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嗎？”

要是沒那麽快，他還是想回去換裳。

韓信道：“老師說他這幾日有些不舒服，想緩幾日再開始學，讓我跟你說聲抱歉，他是今早起床才覺到不適，故沒能提前通知。”

“沒事，”項莊爽朗的笑道：“我原本每日也是要早起練功，周先生怎麽樣，要不要……”請人來看看。

“我去請人來看看。”項羽沉聲接過話，說完就要抬腳往外走。

項莊：……

他已經知道是他自作多了，不用再強調提醒了。

韓信搖頭，道：“不用，老師說他這是胎裏帶的病，容易疲乏，靜養幾日就好。”

項莊點了點頭，“那應該是來的路上累著了，我們就……”不去打擾了。

“我們過去看看。”說完，項羽抬腳往客房走去。

項莊：……

好吧，你說了算。

項羽說走就走，項莊也沒有時間換裳，隻得邊走邊綰發，好自己冠齊整些。

房門被敲響時，周寧正倚在床頭，被子蓋著下半，執一卷書看著，聽見叩門聲，也不下床，隻放下書卷，道了一聲，“請進。”

從剛才打發韓信去通知項莊後，就特地沒有鎖門，以免項家人要來看，得來回走。

三人推門而進，周寧笑著招呼道：“項莊、項籍。”

項羽聞聲沉默的站在床前，沒有說話。

項莊關切道：“周先生覺得怎麽樣，要不還是請人來看看，這眼瞧著要冬了，若是拖冬，隻怕更麻煩了。”

周寧笑道：“不用，老病了，緩幾天就好，正好你們來了，麻煩幫我和項二哥說一聲，我這幾天就不和大家一起吃飯了，以免過了病氣。”

項莊點頭應下，又關心了幾句，便打算離開，不打擾周先生休息。

項莊笑道：“周先生看書也別看太久，以免傷神，我們就不打擾了，周先生好好休息。”

周寧笑著點了點頭，項莊拱手告辭。

項莊轉走出了兩步，卻發現從來了房間便像個啞的項羽並沒有跟上。

項莊疑的回看向他，周寧也正笑看著他，不知他還有什麽話要待的。

室靜了幾息，項莊都想上前拉他走了，項羽這才看著周寧沉聲道：“您是長輩，喚我的字就好。”

周寧微微一怔後，笑著點了點頭，親近之人才喚表字，看來項羽對觀不錯，這是好事。

認張良為師兄這一步是走對了，如今算是貴族，如此更容易得到同是貴族的項家認可，而且有些奢侈的好習慣也說得過去了。

項羽又看向韓信，語氣中帶著幾分命令幾分不滿，他道：“好好照顧你老師。”

語罷，對周寧一拱手轉離開，他長步子大，三兩步就越到了項莊前頭，倒比先告辭的項莊還先出屋。

呃……

項莊尷尬的又拱了拱手，追著項羽出去了。

確定他們走遠了，韓信掩上門後，走到周寧邊低聲問道：“老師為何要裝病？”

周寧將被子掀開，起下床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客房所在的位置比較偏，所以視線很開闊，隻瞧著院門，便知道有沒有人來。

周寧輕聲道：“也不算裝病，我確實先天不足，容易疲乏。”

而後說了一句，至今為止說過的最為任無禮的一句話，“我不喜歡和太多人一起吃飯，而且他們的飯菜並不合我的口味。”

韓信默了默，一直以來老師事太過溫和有禮，他都忘了老師是剛剛世的士，也是有士高人的怪癖的。

他想到了老師一日要吃三餐，想到了老師不喜歡手直接食，甚至不喜歡跪坐。

周寧笑了笑，隻是在他們對包容度最大、新鮮度最高的時候，做個演習罷了。

他們要相的時間不短，得讓他們習慣了才好，不過，如今這樣還不夠。

周寧回頭，對韓信笑道：“我想在附近買個小院子，再買兩個忠厚老實的奴仆，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婦人，一個最好會些醫的男仆。”

韓信看著，抿了抿，沒有說話。

老師大概是忘了，這些都是要花錢的。

韓信挲著自己的佩劍，到了項家後，他便學項家人將寶劍配在了腰間。

周寧見此，笑了笑，道：“你先去看房子吧，就看項家附近的，最遠也不要出了這一裏巷，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秦朝的居民區做“裏巷”，每一個裏巷都是封閉式結構，就好似後世的小區。

點名要和項家一個裏巷，除了方便維護兩家外，便是想要借力規避秦朝連坐製帶來的風險。

秦律規定，若鄰裏遇事呼救，周圍的在家的鄰居不來幫忙，那麽鄰居會被連坐，還有別的七八糟的鄰居若是犯了罪，你發覺了，卻沒有告發他，那麽你也有罪。

這兩條對於都太難了，前者懶得救人，後者不想管事。

所以，還是住在黑幫組織附近比較好，盜賊不會不長眼的到這裏盜，至於犯罪的事，想來他們自己做得最多最大吧，那麽關係肯定是都打點到位了。

“是。”韓信應下，正要退下，周寧又囑咐了一句，“順便，把你的兵書賣了吧。”

韓信皺著眉頭，不解的看向，書雖然值錢，但對於想要的院子和奴仆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若是當換錢，還不如……

