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腰》4.第四章
雍城在南方,中部城市,不沿海也不靠西北,經濟不算頂頂發達,也不如西北地區國家重視,能時時撥款開發,不管是哪個方面都很不突出,常常會被人忘。
以前爸爸看新聞頻道的時候總會吐槽,「雍城雍城,我看改庸城蠻好的,平庸嘛。」
平庸,好像用平庸來形容這座城市再恰當不過。
嚴暖坐在出租後座,著窗外。
城郊燈火稀疏,新新舊舊沒什麼特的高層建築像長方模型立在那兒,連一座標誌建築都找不出,夜很平淡,像一杯無味的白開。
可這杯無味的白開,就是最悉,最深切的需要。
就連平庸里,也會滲出想念的味道。
***
直奔警局。
常安如今已是雍城臨安區公安分局的副局長,見到來,親自給泡了茶。
一別數年,常安除了一些之外,和從前並無甚差別,只是嚴暖,已經從十來歲帶著稚氣的小姑娘蛻變如今彩奪目的大明星了。
他們寒暄半晌才切了正題。
人販子現在被關在看守所里,還未上庭判決,不能探視。
常安也不敢讓嚴暖直接去,緒激,做出點什麼都是有可能的,是大明星,隨便傳出些風言風語對都不好。
「我妹妹…被賣到哪兒去了?」
的聲音很輕,眸里的張微不可察。
常安把人販子的口供遞給看,又仔仔細細跟講解了一遍。
被抓的人販子出手很小心,別人兩三年就能拐十幾個,他這二十來年才拐了十幾個。
他自己就是雍城本地人,有家有室,出事的時候家裏人都很震驚,完全想不到他竟然做了這麼多年的拐子,行事不可謂不謹慎。
如果人沒錯,嚴暖的妹妹嚴小書是他拐的第二個孩子。
嚴小書長得水靈,他往上頭轉了手,價格算是孩子裏賣得比較高的,聽說那一批孩子後來都被送到了西南三省,那邊接手的、他就不知道是誰了。
這一次連拔起整個龐大的拐賣團伙,西南邊的自然也被端了窩,只是這麼多年過去,當初接手的人後來還有沒有繼續拐賣,是不是還在這個團伙,現在還活沒活著,都不知道。
線索到這裏開始變得渺茫微弱。
嚴暖垂著眼,沉默了好一會兒。
空氣變得有些沉悶。
忽而,拉開包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卡,遞到常安面前,「常局,麻煩你,一定要幫我找到那個上線,拜託了。」
常安一臉意外,推得很快,「不不不,這個我不能收,你妹妹的事,我一定會儘力的,畢竟你爸媽當初幫過我不忙,要是不是他倆,現在哪有我坐在這個位置上舒舒坦坦。」
嚴暖也很堅持,「我知道,你做事也需要上下打點,收下吧常局,我現在有錢了。」
「這個我真的不能收……」
不說話,目卻很堅決,常安一時之間啞聲。
***
今夜圓月被濃霧遮了泰半。
走出警局,嚴暖看著沒有星子的灰黑天空,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所適從。
這些年,很回雍城。
雍城五月的夜總是帶著悉的熱,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隨同似有若無的青草味道一同湧鼻腔。
嚴暖用手機打了輛車,先是報了個地址,待司機開出一小段,改口,「還是去欣欣兒福利院吧。」
家早就已經拆遷,現已為很多長方當中的一個,再看,也不是原來的家了。
福利院倒還在,只是現在已經十點多了,燈已熄滅。
前兩年往這邊捐款才知道,院長因為心臟病突發已經去世,福利院還是那個福利院,稍老舊了些。
街也還是那條街,單行道,兩旁香樟鬱鬱蔥蔥,路燈半亮不亮線昏黃,現如今路邊還裝了共單車,一排黃綠,帶著些許不符合老舊街區的新。
沿著那條路來來回回走了一遍,想很多事。
想從前在福利院的景,想這短短一日經歷的大起大落。
明明才二十多歲,卻好像經歷了太多事,本該難過的,卻也沒辦法勉強自己哭一哭,像個正常人一樣發泄緒。
來來回回散了一遍,走進一家小超市。
雍城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時興便利店,本地最多的還是一家家印著方方正正字,著俗俗氣氣名字的小超市,沒什麼裝修可言,方寸之地立上兩三排生了鐵鏽的貨架,東西倒擺得滿滿當當。
