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名字是“崽崽”，直接關機。

回到一居室的出租房，暖氣偏涼，空調舍不得開，林知微著肩膀衝熱水澡，蜷到床上蒙頭就睡，渾渾噩噩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醒過來，約看見臥室裏有些暗，“滴滴滴”的聲音響個不停。

裹著被子爬起來，發現是電腦沒關，工作用的QQ正在跳著。

何晚：“知微你沒事吧？手機幹嘛關機！收到回話！”

何晚：“回話回話！”

直到兩分鍾前，還是何晚：“有個客戶臨時出問題了，急著找你，快點聯係我！”

林知微出枕頭下的手機打開，時間跟電腦一致，顯示深夜十二點五十。

給何晚打過去，“哪個客戶？”

何晚劈裏啪啦追問的狀況，偏偏不說正事，過了半天才承認，“我要是不說工作，你能打給我？”

林知微半合著眼，蔫蔫靠在床頭上，“我沒事，明天見麵再聊吧。”

何晚無奈，“好，我再多說一句，那小弟弟追著你走的，現在不知道在哪，你注意安全啊。”

掛斷前又危機很強地重申，“別管長得多好看，我的原則不變，姐弟不可取，你可千萬別魔障了。”

這哪跟哪啊。

林知微沒當回事，按亮臺燈，看到未接電話相繼跳出來，鮮紅數字的數量很驚人，短信和微信也在不甘寂寞爭相響，過了兩分鍾才平息。

沒打算細看，手指按在電源鍵上，準備再次關機。

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正好打進來。

依然是那兩個字，“崽崽”。

第一遍沒接，第二遍不間斷地跟上，林知微咬咬牙，想起何晚說不知道他去了哪，到底還是朝綠接聽鍵劃過去。

聽筒裏立刻傳來略重的呼吸聲。

“知微。”

“知微你在聽嗎？”

林知微抓著被子，緩緩“嗯”了聲，問：“你在什麽地方？”

陸星寒沉默片刻，聲音低下去，湧上悶悶的鼻音，“我在你樓下。”

林知微一驚，猛地坐直。

他嗓子啞著，慢吞吞說：“四個小時前就在了。”

手機胡丟在床上，林知微匆匆掀被，大步趕到窗邊拉開簾子。

外麵又下了雪，紛紛揚揚。

樓下昏暗的路燈旁邊，立著一道孤零零的影子，肩膀堆滿雪花，正仰起頭，傻傻著的方向。

第9章九隻崽

淩晨一點，陸星寒裹著滿冷氣上樓，在門外腳墊上把鞋底殘留的雪跺掉才邁進屋裏，本就不大的玄關被他高挑形填充，更顯得仄窄小。

客廳的空調溫度調到最高，呼呼散著熱氣。

林知微等在門口，看到他一狼狽，劈頭蓋臉問：“誰告訴你地址的？”

陸星寒低頭咳嗽幾聲，抿了抿格外殷紅的，“你的舊手機我在用，找到了租房信息，我從KTV出來沒追上你，就按上麵寫的過來了。”

他樓上樓下跑了好幾次，為了準確定位林知微窗戶的位置，結果發現房間裏是黑的，他沒敢敲門，一直等到剛才燈亮，不抱希地再次打電話，沒想到通了。

他又問：“你怎麽會這個時候醒？是不是沒睡好。”

林知微不想回答，可實在沒辦法對他發梢上滴滴答答的雪水視而不見，進衛生間拿條幹巾丟過去。

巾又白又香，的，陸星寒捧起來問：“我能用它頭發嗎？”

林知微懶得看他，“隨便。”

陸星寒忙把巾蓋在頭上胡，沒一會兒就了隻茸茸的小，他把後的雙肩包放下來，殷勤說：“你晚上沒吃飯吧，不？我買了菜，給你煮麵。”

他包裏不有菜，還裝著新鮮的水果，是趁林知微屋裏燈滅時去附近買的。

忽視掉他獻寶似的作，林知微嚴厲地盯著他，“陸星寒，你除了這些，沒有別的要說嗎？”

陸星寒手臂慢慢垂下，笑容一點點去。

沉默對峙了將近一分鍾，林知微點點頭，“既然沒話說就回去，星火娛樂應該給你安排了住，深更半夜的，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

陸星寒臉發白，了，“知微……”

見他到現在還不肯承認錯誤，林知微中堆積的失達到頂峰，聲音不由得變冷，“你走吧！”

轉就要進臥室，陸星寒終於開口，語氣裏再也沒了撒，“你覺得我不聽話，浮躁，虛榮，等不及上大學就要進娛樂圈，想出名想瘋了是嗎？”

“我不願意這麽想，但事實難道不是？！”林知微指甲陷進手心裏，忍無可忍回頭質問，“這圈子裏年輕男孩我見過太多了，進來就別想輕易出去，為了紅，哪個不是頭破流？！我說過那麽多次，選個安穩的職業，不要走這條路，你呢？”

睜大的杏眼裏終於控製不住湧上水霧，攥著拳近兩步，“你瞞著我去藝考，可以，那是你喜歡的東西，我接了，甚至畢業以後的路，我也有心理準備，但為什麽要這麽著急進娛樂圈！”

“你才十八歲，隻能看見娛樂圈鮮，什麽黑暗都不了解，隨隨便便把自己簽出去，還沒高考就出道，”極緒激烈，尾音在不由自主地抖，“既然那麽有主見，幹嘛還來在乎我的看法？你自作主張的時候，心裏有想過我嗎？”

陸星寒心被利刃狠狠著，疼到極點時，衝口而出：“如果不是想著你，我出道做什麽！”

