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漸消,滿桌的菜肴已涼，崔沁不知枯坐了多久，子麻了,手也僵了，出神盯著那張不曾過的銀票，確定那道影已經消失許久，繃的下頜方才舒緩下來,僵悶的膛總算是出一口氣。

的心像是冷掉的茶水,冰涼冰涼的，還帶著一味，一向是溫和的,這輩子都不曾對誰惡語相向，這還是頭一回說出這般過分的話。

慕月笙說對束手無策,麵對他頻頻相護，又何曾能從容轉？隻是當斷不斷反其,不得已才傷他罷了。

門吱呀一聲，宋婆子推門進來，瞧見一桌子菜沒,眼眶漸漸潤。

“姑娘”哽咽著走了過來,攙住崔沁跌撞的子,

崔沁扶著腰緩緩挨著塌邊坐下,複又覺得乏力，慢騰騰地掉鞋，的腰肢兒跟被了筋似的,趴趴的就這般到了被褥裏。

宋婆子瞧著這般模樣，心裏也難得，支著子立在一旁默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勸道，

“姑娘，國公爺傷得極重，走的時候都不那麽穩當，老奴說句不當聽的話，他堂堂首輔，做到這個份上已是無人能及，可見是真心想跟您好，您總不能真的一個人過下去吧，除了國公爺，誰還能這般對您好”

雲碧在這個時候端著一碗熱粥掀簾而，俏生生接過話茬，

“誰說沒人對我們姑娘好，那陸世子也不差呀，他都能跑去太後跟前求婚，還不介意我家姑娘和離的份，這才是一片赤誠呢！”

宋婆子語塞，也不再扯這話頭，從手中接過粥碗，朝床上的崔沁努了努，“快些將姑娘攙起來，累了一日不吃點東西怎麽？”

雲碧彎著腰去扶崔沁，才到的胳膊，頓覺不對勁，探手了的額頭，驚得回頭，

“嬤嬤，姑娘發熱了！”

一時二人驚得團團轉，打水的打水的，請大夫的請大夫，忙到深夜崔沁退了燒給了子方才歇下。

雨後初晴，晨曦芒萬丈，天漸漸熱了起來，崔沁還是覺得有些冷，裹著條薄毯窩在後院秋千上沐浴著，雖是不再發燒，卻是神懨懨的，提不起勁，午膳隻用了一小碗粥，便靠在秋千上閉目養神，真真是捂出一薄汗，換了一裳才覺得幹爽。

雲碧就坐在秋千下的錦杌上做針線，手極巧，會做一些香囊荷包之類，先前送了些去街上賣，偶爾也能兌幾個銀子，雲碧說是要補書院，被崔沁笑著拒絕了，替收了起來是打算給雲碧當嫁妝銀子用的。

不多時，聽見山門下傳來嗡嗡的喧嘩聲，

“雲碧，外麵是怎麽回事？”

雲碧頭也沒抬，認真別著線頭，“科考結束啦，定是街上有士子遊街玩鬧，姑娘莫管。”

崔沁皺著眉聽得不對勁，“不太像，再者，咱們燕園一帶能參加科舉的麟角，不可能鬧得這般兇，你且去瞧一瞧，莫不是來書院鬧事的。”

雲碧聞言立即放下針線盤，飛溜溜往山下跑。

午後科考結束，學子從國子監蜂擁而出，滿大街歌舞升平，熙熙攘攘。

原先這一切與燕山書院無關，卻不知怎的，大約是午時一過，便陸陸續續有人湧燕山書院跟前，朝著燕山書院熱議紛飛，劉二和陳七跟個門神似的，擋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漸漸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不人敲鑼打鼓雲聚書院前，更有甚者，直接弄了道錦幡扯在書院門口，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幾乎是人聲鼎沸，萬人空巷。

雲碧悄悄從山門往外探出一個頭，瞧見這架勢唬了一大跳，待問清楚裏，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愣了好半晌，方滿頭大汗朝翠竹居跑，

“姑娘，出事了！”

