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寅時，唐時語的再度發熱。

顧辭淵靠在的床頭淺眠，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的異常。

他練地對這樣的況，手上的作不慌不忙，下針穩又準。

新一施針完畢，他有些僵的手指微微了，無力地蹲了下去，背靠著床榻，緩緩鬆了口氣。

一夜驚險，終於熬到了天亮，的況穩定了。

顧辭淵守了一夜，清晨時，蕓香敲響了房門，隔著門板，年低聲代著，很快蕓香離開，四周又安靜了下來。

“阿淵……”

榻上的子氣若遊，聲音輕得一陣風就能吹散。

顧辭淵幾步到床邊，半跪在地上，屈向前，額頭著的，了下溫度。

“辛苦你了……”咽了咽幹的嚨，艱難發聲。

“不辛苦。”

他把手搭在的脈搏上，烏黑剔的眸子裏閃過一疑。

“怎麽了？”

“……無事。”他擰著眉，坐在床邊垂眸思索。

脈象平穩，逐漸變得有力，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健康。

他狐疑地觀察著的氣，好像變得紅潤了些，心裏漸漸有了猜測，但又不敢相信。他拿出銀針，小心翼翼地在的幾個位上紮進去。

一邊觀察著的表，一邊緩緩用力。

他神凝重，“可有何覺？”

唐時語如實答：“嗯，有些熱。”

“有哪裏痛嗎？”

搖頭。

年倏得笑了，明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低沉的笑聲抑製不住地從嚨裏溢了出來，片刻後，他抬起手背，覆在眼前。

“阿淵？”

“姐姐。”他還捂著眼睛，語氣放得很輕，說出來的話重重砸在唐時語的心頭，“我做到了。”

唐時語隻愣了一瞬，很快也彎了眉眼，手指微，拇指和食指拽住他袍的一角，微不可察地往回拉了拉。

他赧然地背過，飛快地了眼角，另一隻手握住了細白的手指。

“阿淵真厲害。”

一次次將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何其有幸，得他相伴。

他沒理，沉默地把銀針收回，角的笑一直都掛著，眼睛亮晶晶的。

唐時語能覺到這一場大病似乎是要將什麽東西徹底從驅逐出去，從方才睜眼那刻起，就覺得變得輕盈了，一直拖累著病的東西不見了。

顧辭淵垂著眸子，輕輕按著的手背，給緩解著的僵。很快又斂了笑，開始擔憂的病會不會反複。

好消息傳到了唐母那裏，但為了唐時語能安心靜養，消息被封鎖，直到的徹底好轉前，依舊閉門養病，不許人打擾。

一連兩天，顧辭淵寸步不離，甚至比發病時都張，他真的很怕是空歡喜一場。

一切都很順利，的恢複得很快，快到顧辭淵愈發擔憂。

越是關心在意，便越害怕是夢一場，甚至懼怕夢醒來後是更加讓人絕的殘忍現實。

“對了，差點忘記……”唐時語放下了碗，看著蕓香，“那日買來的發釵和脂，送到二房那邊了嗎？”

蕓香已經得到了顧辭淵準許，能在屋裏照顧的起居，聞言連忙走到妝奩前，將那些首飾捧了過來，“都在此了，這幾日沒得上空，奴婢稍後便給二姑娘三姑娘送過去。”

唐時語撿了幾樣放在手心瞧著。

顧辭淵抬著眼皮瞥了那些禮一眼，心裏有些嫉妒，轉頭對上唐時語似笑非笑的眼睛，撇撇，最終什麽也沒說，夾了一塊蔬菜放在的碗裏。

唐時語笑了笑，將首飾遞回給蕓香，又夾起那塊蔬菜放進裏，見年舒展了眉，心下覺得好笑。

年又夾了一塊，然後挑眉看著蕓香，“讓們把激的話放在心裏便好，不必來打擾阿語休息。”

蕓香笑笑，“公子放心，夫人也不許的。”

“哼。”

唐時語無奈地歎著氣，打發蕓香出去了。

“你又鬧什麽小孩子脾氣？”

“阿語明知故問。”

