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縈繞起淡淡的清新香氣，葉以謙驀然收回手，目直直地撞進側俏影明亮的眼睛里。

是HEREMS的尼羅河花園。

林樊上一直有淡淡的柚子又或者是橘子皮的味道，就像夏天剛剛剝完橘子之後手上殘留的余香，從前葉以謙坐在林樊後座的時候，常常能在伏案寫字的時候聞到，因為前者喜歡翹著腳靠在椅背上聽課。那時候葉以謙並不知道是香水的味道，只覺得那味道和他從背後看林樊背影的心如出一轍，有點酸，又有點倔強。

在弄丟林樊的那漫長的五年裡，是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聞到相似的氣息，差點錯將別人認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款香是出自馬仕，正是大名鼎鼎的尼羅河花園。

不過說來也奇怪，自從知道這件事，並買回了一瓶帶回去以後，葉以謙再聞到類似的味道便再也沒有心澎湃過。他甚至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忘記了這個味道，現在才明白，原來不是他不喜歡這個味道了，也許他喜歡的從來都不是這個味道，而是那個帶著這個味道的人。

林樊上的香水味應該已經到了后調，還摻著淡淡的柚子皮的味道，不過更多的融進了一木質香氣。葉以謙想也許上午已經出過門了，又或者其實未曾把下午見他當一件需要噴香水的大事，那淺淺的味道不過是前天留下的余香。

眼前笑意盈盈的人微微挑了一下眉，大概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就算當初參加高考的話，其實也沒有妨礙的吧？」

畢竟完整地經歷了畢業季複習的艱辛，最後卻沒有參加戰鬥，不覺得有所憾嗎？

「當時事來得突然，我沒有反抗的餘地。」

葉以謙回答的很簡單，不過「沒有反抗的餘地」這幾個字一出口，林樊便默然了。是，把一切想的太簡單，那時候也不知道葉以謙的家世背景，不曉得有些事小輩是本沒有的餘地的，一切只能被的接，只能按照出生前就已經畫好的軌跡前行。

葉家是什麼樣的家庭，現在清楚了。

林樊想，也許不該問這個問題。

「不過我當時最想去的地方就是D大，沒想到你現在會在D大教書。以後有機會去拜訪D大，你有沒有空做個導遊？」好在葉以謙似乎並不在意提起舊事，反而眼底噙了笑，將話題扭向了輕鬆的方向。

林樊也笑了，當然知道他當初最想去的地方是D大，不然也不會牟足了勁兒非要考D大的院。坦率地講，對於一個藝生來說，D大並不是最合適的地方。不過這也許就是他們沒緣分的證明，兜兜轉轉了這麼多年，始終都不能在一起。

「班長若是肯大駕臨，我就算是有課也要推了接待你啊！」

大約是回到了學校的緣故，以前林樊和葉以謙做前後桌的時候，就喜歡他「班長」，或者更戲謔的「班長大人」。

上雖然這麼說著，可林樊心裡也沒當真，葉以謙日理萬機，哪有空真的跑到D大去。見葉以謙邁開了步子往前走，林樊也趕跟了上去。

現在差不多知道葉以謙找幹嘛了。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當然是找一個當年的參與者比較好了。就算葉以謙不知道細心收藏過他的每一個瞬間，可畢竟是同班同學，後來又是近在咫尺的前後座，林樊相當於葉以謙中學時代輝歲月的全程見證者，這會兒葉以謙回母校懷舊，還真是除之外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

確實是件舉手之勞的小事。

林樊暗暗慶幸自己穿了平底又舒適的鞋子，也許舉腳之勞更切些。

經過天卓中學那棵百年建校樹和噴泉池邊上的時候，林樊心裡又是一陣唏噓。

還有好多張葉以謙的照片，就是在這個地方拍的。

正想著，忽然聽到葉以謙在後的聲音，林樊一回頭，挑著眉下差點掉下來，也不知道葉以謙是什麼時候跑到噴泉池上坐著的。穿著黑長的長一晃一晃地垂在噴泉邊上，葉以謙笑著朝出手，「過來。」

葉氏繼承人，這是大名鼎鼎的葉氏繼承人，就現在坐在中學噴泉池邊悠閑的晃著長的這個蛇病，是葉以謙。

林樊忽然間有點想假裝不認識這個人。

天卓的噴泉也是一備師生吐槽的地方，倒不是因為這噴泉多難看，坦率地講這噴泉聽說還是知名校友親自設計的，相當不錯。大家吐槽的點在於除了每年新生季、領導蒞臨、校慶以及其他重大的日子外，天卓中學的這一噴泉就是一個擺設，就沒怎麼見它噴過，平日里就是一幣多一點的池塘。

