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有人噗嗤笑，誰要花十八文買個破燈籠啊，還不如買馮老頭的山楂果呢。

笑得姑娘低下頭，表也有些愧。

“你們怎麽話呢！不買就別吭聲！”魯七急了，回頭罵了兩句，又掏出十八文錢，“徐娘子，我要一個紅的。”

他急得額頭都見汗了。又對謝蘊昭解釋，徐娘子姐弟的父親本是縣城一等一的花燈匠人，去歲做的鯉魚躍龍門花燈巧妙極了，連縣令老爺都喝彩。但今年徐父得了病，在家裏躺了三個月，人一比一虛弱，徐母又早已去世，隻得要徐娘子一人又照顧父親、弟弟，還要想辦法賺錢。

徐娘子給了魯七一個紅燈籠。魯七再要個黃的，就什麽都不賣了。

“魯七哥，我知道你是念著我父幫過你。但這幾個月來，我家已經麻煩了你太多，便是再多恩義也還盡了。”徐娘子很堅持，“我知道自己花燈做得難看……實在不行便賤價賣去燈籠鋪吧，魯七哥莫要破費。”

“那怎麽行！如此你不是就虧了嗎！徐爺的藥錢怎麽辦？”

剛好徐娘子的弟弟又醒了，著眼睛。

魯七就可憐地去看謝蘊昭。

這表和馮老頭還像的。不知道這麽了，魯七會不會大驚失。

“郎君啊，您也看見這況了，就買一個吧。再怎麽著……也比十五文的馮老頭糖葫蘆劃算不是？”

看謝蘊昭不話，魯七有些急，苦口婆心地勸。

“您不是想要找個需要幫忙的人嗎，隻要買盞花燈……”

謝蘊昭搖頭。

徐娘子和魯七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沒想到接著，這束發佩刀的郎君就出個戲謔的笑。已暗，影錯落，他微黃的皮、眼周的青影都像被暗融化，令人有了種他麵目也頗為俊秀的錯覺。

“買一盞燈，有什麽用？”

謝蘊昭繞到攤子後，占了徐娘子的位置，還大模大樣拎起燈籠瞧了瞧。

“要搞，就搞得有排麵一點嘛。”

排麵？啥意思？

魯七稀裏糊塗。

“喏，魯七，”謝蘊昭扔給魯七一塊碎銀，“幫我買點筆墨紙硯回來。筆要化開過的，寫楷的尺寸。都要最便宜的就行。”

魯七捧著銀子：“啊？”

謝蘊昭已經從隔壁攤位買了簪子，又磨了一下，就著四周燈火，拿起一盞燈籠雕刻起來。

手穩得出奇，又快，微瞇著眼睛，眼裏都是專注的。

徐娘子傻傻地看了一會兒，才驚呼：“呀，我的燈！”

再仔細一看，卻發現那燈籠上竟然出現了一隻鏤雕的玉兔，正在搗藥；隨著簪子尖頭的挪，玉兔背後又漸漸出現了一棵樹。

魯七都看呆了。

直到謝蘊昭一眼看過來，笑瞇瞇問：“魯七，筆墨呢？”

他才如夢初醒，心裏忽然砰砰跳起來，拿著銀子拔就跑，高呼：“立刻來，立刻來！”

謝蘊昭就繼續拿著簪子，瞇著眼睛雕刻。在這盞燈籠上刻一幅桂樹玉兔搗藥圖，又在那一盞上刻魚戲荷葉圖，再換一盞刻貓撲蝶圖……

等魯七買了筆墨，心急火燎地跑回來，已經有很多人圍在徐娘子的攤位四周。待那束發佩刀的郎君刻好一幅，人們就喝彩鼓掌一次。

魯七費了老大勁鑽進去，瞪大眼睛看那些燈盞上鏤刻的圖案。他雖然沒念過書，卻也看得出那些線條簡單卻生，的神態也活靈活現。

謝蘊昭一邊雕刻，一邊笑瞇瞇和四周人講：“諸位走過路過別錯過啊，別看咱家花燈式樣簡樸，但就是這簡樸才能襯托出紙雕的巧。且看這瘦竹圖，有道是‘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有人出口詩啦！