雲碧沿著石階跑至崔沁跟前，氣籲籲，俏白的小臉紅彤彤的，豔若桃，嘟噥著咽下口水，再次道，

“姑娘，出大事了！”

崔沁聞言扶著秋千便站起了，凝眉道，“什麽事？”

見崔沁臉凝重，雲碧立即搖著頭，大口大口呼吸著氣，抬手給自個兒扇風，“不是，不是，是大喜事，大喜事呢！”

崔沁捂著口鬆了一口氣，蹙眉瞪道，“什麽事，快說！”

“姑娘，您那日在大報恩寺說的那個什麽蠻夷論猜中了今年科考策論題！”

崔沁聞言杏眼瞪圓，驚得滿目駭然，失聲道，

“怎麽可能？”

“就是呢，科考一結束，那日在大報恩寺聽講的學子們紛紛湧來咱們書院，將您是誇得天上沒有，地上無雙，現在底下煙花炮竹燃了一路，連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圍了過來，朝您磕頭跪拜，說您是文殊菩薩轉世呢！”

崔沁怔愣了神，好半晌都緩不過勁來，局促地著手帕絞來絞去，直到到了鬢邊的汗珠兒，方回神過來，眼底漸漸現了喜，

“真真的嗎？”便是那病也好了大半。

雲碧喜得蹦到跟前，將抱在懷裏，“姑娘誒，我的祖宗誒，若是因著您遠見卓識，那日在大報恩寺的學子們能得個好名次，是大功德啊，今後日日都有人惦記著您的恩，待那些學子他日功名就，了朝廷棟梁，在整個京城，您可以橫著走啦！”

小丫頭興地手舞足蹈。

崔沁搖頭失笑，漸漸平複心，嗔怒道，“你呀想的可真周全！”

隻是突然間想起什麽，臉驟然晴轉，俏臉拉得老長，

“不對”

慕月笙那日也在大報恩寺，他親口誇讚有見識，他又是當朝首輔，會不會是他聽了那番言論後，出的這題？

一想到這個可能，崔沁的心瞬間跌冰窖，怒意與後怕在腦海織一團麻，顧不上子不適，踉踉蹌蹌跑回翠竹居，換了一出門的裳，厲吩咐雲碧道，“快去側門悄悄套一輛馬車，我們去找慕月笙！”

雲碧不知其裏，卻還是乖巧將馬車安排好，崔沁待宋婆子守好書院，隻悄悄喊上劉二趕車，急匆匆奔往皇城。

崔沁挨著車壁靠著，眼神沉沉，如陷深淵似的，黑漆漆的，漾不出一亮，原先不敢往這一塊想，隻因慕月笙近來舉有些過火，連易容待在邊當小廝的事都能做得出來，仗著自己出科考題，給燕山書院揚名仿佛也可能。

邊的人都是他安排的，燕山書院怕也是因他之故才能被一介孤所租，如今想一想，或許連那字帖也不了他的幹係。

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暗中襄助而。崔沁不僅沒法激他，反而有一種深深的挫敗和無力。

他到底要怎麽樣，眼討好他時，他不屑一顧，如今一別兩寬，他卻纏著不放。

一旦百姓知道與慕月笙的關係，是不是會懷疑是慕月笙泄題之故？

泄題按律當斬，哪怕他能逃罪名，屆時他臭萬年，也名聲敗盡。

他怎麽會做這般糊塗的事！

崔沁眼淚簌簌撲下，一路心急如焚，滿腔怒火積蓄隻待開閘。

隻是行到半路，猛地想起昨夜二人說過的話，登時喝了一句，

“停車！”

劉二原是飛速朝皇城奔馳，被這麽一喚，立即勒韁繩，馬蹄登時騰空一躍，發出一腔嘶鳴，崔沁和雲碧雙雙跌落在地，崔沁因護著雲碧，纖細的手腕被撞到了一角，疼的眼淚差點迸出來。