他趴在桌上，手指鬱悶地著桌子。

唐時語歪著頭想了想，實在搞不懂年的古怪心思，低下頭繼續吃飯，就聽耳邊傳來一句幽幽的抱怨，怨氣十足。

“妹妹們有的，我為什麽沒有。”

唐時語啞然失笑，“你也要塗脂抹，頭戴簪花？”

顧辭淵投來幽怨的一眼，輕哼了聲，把頭扭走，“總之就是沒我的份。”

戴不戴是他的抉擇，但是有沒有就是質不同了。

總有討厭的人來與他搶奪阿語的，總有那些人來分的目。

顧辭淵從沒把唐家另外兩位姑娘放在心上，萬萬沒想到最不起眼的兩個小丫頭也能讓他心生警惕。

該怎麽辦呢……

無人看到的角度裏，年澄澈的眼眸漸漸深邃，黑眸深有一些被藏得很好的緒泄了出來，黑暗的浪正一點點吞噬著他眼中所剩無幾的。

“誰說你沒有了？”

輕的聲就像是一縷亮，劃破黑暗，將他心底的暴戾一點點驅除。

“旁人有的，阿淵也有。旁人沒有的，你也會有。假如隻有一份，那麽它必定是你的，也隻能是你的。”

顧辭淵驚喜地轉過頭，毫無防備地撞進了裝滿星星的眸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星璀璨地閃爍著。嫣然笑著，眼尾的淚痣點綴在笑眼旁，勾得人魂飛魄散，潰不軍。

“我……也有嗎？是什麽？”他咽了咽幹的嚨，很張，手心都出了汗。

唐時語漫不經心地朝著床榻看了兩眼，他立刻會意，一陣風一樣飄到了榻邊，在的枕頭旁，看到了一個新的荷包。

玄的錦緞，金線繡著一隻可的……狗。

顧辭淵：？？

他臉變了變，心裏百轉千回，麵上的神彩地變換著，最終著香包，一臉鬱悶地坐回了桌前。

“怎麽，不喜歡？”唐時語忍著笑，故意問道。

顧辭淵當即否認：“當然喜歡！隻是……”

他眉頭擰一團，極度糾結著。

這是阿語送給他的，阿語的一切他都視若珍寶。可這……實在有損他的形象。

“哦？姐姐並未看出你有多歡喜啊，沒關係，不想要還給我便是。”

手便要去搶。

年臉大變，一臉驚恐，“送予我的豈有要回去的道理！姐姐莫要欺我！”

他語速極快，生怕說慢了手裏的寶貝便要被人收回，“給我了就是給我了，阿語休想要回去，這是我的！”

“可你好像不喜歡這圖案啊？”唐時語眨了眨眼睛，故作煩惱，“這圖案我繡了好久，這是第一次繡小狗，從來沒嚐試過……”

他突然打斷：“第一次？”

“對啊。”唐時語被問得有點懵，他的關注點怎麽在這裏。

年顯得有些呆滯，第一次，第一次啊……

“是……是唯一嗎？姐姐可會給旁人也繡這個……狗？”

唐時語奇怪地看著他，“我從未給別人繡過荷包，以後也不會，你該知道的，我最不耐煩這些東西。若不是看你上的那個太舊了，你以為我會針線嗎？”WwWx520xs.com

說來也是奇怪，他現在還戴著兩年前繡的荷包，也不知他為何戴到今日，明明做工糙，還很醜。

見年還傻坐著，看上去與荷包上的狗極其相似，沒忍住了他的腦袋，笑道：“多符合你啊。”

可又忠誠，隻是一個人的小狗狗。

原本也想繡那些大氣磅礴的圖案的，可手時，卻又不自覺地改變了。

見年還不出聲，以為他還沉浸在打擊裏無法自拔，畢竟年總是要強的，懂，或許是覺得他自己在眼中的形象不夠偉岸，所以不開心了？

唐時語想了半天，覺得極可能如所想，於是妥協了，輕聲安道：“你若不願，那我改狼，總可以吧？”

隻需要改幾下便好，倒也不妨事。

顧辭淵的腦子裏幾個詞一直轉著——

獨一無二的，唯一的，特殊的，隻對他一人。

所以，是狼是狗，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突然傻笑起來。

唐時語：“……”