今天依舊是沒開，所以葉以謙才能大喇喇地坐在這兒賣萌。

林樊有點難以想象，若是被狗仔隊拍到豪門葉氏唯一繼承人現在的模樣，明天的新聞標題要怎麼寫。

不過心裡吐槽歸吐槽，林樊還是乖乖地走過去，就著葉以謙拉的那一把跳了上去，和葉以謙一起坐在噴泉邊上，繼續聽他追憶。

「我記得你從前很喜歡在這裡坐著。」就好像聽見了林樊心裡的吐槽了一樣，葉以謙第一句話就是毫不客氣地指出了林樊當年的所作所為，「你那時候總在脖子上掛一個相機到拍照。」

林樊一時語塞。

哪是那時候喜歡坐在噴泉邊上，分明是因為葉以謙喜歡在噴泉那邊的建校樹下打籃球，才跑過來欣賞人的。而且脖子上掛個相機也沒有到拍，明明就是在拍他！

不過直到現在當事人都不知道自己被拍了，林樊覺得自己也是棒棒的，很有做狗仔的潛質啊。

「你很喜歡的這棵樹長得比以前更加茂盛了。」葉以謙沒頭沒尾地陳詞總結。

林樊：……

知道葉以謙說的是什麼，還是以前拍葉以謙的時候。

有一次活課結束剛掛著相機坐在座椅上舒了一口氣，就被前後腳進屋的葉以謙了一下肩膀，一回頭，是葉以謙有點好奇的臉。

「你剛才在拍什麼？」

林樊記得葉以謙當時是這麼問的。

不過林樊是多麼機智的人，在拍完葉以謙之後一定會再連拍幾張純風景的，就是以防不時之需，不然腦袋是多大，敢頂風作案啊。

林樊馬上就調出相機里自己拍的那幾張風景照，往後一歪，胳膊擱在後面葉以謙收拾整齊的書桌上，往他眼前一遞，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你看，我特別喜歡咱們學校這棵建校樹，都一百多歲了，還長得這麼茂盛，是不是很有生命力？」

「你每次都在拍它？」怎麼聽怎麼都有種不相信的味道。

林樊證明似的往後劃了兩張，認真地說道：「當然了，我想在沒畢業的日子裡拍下這棵樹的春夏秋冬，以後七老八十拿出來翻翻，嘖，這也是我逝去的青春啊！」

可能扯謊扯得太離譜了，葉以謙沒大信，抬手在相機上劃了兩下又往後翻了翻，果然還是那棵樹。

林樊可被他的作嚇壞了，攏共沒拍幾張風景，後邊幾百張都是葉以謙，這要是被葉以謙看見了，以後還有沒有臉進這間教室了……林樊幾乎是立刻就從葉以謙手上搶回了相機，寶貝似的朝他皺了下鼻子，「你別給我誤刪了，每天的都不一樣的！」

沒留神微涼的指尖劃過葉以謙溫熱的皮，林樊還沒在意，就見葉以謙好像被燙到了一樣忽然回了手，神也有些不大自然。

林樊當時心裡還想呢，葉以謙這人也忒有意思了，整天被各式各樣的生堵在教室門口表白塞書都不見他眼睛眨一下，沒想到就是不小心了他一下，葉以謙就這麼大反應。

是有毒嗎？

事過去了七八年，林樊這時候想起來還是歷歷在目，又想著當初要是沒和葉以謙調在一起挨著坐就好了。也許就不會在意許多細節，就不會慢慢地沉淪在那些虛幻的想象里，就不會自作多地以為葉以謙也喜歡自己，然後被現實狠狠地打了一個耳。

「怎麼，是不是有種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的慨啊？」林樊撇下心裡的那些緒，笑著打趣。

邊坐著的葉以謙漂亮的眸子忽然變得有些深邃，眼神中有什麼呼之出，林樊對上那對眼眸，不知怎的心也開始「噗通、噗通」地跳，就見葉以謙了，好像要抬手過來。

就在這時，四周忽然間響起了悅耳的音樂聲，伴隨著一聲水柱的轟鳴，後的噴泉直衝上天。

背對著噴泉坐在噴泉池邊上的林樊瞬間變了落湯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