“姑娘！”雲碧嚇得連忙將扶起來。

崔沁無心在意這點小傷，而是掀開車簾往外瞄了一眼，隻見右側前方小巷子口有一間茶樓，躬出了馬車，吩咐劉二道，

“你將馬車停在茶樓下，騎馬去皇城見慕月笙，問他兩句話，其一他是不是今年的主考，其二，今年的策論題是不是他出的。你速去速回，我在茶樓等你回複。”

冷靜下來後，崔沁並不打算再見他，隻等問清楚底細，再做打算。

主仆二人匆匆下了馬車，目送劉二遠去後，方進了茶樓，擇了二樓靠窗一雅間候著。

劉二自然知道崔沁在擔心什麽，一個不留神可是掉腦袋的大罪，他不敢耽擱，幾乎是力奔馳，不消片刻抵達皇城，在宮門口尋著一侍衛塞了點銀子，他給葛俊帶話。

那侍衛見是尋葛俊的，定是慕國公府的人，哪裏敢收銀子，笑嗬嗬推了回去，徑自替劉二回話去了。

劉二在宮門口等得心急如焚，須臾瞧見葛俊屁顛顛跑了出來，

“劉二，你怎的來了？是奉夫人之命來尋爺的？”

劉二滿臉苦笑，“夫人小的給爺帶兩句話，你可方便捎我進去？”

葛俊見劉二臉不對勁，扶額思忖片刻，問道：“夫人何在？”

劉二將崔沁急匆匆出門又在半路下了馬車的事給說了。

葛俊瞇了瞇眼，便知崔沁其意，隻是他到底是慕府管家，腦筋比劉二要活絡，昨夜慕月笙回來是怎麽景，他到現在還記得，形銷骨立，垂眼時眼底是無邊的苦，他跟了慕月笙二十年，這輩子都沒見他這般難，二人定是起了大齟齬。

眼下不管崔沁是因何故來尋慕月笙，這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略一思量，葛俊計上心頭。

“你且在此候著，待會爺出來，你不許說半個字，隻說夫人在茶樓等他，可明白了？”

劉二愣住，崔沁隻是他來問話，並不打算見慕月笙，他這般做是背主算了，還有什麽事比撮合兩位主子重要，劉二把心一橫，猛點頭，“我明白！”

葛俊火急火燎奔到閣政事堂，將圍在此的員給撥開，滿臉喜門檻，朝端坐在案後專心理文書的慕月笙道，

“爺，夫人遣了劉二來，說是在陳家巷的茶樓等您，瞧著仿佛有要事。”

慕月笙一愣，幾乎是不可置信從一大摞文書中抬眸，一貫清冷的眸眼也盛滿了疑。

崔沁要見他？怎麽可能？

葛俊因著太過興，眼的來報訊，一時也沒刻意低聲音，以至於一院子的員都聽了個清楚。

滿朝文武都知道慕月笙被崔氏和離了，首輔大人不僅沒有惱怒，瞧著好像還惦記著人家的，瞧瞧，都和離了，邊人還一口一個夫人，可見慕月笙是不打算袖手。

既是人家夫人主來尋，誰還敢這般沒眼力勁？隻怕再待下去，慕月笙還會找由頭發落他們，於是某個膽大的帶了頭，

“首輔大人，下這個事不急，您大可去赴約了再回來批閱”

“是是是，我們工部這筆銀子也不著急，等您得空了再批複”

原先火急火燎的眾臣，揩著汗三三兩兩開始退散。

慕月笙略有些無語，淡聲吩咐，“把文書都留下，今夜我會批閱，明日晨起來拿！”

眾臣一窩蜂將文書撂下，隨後又魚貫而出。

待人走，慕月笙眼問葛俊，“人真來了？”