所有責怪戛然而止，林知微一下子怔在原地。

客廳並不算明亮，燈罩裏有一個燈泡是壞掉的，略顯黯淡的線從陸星寒側投灑下來，給他勾勒出昏黃朦朧的廓，明明是極度悉的影，卻驀地升騰起難以言明的迫。

他漆黑眼睛像凝著濃墨，膛起伏，一字字問：“知微，你把我送進寄宿學校的第一年，回來看過我五次，第二年，三次，第三年，隻有一次，你數過麽？”

林知微定定看著他。

陸星寒扯開一點笑，低下頭，“你當然沒數過……你每天都忙，沒空，我說想見你，你總回答下次，下次是什麽時候？”

他白皙手背上青脈絡隆起，十指握又張開，“按照你理想的，我好好學習，考上工科大學，以後工作穩定，而你依舊奔波在這個圈子裏，我們之間是不是就會慢慢變陌生人，一兩年見上一麵，客氣地問問近況，然後各自去過完全不相幹的人生？！”

林知微漸漸覺得窒息，口堵得發疼，……從沒想過。

“你強烈反對我跟娛樂圈扯上關係，我怎麽敢跟你商量？知微，我本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先斬後奏，賴著你，追著你跑！”陸星寒朝走近，直至僅剩下半臂的距離，“瞞著你藝考，簽約，出道，想紅，理由就一個，我想離你近一點！”

他俯下`，呼吸撲灑過來，林知微聽到他嗓音裏抑的栗。

“你能不能……”

他溫是燙的，略彎下腰，眼睛箍著，掙紮地說出口，一句話裏滿了哀求，“能不能，別丟下我？”

簡單四個字如燒開的油鍋翻倒在林知微心口，疼得手腳蜷曲，陸星寒直勾勾盯著的目又涼又亮，竟然跟十三歲那年如出一轍。

十三歲時，兩家的變故剛剛發生，他被親舅舅領走，分別兩個月後的深冬寒夜，突然用陌生的號碼打電話給，翻來覆去隻會喃喃一句話，“知微姐，我想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林知微那時剛上大一，正放寒假，被他稚無助的嗓音攪得心慌，連夜買車票去看他，到站時天還黑著，給那個號碼撥回去，接聽的是個人，細問才知道，是診所裏的座機。

按地址找到藏在老舊居民區深的小診所時，已經是淩晨。

裏麵燈昏黃，地上到是鞋底帶進去的汙雪，又髒又冷，僅有的兩個護士披著大棉襖打盹，唯一一間有床的診室裏，發黃的被單上，陸星寒穿著單在角落，燒得糊裏糊塗，出的手背上全是凍瘡。

聽到聲音，他迷糊睜開眼，看到床前的人是，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拚命抱住，裏哆哆嗦嗦說不出話，就那麽死死摟著，又力地睡過去。

林知微以為讓他跟舅舅走，是能過好日子的。

那個晚上才知道，分開兩個月來，陸星寒連一頓飽飯都沒吃過，在冰冷的門廊裏打地鋪，給親手做的短大被舅舅家的表弟搶走，他為了這個，不要命地把人騎在下揍，直接被趕出門外，舅舅怕他真的凍死要負責任，才把重冒的他丟進小診所。

林知微陪他到病好，徹底痊愈，開學時間臨近，準備離開時，他站在小路口，就是用那樣的眼神一瞬不錯地盯著。

“你要把我丟在這了。”小年漂亮的臉慘白一片。

林知微上灌了鉛，驀地下定決心，“崽崽，跟我走吧，以後我養你。”

陸星寒愣了，眼裏蓄滿的淚嘩的淌下來。

那時脆弱的小孩兒跟此刻呼吸融的影重疊，像時空錯，他的願依然不變，毫無保留地端到的麵前。

陸星寒想跟走，就這麽簡單。

林知微後退一步，跌坐到沙發上，陸星寒跟著半跪在邊，滾燙手掌握住的手腕，“知微，我已經來了，你不要趕我回去，以後在這圈子裏的任何事，我全都聽你的，行嗎？”

現在說不行……來得及嗎？

時鍾滴滴答答，轉向淩晨一點半。

林知微在確定他不是被名利場蠱後，心裏築起的壁壘就碎了多半，再被他賴在邊蹭來蹭去一攪和，完全熔一攤膩的水，強不起來了。

趕不走，撇不開，扔不下，能怎麽辦。

雖然沉默，但氣氛不再窒息，陸星寒蜷在地上，環著的小，臉頰伏在的膝蓋上，雙眼微合，眼角把睡的布料潤一小片。

越年，越能到林知微對他的嚴格和疏遠，他從早到晚都害怕會失去，用盡力氣撒耍賴黏著，想寸步不離守在的邊。

本以為出道以後要等很久才有機會跟朝夕相，沒想到意外來得這麽突然，他死也不要放棄，無論前路怎麽樣，能留下就好。

林知微雙被他得發燙，心裏歎氣，小小地踢他一下，“你也沒吃飯吧？”

陸星寒驀地驚跳起來，“我去做我去做，新學的！”

說著就爬起來，跑兩步發現麻了，抓起雙肩包歪歪扭扭挪進小廚房，笑瞇瞇說：“我給你做番茄蛋麵。”

林知微不信，“你真的會？”

“我把食譜都背下來了。”陸星寒一本正經，拿刀切番茄，他忙著跟林知微說話，沒注意角度，一刀進指腹裏，疼得吸了口涼氣。

“怎麽了？”林知微走過去，“你放下，我做吧。”

陸星寒用後背擋住的視線，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