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六子收下了那條發帶。

他實在是對宋瑩瑩無可奈何。太難纏了，對他而言。他從小沒有小伙伴，不太知道怎麼跟人相。如果是惡意欺負他，倒還好了，他可以打一頓。

偏偏不是。只是想跟他做朋友，而他即便不想跟做朋友，卻也不能因此就揍。

“好了，我收下了，你走吧！”他抬著下，眼里閃爍著惱和憤怒。

宋瑩瑩笑盈盈地看著他，出手道：“你好，認識一下，我宋瑩瑩，以后就是你的小伙伴了。”

六子看著出的手，莫名其妙：“我知道你宋瑩瑩。”

“你要出手，跟我握一握，然后介紹你自己。”宋瑩瑩跟他講著友儀式。

六子看著白的手心，想起自己沒洗干凈的黑漆漆的手，瞳仁了一下。

一惡意不控制地從心底升起。

這樣爹疼娘寵哥嫂的小妞兒，長得白白凈凈，笑起來甜甜的，說起話來也溫得很，就像他在河邊采的甜甜草，嚼上一口，滿口清甜。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跟他朋友？

六子背在后的右手了。他跟不一樣。他又臟又臭，還生著六手指頭。

“啪！”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宋瑩瑩出的手被狠狠打落。

六子滿眼惡意地看著道：“你想跟我朋友？我會欺負你的！你要是不怕被我欺負，我就跟你朋友好了！”

他揚著下，不可一世的模樣。

宋瑩瑩忍不住哼笑一聲，吹了吹被他打疼的手，沖過去就揪他的領子：“你搞錯了。我跟你朋友，是想欺負你。你還想欺負我？你做夢吧！”

擰他的腰，又狠狠咯吱他。

六子撲棱棱的掙扎，到底還是沒翻出的手心，被撓得蜷在地上，蹬著雙腳直打滾。

宋瑩瑩家的小區里有很多這種熊孩子，親戚家更是一群一群的，從小就跟熊孩子斗智斗勇，小六子想在手底下討好，還差著呢。

把他翻過去，讓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反剪他的兩手，膝蓋頂在他的腰上：“服不服？”

六子氣壞了！他之前怎麼會覺得，這是個小甜妞兒？！

“不服！”

宋瑩瑩便又咯吱他。

六子得不上氣，還不肯松口，宋瑩瑩便停下手：“真的這麼不想跟我玩啊？”

六子不吭聲。

“那算了。”松開他，“我找別人玩去。反正村里也不只是你一個小孩子。”

六子聽著輕輕松松的口吻，好像不跟他做朋友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心里不泛起難言的。他想象了一下，跟別人玩的景——給別人送蛋，給別人送蘑菇，喂別人吃餅，做漂亮的發帶送給別人……

他撲棱一下站起來，攥住的裳。

宋瑩瑩走不了，便站定腳步，抱著雙手，斜眼看他：“怎麼？”

六子繃著，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眼神亮得像有火在燒。卻一個字也不說，只用力揪著的裳。

宋瑩瑩毫不客氣地拍開他：“不跟我玩就別抓我裳！”

六子還是不放，并且抓得更了。

宋瑩瑩便笑了起來：“不松手？那就是想跟我玩了？是不是啊？你想跟我朋友了？”

“嗯。”他憋出蚊子哼哼似的聲音。

宋瑩瑩頓時中暢快。臭小子，跟倔，還不是輸了！

也不跟他計較。這小子臉皮薄得很，再逗下去，真要惱了。出手，重新做自我介紹：“我宋瑩瑩。十歲了。住在你家旁邊。我害怕蛇，不敢挖蚯蚓。我特別饞，還喜歡打扮。”

六子見這麼鄭重，抿了抿，慢慢松開的角。把手背在后，使勁蹭了蹭，才出來，慢慢握住的。

的手得像沒有骨頭。又白，又。六子看著自己傷痕縱橫的，黑漆漆的，丑丑的手背，忽發狠心，一把握住的手：“我六子。八歲了。住在你家旁邊。我什麼都不怕。”

“好了。”儀式完，宋瑩瑩不怕他反口，這小子雖然鬼，但還是很講信譽的，示意他可以松手了，“我走了，你好好洗洗頭，別把我送你的發帶弄臟了。”

六子心里剛才還乎乎的，聽到這句話，頓時沒好氣地道：“知道了。”

“記得燒熱水，用冷水洗頭會生病的，你可別懶哦。”走之前，宋瑩瑩叮囑一句。

六子怒視著：“我不懶！”

把宋瑩瑩轟走了。

轟走宋瑩瑩后，他燒了水。

泡手，剪指甲，洗頭。

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洗頭了，臟水倒了一盆又一盆，才終于覺得清爽了。

洗完頭，他看著水面上倒映出來的一張臟兮兮的小臉，抿了抿。他想起宋瑩瑩，臉上總是白白凈凈的，脖子也是白白凈凈的，手也是白白凈凈的。

他默默洗了臉。

等到水面上倒映出一張眉清目秀的小臉，他不一怔。這，是他的樣子嗎？

原來，他也不丑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忽然很高興。索多燒了點水，又洗了個澡。他把自己從里到外都洗得干干凈凈，腳丫子都沒放過，又把穿的裳也洗了。

來來回回打了不知道多趟水，累得疲力盡，才把自己捯飭干凈。躺在床上，他累得一手指頭都不想，但是心里很高興。

他想，他又臟又臭的時候，宋瑩瑩都肯跟他玩。他現在不臟也不臭了，是不是更愿意跟他玩了？

明天宋瑩瑩去哪兒玩呢？他有幾個窩點，有的掏鳥蛋，有的逮田鼠。怕蛇，會不會也怕田鼠？算了，帶掏鳥蛋吧。他這樣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宋瑩瑩看到籬笆外面站著的清秀小男孩，還有點不敢認！