他冷白的眉眼底下綴著一片黑青，瞧著神並不是很好。這是昨夜疼了一晚上的緣故，原就心裏不舒服，被那番話反反複複折磨，傷口又灼的厲害，以至一整夜漫長又清醒。

擔心以後形單影隻，孤苦無依，擔心棄他遠去，天涯相隔。

結果峰回路轉，崔沁要見他？

葛俊點頭道，“的屬下不知，夫人主要見您，沒準是大事瞧著焦急的。”葛俊跟著慕月笙見慣了大風大浪，半點沒把劉二所說放在眼裏，眼下為了不慕月笙起疑，隻得含糊其辭。

慕月笙果然陷了尋思，

昨夜那番話他到現在還記得，字字誅心，崔沁從來不是反複無常的人，主來尋他，定不是小事，而且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不管遇上什麽事，他都會替撐著，也甭管麵子不麵子的，先見了人再說。

隻要肯見他，便是機會。

慕月笙步室換了一玄直裰，出來時又見腰間空的，複又折進去將崔沁以前給他製的一個香囊係在腰間，香料早已萎靡，隻是他舍不得丟一直擱在這裏。

到了門口還拍了拍上的灰，信步出宮而去。

斜將他影拉得老長，襯得他清雋無雙，如同畫裏走出來的謫仙。

慕月笙被劉二領著騎馬來到了茶樓，他在二樓一靠窗的雅間看到了雲碧，雲碧瞧見了慕月笙還愣了一下，倒也沒說什麽，隻是虎頭虎腦朝他施了一禮。

瞧著憨傻的模樣，眉間沒有憂反倒是駐著幾分喜悅，慕月笙不納悶，那是出了什麽事。

他緩步踏雅間。

葛俊忙不迭將門給掩下，衝著對麵俏生生立著的雲碧眨了眨眼，找著話茬，

“夫人還好吧？”

雲碧朝他笑嗬嗬丟了個冷眼，故意湊近葛俊低語，“喲，還白日做夢呢，一口一個夫人，誰要給你們三爺當夫人啊，沒準下次遇見的時候，你要喊陸夫人呢？”

葛俊被嘔個半死，如今不僅是主子在崔沁跟前低聲下氣的，連帶他在雲碧麵前也抬不起頭來，明明被氣得要死，隻能生生著。

二人不敢吵著裏頭的主子，隻在外麵眉弄眼地較勁。

慕月笙立在屏風旁，並不急著進去，眼尾淡淡向。

崔沁穿著一條淺綠的水波長，將段描繪得如柳枝似的，隻是明顯力不從心，半支著子挨著圈椅靠著，側對著他，一縷青鬆鬆垮垮擱在耳邊，將一隻晶瑩剔的小耳給勾了出來，那雪白的耳垂上綴著一碧玉耳墜，青綠的澤在雪白的脖頸邊一晃一晃，恍若明珠。

昨夜是被氣走的，隻是隔了一夜再見著，竟是什麽氣都沒了。

他便是這般子，不了他的眼時，他沒心沒肺，一旦他心尖的隙裏，他便是耐心之至，又樂此不疲，裏頭的心房又寬又闊，任馳騁。

他掀袍邁了進去。

崔沁聽到靜，霍然回眸，一眼瞧見是慕月笙，詫異一閃而過，卻也沒多想，定是劉二替問話，慕月笙主前來解釋，隻是一想起科考一事，怒上心頭，蹭的起，俏生生瞪向他，眉宇間皆是冷，

“我問你，今年科考的主考是不是你？”

慕月笙微愣，搖了搖頭，“不是。”

崔沁訝異了片刻，臉上的怒頃刻間消失，被疑取代，“真的不是？”

“那今年科考題是不是你出的？”

慕月笙再次頓住，想起今日午後科考結束時，藍青將今年卷宗白卷遞給他瞥了一眼。

策論考得就是崔沁上次講的西南蠻夷邊防之策。

原來是為這事而來。

慕月笙鬆了一口氣，眼底綴著笑，猜到了崔沁的顧慮。

“你先別急，坐下來聽我細說。”

玄的直裰著他膛，寬肩窄腰，將他形勾勒得拔俊秀。

他率先坐了下來，微傾著，將麵前天青裂片茶杯給取下，慢條斯理給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先喝口茶吧。”

