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禮，是一隻照相機。

在看到這禮的一瞬間，饒是之前心懷各種輕蔑不屑鼻孔朝天，艾珈還是下意識的臥槽了一下！

原來這個年代，照相機已經有傻瓜機大小的了！以為至要十年後！因為那個時候才有深深雨蒙蒙里的一個逗比記者手裡老拿著個照相機泡妞！

想想吧，連慈禧太后照照片的時候都是那種照相師一手提閃燈一手拿快門頭罩在機後面等著嘭一下冒黑煙的，而以前也玩過攝影，也曾百度過著名品牌，就連佳能這種歷史悠久的相機業霸主都是大概兩年後才產的第一臺相機！可是現在，民國十九年的話，那才一九三零年，就已經有這個了！簡直比古董還高端！古老的高尖啊！古代的宇宙飛船啊！

這覺就和現代一隻傻瓜機都買不起的人陡然獲得了一個長槍短炮一樣，而且看來這玩意貌似不是日貨？

「德國最新出的相機！我拜託一個好朋友帶來的，你哥在那兒留學叄年省吃儉用就夠買這一個東西。」黎二鼻孔朝天狀，「不過妹子，這相機首先是你哥的，等你年了，我再轉給你。」

艾珈出離憤怒了，我靠，說好的禮呢！禮還能預約啊？！：「不是說了給我的麼！」

「哎給你你會用嗎！」二哥手要拿過相機，卻見妹妹一扭肩躲過咸豬手，撅著個翻來覆去看相機，看得他心驚膽戰：「誒你別瞎弄，小心弄壞了！」

這時候艾珈也差不多清楚了這個相機的尿，這是一隻德國產的徠卡相機，就算是一個世紀后也是相機中的勞斯萊斯，你見過勞斯萊斯做廣告嗎？所以徠卡也沒有。

在二戰的時候私人相片最多的國家就是德國，並不是德國人多自拍，而是德國在二十世紀初霸佔世界相機製造行業長達三十年，艾珈在玩攝影方面還只是門級別，但也足夠對這隻相機垂涎三尺。

啊啊啊老天爺這就是你對我拚死戒毒的系統獎勵嗎我認了我認了再戒十回也樂意啊！艾珈樂得見牙不見眼，生疏卻準確的打開了相機電源，鏡頭蓋，調試了一下鏡頭，然後一手托相機一手按著快捷鍵，極為自然和專業的將鏡頭對準了黎二：「是不是這樣！」

……二哥又震驚了。

這回大哥青筋都下去了，他手拿過相機，翻來翻去的看了一下，很隨意的給黎二，問艾珈：「你怎麼會用的？」

艾珈手還的，面不改心不跳：「我早見人用過了。」如果要問誰，就說忘了！哈哈真是機智！

結果兩個哥哥都理所當然似的，不再問了。

艾珈這才發現相機竟然已經被大哥「出賣」給了二哥，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啊啊，相機！」

二哥嘿嘿的藏在一邊：「好妹子！哥還要靠這麼賺錢給你買新服呢！先讓哥用兩年，啊，等哥有錢了咱再買個新的！」

「那你還說要給我禮的！」艾珈作哭狀。

「那那，自己挑！」

艾珈還沒想好要不要去挑，卻被大哥一把揪住：「好了，見也見了，該各干各的了。」

見二哥也跟著他們出門，艾珈好奇的問：「你也送我上學？」

二哥穿上了一皮大，活像去相親，手裡抱著一個皮包和他的寶貝相機：「下次吧妹子，哥要去報到了。」

「你不是上完學回來了麼？」

「所以要去工作啦。」

「哪兒啊？」

「盛京時報。」一臉驕傲。

……聽起來好像是吊的樣子，可惜沒聽說過，艾珈連崇拜的表都做不出來，放任二哥「誇我吧」的表在後面經風吹雪打。

等到走了一段路，路過三四個報后，艾珈才終於明白……

盛京日報不知道，微信新聞知道嗎，新浪知道嗎，網易知道嗎，這只是覆蓋面和知名度，要說重量級，人民日報懂伐？新聞聯播總該懂了吧！這，就是盛京日報！

想不到現在新聞壟斷也這麼厲害，完全沒看到其他報紙的蹤跡，於是在這個沒電視的時代，黎二等於剛回國就進了央視捧上了金飯碗嗎？！

「二哥一回來就有工作，是他自己找的麼？」

大哥的表說不上好不好，只是平淡的說：「去年就談好的，等他畢業就進報社，是社長親批的。」

「跟……爹，也有關係嗎？」

大哥看了一眼，表不言而喻。

「哦，懂了。」艾珈點頭，斟酌了一下，鼓足勇氣說了句很懂事的話，「老爹為了咱幾個，也是蠻拼了。」

可回應的，卻是大哥的一聲冷哼：「你不是不喜歡日本人麼，你二哥給日本人幹活，你又覺得好了？」

噼里啪啦！

艾珈覺得一陣閃電和雷打在的臉上，生疼。

臥槽啊，壟斷奉天的盛京日報是日本人辦的！

還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東三省辣麼多人竟然沒一個文科生能辦報紙嗎！新聞都被壟斷了帥你無於衷嗎？！你這樣就算興師眾帶隊種樹佔得版面恐怕還不如日本大使打個噴嚏大啊！