有點蠢。

“那你把舊的荷包摘下來吧，換上這個？”

“我不！”他躲開了的手，將腰間的舊荷包護得嚴實，“我不做選擇！我都要！”

他小心翼翼地將新荷包掛在同樣的位置，磨得發白的舊荷包被遮掩得嚴嚴實實。

顧辭淵：“……”

他又將荷包摘下，掛在了另一邊。

一邊一個，一新一舊。

唐時語：“……好看嗎？”

年耷拉著腦袋，手指了新的，又了舊的。

他的頭頂對著唐時語，不知怎得，仿佛從後腦勺上看出了他十分沮喪又糾結的委屈樣。

唐時語忍著笑，與他打著商量，“阿淵乖，姐姐還會再做的，它很久了，理應被換掉的，對嗎？”

“可……是你送的。”

是你送的，所以不管是好是壞，是完整的還是破損的，不管他用了多久，隻要是做的，他都想留著。

唐時語呆楞著，還沒來得及，就聽他突然興，好像想到了絕妙的主意。

“我可以掛在床頭！每天看著！”

“……行罷。”

突然，唐時語隻覺小腹一陣劇痛，一聲嗚咽溢出口，打破了一室溫馨，痛彎了腰，臉蒼白，無力地趴在桌上。

顧辭淵大驚失，慌忙地撲過去，跪在腳邊。

“阿語？你怎麽了？”

一熱流奔湧而出，下突然粘稠。

唐時語僵住，一不敢。

“阿語？！”他急地變了音，語調突然拔高，尾音抖。

“沒事，我……嗚……”

一陣絞痛，讓徹底說不出話來。

顧辭淵焦急地把從座位上撈起來，打橫抱起，快步走到床榻前，輕地將人放在榻上，朝的手腕去。

無力地反扣著他修長的手指，尷尬得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白的脖頸染上了淡淡的，霧蒙蒙的星眸裏，視線不自然地飄忽著，不自在地小聲說道：

“我、我這是來葵水了……”

的很差，差到了直到十六歲，才迎來初。

顧辭淵的一醫都是為所習，子的月事從沒來過，他也沒有過研究。

是已解釋完，顧辭淵都沒反應過來。

唐時語臉漲得通紅，見他還呆楞著，惱怒，“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麽，快去找蕓香過來！你、你是男子，你又不懂……”

抬手推年，結果下麵又湧出一，幾哭出聲，幹脆拉過被子捂住了頭。

顧辭淵卻不依，拉下被子，看著嗔嫵的樣子，眸越來越深，頭發，啞聲道：“我可以學。”

“可你現在也不懂！你快去把蕓香找來，快去啊……”

活了兩世，頭一次這麽窘。

“我……我這就去。”

他什麽都不懂，他不喜歡這種覺。

看上去很不舒服，得快些補全殘缺的知識。

葵水……嗎。

聽說……聽說子來了月事，便是人的第一步，可以嫁人了。

不知為何，裏某種蠢蠢，的困正興地撞擊著牢籠，他的呼吸漸漸重，腦子裏不合時宜的香豔畫麵爭相湧了出來。

“公子？”蕓香皺著眉看著麵前的男子，“公子怎麽出來了？”

顧辭淵回神，垂眸斂下眸底翻滾的，聲音沙啞，“你進去。”

語畢再不理會，像是丟了魂一樣，踉踉蹌蹌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回了屋，在榻邊呆坐了許久。

良久後，低沉的笑聲填滿了寂寥的屋子。

他抬手了額頭，袖口一抹刺目的殷紅驀然闖進了他的視線裏。

顧辭淵渾僵住，瞳孔輕。

。

那是阿語的……。

夕逐漸傾斜，昏黃的灑在年俊的臉上。

他的角微微上揚，眼中泛著興的芒，滿足的笑容裏帶著攝人心魂的魅妖豔。昳麗如畫，驚豔絕絕。

他的目逐漸變得深邃悠長，充滿野的侵占和掠奪，他近乎癡迷地注視著那一小塊痕跡，慢慢地，袖子湊到了鼻子前。

輕嗅。

淡淡的腥，還有……淡淡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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