這也太可了吧？眉清目秀，瞳仁黑漆漆，紅紅的，簡直不能更可啦！

就是瘦了點。

“進來。”宋瑩瑩對他招招手。

六子猶豫了下，走了進去。

他今天穿了鞋。不穿鞋，腳上容易臟。但是家里沒有他穿的鞋，他就把宋老懷的草鞋拆了，自己學著編了一雙。不太合腳，走起路來別別扭扭的。

“你真好看！”宋瑩瑩沒關注他的腳，的目全落在他的臉上，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咱們村沒有比你更好看的小男孩了！”

六子臉上一紅。他不是很得住這麼直白的夸獎。但是他昨天在水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好像的確不難看，就默默忍了下來。

“你吃鳥蛋嗎？我帶你去掏鳥蛋？”他鼓起勇氣道。

宋瑩瑩搖了搖頭：“不行啊，今天我要給我二哥送水，明天怎麼樣？”

說出“不行”的時候，六子心里一空，好像整顆心被人從高高的地方扔下去，失落得不得了。隨后聽到的解釋，他心里好一些，就點點頭：“好。”

他看著宋瑩瑩抱柴火，燒水，有點拘謹。想了想，他說：“你還要不要蚯蚓？我去挖蚯蚓給你吧？”

“好啊！”宋瑩瑩驚訝地看著他，“小六子，你怎麼突然這麼好？為你的朋友真是太幸福啦！”

六子：“……”

說話總是一半氣人，一半哄人。他現在有點習慣了，也不跟計較，只道：“你別我小六子，我六子。”

他怕又說什麼“小六六”，古里古怪的，直接他名字不好嗎？

“行。”宋瑩瑩笑瞇瞇地點頭，“那就辛苦你了啊。”

六子撇撇：“挖蚯蚓很簡單的。”說完不再看，扭跑了。

宋瑩瑩笑嘻嘻的，繼續燒火。

昨天跟宋二哥做了個易。

昨天從六子家回來后，被宋老娘囑咐了一句，別欺負六子。宋瑩瑩把六子摁地上的時候，聲音吱哇吱哇的，看起來像是欺負人，宋老娘就囑咐了一句。

宋瑩瑩便賴著道：“娘，咱們家有沒有不穿的舊裳，暫時用不著的舊布片什麼的，我給六子改一裳？瞧他天天穿的什麼啊，難看死了。”

宋老娘頓時就皺起眉頭。并不太贊同小閨跟六子一起玩，村里乖巧聽話的孩子多得是，跟誰玩不行？對六子同歸同，卻不想小閨跟他玩：“別說沒有，就是有也不行，你離他遠點兒。”

村長媳婦不是個好相與的，小孩子們玩得近了還好說，要是六子上穿著他們家的裳，村長媳婦看見了，指定要不安寧。

宋老娘不同意，宋瑩瑩也沒辦法。

倒是宋二哥悄悄把屋里去，說道：“我有一舊裳，穿小了，上不得了，但還好好的，連補丁都沒打一個。”

“你要給六子？”

宋二哥笑嘻嘻的：“明天你去地里給我送水，我就把那舊裳給你。這裳我可喜歡了，都沒娘拆了做鞋。怎麼樣？”

“二哥這話說的，你不給我，我也給你送水啊！”宋瑩瑩剛說完，就被宋二哥了腦袋，兄妹倆親昵一陣，然后宋瑩瑩的懷里多了一舊裳。

燒了水，灌進壺里，又按照宋二哥的要求撒了一把糖進去，宋瑩瑩才提著去地里。

才走到地頭上，遠遠就看到宋二哥在那邊跟人說話，眉飛舞的，見到就用力揮手：“小妹！這邊！”

宋瑩瑩覺得宋二哥有點傻氣。他今年十六歲了，按古代的年紀，娶妻的都有了。但他好像沒開竅似的，沒說上媳婦，也不著急。

宋老娘倒是給他張羅來著。只是適齡的、漂亮的、格好的、能干的姑娘，一時沒說著，還在慢慢相看。

宋老娘不急著給兩個兒子說媳婦。宋大哥就是十九歲才說上的媳婦，所以宋老娘對二兒子也不急。晚就晚些，反正一定要說個好的。他們家不磋磨兒媳婦，名聲好著呢，兒子年紀大點也不礙事，再說年紀大些還懂得疼人呢。

宋瑩瑩乖乖巧巧地拎著茶壺走近了：“二哥，累了吧？喝點水歇一歇吧。”

不知道宋二哥為什麼非要來送水，但是作為妹妹，乖乖巧巧的，一定能給他掙面子。因此，就格外乖巧。

果然，宋二哥頓時神清氣爽：“好！瑩瑩都提來了，二哥不喝怎麼行？”

他旁邊站著一個矮矮壯壯的年，皮黑，五也不好看，此時沖著宋二哥直撇。

宋二哥就沖他笑：“喝一碗不？我家小妹疼人，給我撒了糖呢。”

矮壯年一撇，翻了個白眼，扭頭走了。

“嘁，嫉妒，這是嫉妒！”宋二哥氣走了人，格外得意，從口袋里掏出一把不知名的野果，獎勵宋瑩瑩：“呶，拿回家吃。”

宋瑩瑩接他的東西都習慣了，一邊往兜里揣，一邊問他：“二哥，那是誰啊？你特意我來氣他？”

宋二哥“噗嗤”一樂：“你怎麼猜出來了？這麼機靈，隨誰啊？”

說完又眉飛舞地道：“村長家的小兒子！天天顯擺他妹妹！當誰沒有妹妹啊？”

宋瑩瑩聽完，若有所思。村長的閨，不就是本書的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