艾珈口含鮮，艱難的在大哥後邁著重若千鈞的步伐，出了人群后，黎大又帶著上了一輛電車。

這種是有軌電車，和橫店影視城的長得差不多，所有人在裡面著哈著氣，到了這兒，街道已經很開闊了，中西式建築夾雜，頗有大城市風采，人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有帶著禮帽穿著大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紳士們，也有破襖爛衫的窮人蜷著取暖，小姐們中西合璧，有中國姑娘捲髮大斗篷裡面長大，也有荷葉邊的大夾襖配大棉，反正季節和溫度已經不是問題，都市人就要有都市人的風采，冷也要冷出氣質來。

相比之下艾珈裹得跟太空人似的，深自己是現代人之恥，當年在老家也是大冬天敢薄短靴短短大上陣的漢啊！結果一到東北風一吹就跪了……

艾珈彷彿劉姥姥進城，一雙眼溜來溜去都不夠看，直到被大哥拽了下去，拐彎到一條街上，一座學校前。

這學校的大門不是很宏偉的樣子，紅牆綠瓦，但是式樣卻很奇怪，洋不洋中不中，長得頗為驚奇，大門口的石碑上寫著幾個字：

奉天高等子學校，1921。

看著陸陸續續說說笑笑從各自私家車或者街頭巷尾走出來匯聚進學校的俏麗學生們，聯想到自家鄉下的床邊那掛著的皮鞭，艾珈一個激靈，臥槽，這個環境太容易培養蕾了，這個的原主不會吧……

門口有三個老師熱洋溢的和每一個進去的學生打招呼，每一次打招呼都要謙和的鞠個躬，極為日系，讓被鞠躬的艾珈有些不適。

艾珈就讀於該學校的高一，老師時個三十多歲的，姓章，人稱為章先生，大哥直接把帶到章先生面前，簡要的講了一下艾珈腦震和大病的事，簡單託付了一下，就要走了，艾珈理所當然的要送出去，卻被大哥擺擺手攔在那裡，後面章先生走上來笑瞇瞇的問：「都聽說你病了，確實瘦了不，學習現在還不及，好好將養才是。」

「是啊是啊。」艾珈呵呵笑，對著這麼個對來說完全陌生的臉，實在不知道接什麼話。

「黎嘉駿。」旁邊有人了一聲。

章先生又說：「看來這個年，功課也沒管住，可還記得上回學到哪？」

「黎嘉駿。」又喊了一聲。

艾珈專註對付章先生：「實不相瞞，真沒看多，腦子始終混的，不知道要多辛苦才能補起來。」

「黎嘉駿。」還在。

章先生剛張，忽然探了探頭，指指艾珈後：「你哥哥喊你呢。」

艾珈茫茫然的回頭，見黎大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眼神深沉的看著，然後緩緩的了一聲：「黎，嘉，駿。」

嘩的一下，艾珈整個人突然就結冰了似的凍住了，腦子裡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想不出來，裡只是恩了聲：「啊，在……」

大哥一步步走上來，死死盯著，忽然出手，艾珈下意識的了一下，卻只到寬大而冰冷的手了的頭，離開時，抬頭著他的眼睛，黎大腮幫子鼓鼓的，似乎咬著牙，就連眼眶都有點紅。

「那你們先聊，黎同學，等會記得來班級，下午開個班會就好了。」章先生看況不對，先走了。

艾珈心裡還是什麼想法都沒有，真沒意識到剛才那個黎嘉駿是在喊，黎大分明是存了試探的心的吧，也是，自從發現以前那個黎嘉駿是個多出格的人後，本沒生過模仿的心，就算暴，也是必然的，既然暴風雨來了，毒癮都熬了，還有什麼怕的呢？也咬牙，定定的和黎大對視，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黎大表獃獃的，半晌，略帶抖的長嘆一口氣，不再和艾珈對視，摘下軍帽著帽檐，久久不說話。

「我……」艾珈想你不說那我說吧，「你看……」我也不想穿到一個煙鬼的上啊。

沒等組織好語言，黎大忽然快速道：「放學別跑，司機在外面等，早點回家。」說罷，他猛地轉走了，越走越快，狀若倉皇。

艾珈站了許久，天，又地，低聲呢喃：「黎嘉駿……啊，我是黎嘉駿。」

或許黎家人早就發現不對了吧，也或許只有大哥敏銳的察覺了，他們會怎麼想呢？現在看來是不會把怎麼樣了，可若是還堅持著自己那漂泊無依的艾珈的名字，似乎除了傷到周圍的人，給自己留點念想，一點意義都沒有……

可能在那個遙遠的時空中，艾珈也已經死了吧，既然都是中國人，又都被親人寵著，那麼……

「那就黎嘉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