沒往裏走,就停在離門最近的收銀,指了指玻璃櫃枱里的一,「一包白沙。」
守店的中年人眼睛片刻不離櫃枱上的小電視,手很練地往某,拿出一包煙,「五塊。」
聽聲音嚴暖就知道,電視裏面正在第N播放之前和季天澤拍的《風已穿堂過》。
嚴暖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爺爺遞過去,「再拿個打火機。」
人自豎立的塑料打火機架上扯了一個給,「一起七塊。」
看了眼遞過來的爺爺,人也不抬頭,就扔下一句,「找不開。」
「能手機付麼。」
人皺了皺眉,還是在看劇,冷淡的回了「不能」兩個字,顯然並不在意這七塊錢的生意。
嚴暖正想著不然再買點什麼湊個整,旁就有人遞出一張二十,順便將手中的咖啡也放上枱面。是一個高大清瘦的男生。
人掃了一眼,「八塊。」
男生開口,「的,一起付。」
剛好十五,人找了張皺皺的五塊。
嚴暖有些意外。
***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小超市,嚴暖喊住他,「那個…謝謝,我轉賬給你。」
男生腳步微頓。
嚴暖走上前,擺弄著手機,打算掃碼。
頭頂傳來男生的拒絕,「不用。」
下意識抬頭,正好看到那張有些驚艷,又略微有些悉的面容,淺淡的芝士海鹽味道讓很快回想起那日的首映觀影。
是他。
男生邊走邊擰開手中的咖啡,微揚起頭,喝咖啡的時候結上下滾,就連角度都和那日一模一樣。
讓人有…想吻上去的衝。
嚴暖傻傻看了一會兒,才低頭拆煙,拇指抵住一向上,問,「煙嗎。」
是很便宜的白沙,會有些燥。
剛去帝都的時候,能買得起的思念,就是這包產自雍城的煙。
男生默不作聲地接過,銜在裏。
不知道剛喝過咖啡再銜煙是什麼滋味。
嚴暖邊想邊給他點火,猩紅火明滅。
給自己也點上一。
兩人就站在路邊香樟樹下,吐著煙圈,漫起的煙霧讓對面那一排樟樹都變得朦朧。
等完一煙,嚴暖將立領衝鋒往下拉了些,又將頭上的棒球帽摘了,別在包包肩帶上。
掌大的臉蛋終於了出來,在夜與黑衝鋒的襯托下,更顯白皙通。
一臉認真:「我們見過,在前段時間的電影首映禮上。」
男生冷冷淡淡瞥了一眼,發出一聲「嗯」的鼻音。
就說,他是記得的。
嚴暖因這莫名其妙的存在心好了幾分。
兩人沒再說話,煙完一,也不再。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嚴暖很想傾訴點什麼,向這個兩面之緣的陌生人。
可忍住了。
男生喝完剩下的咖啡,將空瓶扔進垃圾桶里,「我走了。」
聲音涼涼的,像浸潤冰水的枯草,冷淡又喑啞。
「我也要走。」
車件顯示周圍無出租,夜裏也不敢快車,只能逆行走出這長長的單行道。
加快腳步跟上了男生,想搭話,「你是哪家公司新簽的藝——」
話未說完,轉而了驚訝的低呼。
男生拉著的手腕往懷裏帶,耳邊這才聽到逆行托車呼啦而過的機聲,還帶起一陣涼風。
海鹽與煙草味道在鼻尖打轉,嚴暖愣了很久。
直到男生的手泄了力道,手腕才有一被拉扯的微疼,還帶些男生掌心的冷意。
「不要命了?」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就像海鹽糖口的味道,聽起來讓人上癮。
誰托車……逆行的。
這話在嚨里打轉,最後也沒說出來。
誰眼前這個人,短短一個小時之,就幫了自己兩次。
嚴暖沒抬眼,就,直直看著男生黑T恤上印的一句細小英文,Loveatfirstsight.
保持著親的站姿很久,男生才不聲地拉開一些距離,想要繼續往前走,嚴暖跟著向前挪了一步,「剛才謝謝你,對了,你什麼名字?」
男生頓步,「程朔川。」
程、朔、川。
哪個cheng,哪個shuo,哪個chuan?
嚴暖沒再追問,只記下這三個音節。
兩人一路走到單行道的盡頭,街區不店都開了門,一片亮,熱鬧了不。
停下腳步。
晚風微涼,略過耳側碎發,有些。抱起胳膊輕輕挲,垂著眼跟他道別,「那…程朔川,再見。」
莫名就相信,總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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