韓信的大拇指又挲了兩下自己的佩劍，最後握住劍把，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

周寧笑道，“我你賣兵書，是因為它沒用了，你都記在腦子裏了，不是嗎？”

周寧轉頭看向窗外枯黃的樹葉，道：“賣了兵書便為你自己置件冬吧，天氣越來越冷了。”

韓信抬頭看了一眼周寧，複又拱手應道：“是。”

周寧站在窗前，看著韓信的背影出了小院，抬頭看向天空，深秋的天空很高很藍，一碧如洗，萬裏無雲。

秦朝以十月為歲首，馬上就是公元前213年，這一年的十月很特別。

十月一日是始皇的生日，但公元前213年的十月並不是因此而特別。

一陣秋風吹來，周寧將窗戶掩上，回到屋，取了一卷空白的竹簡鋪開練字。

也不知淡淡點過的那個讖語，呂二嫂還記不記得，若是記得，呂家又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

秦始皇的生日對於項家人來說，並不值得慶賀。

一個滅亡了他們的國家，把他們從高高在上的貴族變為低塵埃的平民的人，他們隻有日夜期盼他早日去世死的。

但如今始皇為天下共主，這日便是律法規定的舉國同慶的日子，他們隻得同賀，哪怕真有人今日死了，他們也不得去吹喪送葬。

項家人憋屈的宅了一天，而周寧依舊不適的在房間看書。

鹹宮，大秦的政治中心，也是慶賀最為熱鬧隆重的場所。

宮酒宴大擺，幾案和坐席幾乎要擺到殿外去，是沒有明確職，隻是侍從皇帝左右，備皇帝顧問的博士便多達七十人。

始皇端坐於上，殿中歌舞鼓樂不絕，博士絞盡腦計、引經據典的想著吉祥話。

博士之首的周青臣口才好，說得最出彩，他對比了早先的秦國幅員和如今秦國的疆域，歌頌始皇的武功，又以郡縣製下百姓安樂無戰爭之苦，讚揚始皇的文治，道始皇之威震古爍今，必將傳之萬世。

博士書讀得多，所以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對仗工整又押韻，人聽著既舒服又用。

始皇龍大悅。

然自古明君大喜忘形時，總會有臣子出言勸誡，始皇滅六國，統一天下，是極有作為的明君，故臣子們很敢發表言論。

博士淳於越是個思想保守的讀書人，當下便當眾出聲反對周青臣吹捧的郡縣製，並批評他和丞相李斯等大臣隻知阿諛奉承，乃位素餐的臣。

其實關於分封製還是郡縣製，在秦統一天下之初，便爭論過了。

分封諸侯王是周製，也是舊製，但始皇規定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為的便是“大一統”，為的便是集權，又怎會願意分封諸侯王，讓其各自為政呢。

始皇斜倚著幾案，冕冠的旒珠垂下，讓人看不清他的喜怒，他也沒有開口言淳於越的對錯，隻大臣討論。

丞相李斯是始皇倚重的大臣，也最能揣始皇的心思。

他道，如今天下已定、法令完善，已經不同過去，諸生應當師今而非學古，因此請求始皇，除了《秦記》外，別的史書統統燒掉。

除了博士外，任何人不得藏匿諸子百家的書，應上府，全部當眾燒毀。

私語諸子百家言者，斬。以古非今者，滅族。吏知不報，同罪。

該項提議，經過完善後，由始皇發文實行，這便是著名的“焚書”事件了。

周寧帶著韓信到吳中縣縣衙落戶籍之日，便正好便看到衙役將《詩經》《尚書》等諸子百家的經典付之一炬。

書籍雖金貴稀，但集合一縣之書也不。

縣衙門外的街道上大火熊熊燃燒，火焰有一人之高，一捆一捆的書籍被投火中，火大勝，印得往來的過路人臉發紅發燙。

韓信看看火堆，又看向前方的老師，的步調不緩不慢，因為沒有駐足看熱鬧，已經繞過了火堆，走到了另一頭。

他過火，凝神的看著的側臉。發現慣常的微笑竟沒有一一毫的變化。

周寧走到縣衙門口，發現韓信跟丟了，回頭看過來，兩人的視線隔著焚書的火焰遙遙對上。

周寧微微一笑。

而韓信卻心中一，震撼難言。

第34章憎

焚書令是針對全國而下,呂家所在的沛縣自然也不能避免，而且呂家家底殷實，又注重後輩教育,家中藏書頗多,是縣衙的重點關注對象。

法令到達的當日，沛令便特意安排了衙役到呂家通知。

呂公聞得消息如遭雷擊,捶跺足,心痛不已,“嗚呼,子曰……”

“父親！”呂澤大喝一聲，打斷了呂公的話。

呂公茫然的看向他，沒反應過來一向沉穩的大兒子緣何對自己疾言厲。

呂澤此時卻顧不上他,他上前客氣的招待衙役坐下喝茶。

呂釋之湊到還不明所以的呂公耳邊小聲提醒道：“父親，私語諸子百家者，棄市！”

“棄市”，即在眾人集聚的鬧市，對犯人執行死刑，以示為大眾所棄的刑法。

呂公心中一凜，看向端著茶水正笑嘻嘻與大兒子說話的衙役。

忽的,呂公長須一,臉煞的白了,形搖晃,似乎就要跌倒。

呂釋之急忙出手扶住他的胳膊,穩住他的形,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