他瞧見崔沁飽滿的紅微微起了些皮，想來是急著來見他，被嚇壞了。

熱騰騰的茶汽繚繞著崔沁，餘瞥了他一眼，他眉目清潤的不像話，仿佛昨夜什麽都沒發生。

崔沁麵頰略有些發燙，慢吞吞跪坐在他對麵，接過他的茶，抱在口沒。

正是不見他，才劉二遞話，不曾想他主來了。

慕月笙無奈歎息一聲，緩緩道來，

“今年科考的主考是禮部尚書範玉清，由他主持科考一事，我隻是與他定下章程，派些人去給他打下手，維持京城秩序，科考結束前的事並不歸我管，我隻管改卷及定名額放榜一事。”

“至於考題，範玉清請了朝中有名的大儒，禮部高，國子監祭酒及陛下本人，總共十二人，每人出兩道題，科考前夕，範玉清當著所有大臣的麵，當眾取兩題，為今年的科考題，其中一題為正卷，一題為副卷，如果考前泄了題，便啟用副卷。”

“題時，各部員皆在場，到底的是誰的題，我們也不知道，除了陛下之外，所有出題之人在科考結束前，都被拘在皇宮大院，這些都是嚴格保的。”

“嘉年間，也曾有閣大臣參與出題，後來出了一檔子舞弊大案，為了防止閣大臣結黨營私，私下泄科考題，先帝明文止閣大臣撰寫考題。”

“所以，你擔心是我徇私替你揚名，完全是多慮，此事我並沒參與，也沒關注，直到剛剛我才知道今年科考是何題。”

慕月笙淺酌了一口茶，隻覺得崔沁笨拙地可，不過也怪不得，朝中規章事無巨細紛繁複雜，一般吏尚且弄不清楚，何況是崔沁？

科考出題的流程也是嚴格保，他今日算是為了崔沁破了例。

崔沁聽他敘完，才知自己鬧了大烏龍，俏臉竟是紅豔豔要滴出來，杏眼睜圓，“你沒騙我？”

晚風拂獵，勾起他眼尾半闕，

“我怎麽會騙你？我一不是主考，二不是出題者，這一點朝野皆知。”

崔沁慢慢噓了一口氣，握著茶杯垂下眸，“對不起，是我弄錯了”

“不怪你，換做任何人隻怕也會這般想”慕月笙凝睇，

崔沁明顯大鬆了一口氣，眉間的憂也頃刻化開，

“這麽說，我還真就猜中了科考題？”杏眼睜圓，活靈活現的，生極了。

慕月笙含笑，“是，而且據我所知，這道題好像是陛下所出，剛剛我出宮來見你，好些員在議論此事，想必很快會傳開，自然不會有人懷疑是我泄題給你，你放心好了，你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

“閣大臣不參與出題一事，朝野皆知，即便真有個別有心人傳謠，我也定會置。”

崔沁聽了這話，心中的後怕才真正徹底消失，如果題目是皇帝所出，自然不會有人懷疑是皇帝泄題，也就與不相幹了。

眼眶微微泛紅，所有擔憂頃刻卸下，整個人如同水裏撈出來似的，頹然無力。

剛剛在雅室獨坐，便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旦劉二確認慕月笙是主考，就一人擔下。

就說在他書房瞧見了他寫得折子，那日大報恩寺是大放厥詞。

父仇已報，無牽無掛，是生是死，皆不在意。

而他不，他還很年輕，邊沒妻子，後無子嗣，上有老母要盡孝，下有黎民百姓要他周全。

即便二人已和離，還是記著他和慕老夫人的好，不管樂不樂意接，他一直在幫，這是事實。他替報了海深仇，就當還他恩。

眼下既已釋疑，剛剛的念頭自是拋下，隻是經此一事，一驚一乍，已然心力瘁，也顧不上對他冷言冷語，“那我走了。”

輕抿了一口茶，將茶杯放下，扶著木案起，人還沒站穩，眼前倏忽一黑，纖細的子如落葉般墜下。

作者有話要說：　　追妻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