到了凌晨。那部電影不管好不好看，他們都看完了，看完以后又挑了幾部來，也全都播放完了。

他喝的酒度數都高一些，到最后，許是真困得不行了，便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說話久久得不到回應，回頭找他，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睡著了。

錢橙喝的也不，但不是果酒就是尾酒，加上酒量不差，所以沒有醉得多厲害。覺頭腦很清醒。

他們之間隔了一點距離，就坐在原位，無聲地著他。只是角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沒有難過，只是神平靜，看上去，還像是在冷靜地思考著什麼事一般。

屋里很安靜，靜到能聽見他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才輕輕出了聲。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喜歡你。而且你不知道吧，我已經喜歡你很多年啦。可能比你喜歡蘿蘿的時間還要長一點呢？”低聲呢喃，“可是我現在有一點迷茫，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沒有目標，也沒有什麼力，空空的在生活。你說——明明知道沒有結果，但我還在朝著那個方向走什麼呢？”

錢橙落下眸去，“我好像錯了，我好像，不應該來的。”

“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都放棄了，為什麼我還不肯呢。我媽說我是好犟的一個孩子，那時候我總和杠，不肯承認……好吧，現在我承認。”

“等年后，我再好好想想呢？我可能需要重新規劃一下我的未來……”眨了眨眼，復又抬眸看向他，看著看著，便抿了。

可是，就是很喜歡呀。

很喜歡很喜歡呀。

到現在，也還是很喜歡哎。

忽然埋下頭去，悄悄去眼角的淚水。

已經年了，已經畢業了，已經到了鄰居阿姨們會想著給說親的年紀啦。

很多時期的夢，該碎就得碎，該結束就得結束。

打不的心，就不打了嘛。

再難過，也總會過去的。

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

他還在睡著，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錢橙去他的房間準備給他拿條毯子，將毯子抱在懷里要離開時，視線卻是忽然落在床頭。

那里擺著一個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蘿蘿準備離開縣時，他們三人一起照的最后一張照片。

在拍完照片后，蘿蘿去了槐城，再后來，他們相遇便是在清大。

錢橙怔了怔。

沒想到，他放在床頭、天天都會看見的照片里，竟然還能有自己的影。

原以為，這樣的照片，他要麼放他自己，要麼放蘿蘿，反正，總也沒想過還與自己有關。

照片上的他們，好青呀，那個時候，是最無憂無慮的年紀啦。雖然那時候也喜歡他，但沒有現在這麼多的煩惱，喜歡就是喜歡，別的什麼也不想，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好友準備離開，是那個年紀時，唯一的一個煩惱了。

不像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煩惱會變得這樣多。

想，大抵是因為有了想要的東西？

因為想和他有未來，但是又得不到，所以有了煩惱。如果不曾想過，自然不會有這些煩憂。

煩惱的源，或許是貪心，或許是，總是沒了最初的純粹。

抱毯子，走了出去。

錢橙將毯子攤開，輕輕蓋在他的上。

這麼冷，想睡在這就睡吧，但是別著涼。

蓋完毯子后，著近距離的他，錢橙下意識停住了作。

屏住呼吸，在他跟前蹲了下來，悄悄地打量著他的臉。

還沒有這樣近地看過他呢。

唔。

很多男人是只可遠觀，不可近看。但是這個男人，可以遠觀，近看也不會毀。他的皮很好，明明是天天熬夜工作的一個人，睡得說不定都沒多，但皮竟然還能這麼好，真是不公平哎。

他乖乖地躺在這里，對人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錢橙的視線凝在他的薄幾秒。

幾秒過后，彎了下，還是起離開他的跟前。

總不能，趁著人家醉，就占人家便宜。

是有點想親，但是不能親。

又不是的男朋友。

再說了，難以想象親被發現，會是什麼樣的一幕。

應當會很窒息。

時間已晚，去洗了把臉后，準備在另一側的沙發上也湊合一會。等待會天亮后再回去也不遲。

哪里知道，在廁所的門關上后，原先閉著眼安然躺在沙發上的人，微睜了下眼。

眸中的晦暗與這黑夜幾近要融為一。

他輕眨了下眼，凝思出神。

他還以為，會親下來。

但是沒有。

他在心中輕喟一聲，也不知夸也不是。

——年紀輕輕，控制力倒是不錯。

齊麟挲了下上的毯子，心里兀自嘆了口氣。

他剛才只是有些乏了，稍微閉了下眼，但沒有睡得很深，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轉醒。

他也沒想到，一不小心，能聽到這樣多的心里話。

之后，他雖還閉著眼，但心里已經在翻涌攪。

再后來，他覺得到，的呼吸就在跟前。他很好奇要做什麼，心里也在猜測，但沒想到，最后什麼也沒做。

不知不覺的，他的拳心在收，重新閉上了眼。

總在出乎他的意料。

這一切，像是一團七八糟的線。

理不清了。

年后……

所以年后，準備做什麼？

他有一種很強烈的不好的預。他想控制下局面，但是又發現，局面早已離他的掌控。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這樣。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但是慢慢的，越來越、越來越。

喜歡他的。

那他呢？

他現在，還在執著嗎？在他心里，錢橙又被放在了什麼位置？

齊麟皺起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