周圍也有不讀書人，甚至很多人就是世家出，立即就驚歎起來，引得更多人圍過來。他們議論，這郎君必定也是世家出。那些個民、匠人，哪裏有這樣的錦繡詩句、妙筆丹青？

在熱烈的氣氛中，魯七束手束腳地站著，對讀書人的敬畏令他“呀”了好幾聲，隻敢心翼翼地雙手奉上筆墨，那佝僂的子也彎得更深了。

謝蘊昭接了筆墨，笑道：“多謝魯七哥，回頭請你喝酒哩。”

四周人都用驚奇的目看來，看得魯七不由重新起膛。又聽郎君他去買幾塊糕點，哄哄一直的徐家郎，魯七就響亮地應一聲，喜滋滋又跑開了。

他很高興：這世家出的郎君看重他呢！

分明是別人的隨口猜測，魯七卻一意當了真。

“徐娘子，會磨墨嗎？”謝蘊昭不知道魯七在想什麽，隻又看向旁邊一臉驚歎的徐娘子。

徐娘子連忙點頭，心接過墨錠和硯臺，又拿了自家的水囊，迅速化開了墨。父親是手藝湛的匠人，原也是會寫字畫畫的，也教過。

謝蘊昭拿筆蘸了墨，就在剛剛和眾人吹噓的燈盞上寫了“千磨萬擊”兩句詩，再舉高了：“五十文一盞，若有哪位想題別的容，隻需要再加二十文即可！”

人群先是驚訝：三十文？都可以買盞致的兔子燈了！

卻見有戴著紗籠的家仆到最前頭，急急道：“我要！”

又有站得近的人驚歎：“真是好字！郎君，下一盞便予我吧！”

立刻又有更多聲音：

郎君，勞煩那盞貓撲蝶圖留給我！

郎君，梅花圖請題兩句詩！

……

徐娘子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驚得目瞪口呆。一麵埋頭磨墨，一麵要哄被嚇到的弟弟，還不時悄悄抬頭看看旁手口不停的郎君：啊呀，雕得真好！呀，字真漂亮！啊，速度真快！啊……

燈賣空了。

著滿頭的汗，怔怔地發現，自己帶來的那些燈籠竟然全都賣了，而邊上收銀錢的布袋已然滿滿當當。的弟弟抓著魯七的手，乖乖啃著糕，扭著脖子看四麵星河般的燈海。

徐娘子如在夢中。這樣一來……父親的藥錢又有了？

“這、這……！”激起來，“郎君，多謝您，多謝……啊，這錢我不能全要，請您拿一半去吧！”

[任務“牛刀初試”已完。

完度評級：優秀。

基礎獎勵：獎機會1次，點亮1顆星星（托人可視查看）。

額外獎勵：無。

托人托人累積獎機會：1次

累計點亮星星：1顆]

謝蘊昭看一眼麵板，扭開頭。任務麵板很懂事地消失了。

問徐娘子：“還有燈嗎？”

對麵同樣賣燈的販早就看得眼熱，立即大聲：“郎君，我們這裏有哩！郎來我家刻燈，收□□分哩！”

徐娘子登時急了。這相貌弱蒼白的娘子叉著腰，很兇地回擊對麵：“賴老三，莫搶我家生意！”

又扭頭細聲細氣地跟謝蘊昭：“郎君，我家裏還有，現在便去拿來！”

魯七立刻站起：“我去！”

又很是殷勤也很是高興地跑開了。

徐娘子識字，謝蘊昭就讓去問那些想買燈的客人都喜歡什麽花樣、想題什麽字，再編了號寫在紙上。

徐娘子做得很認真。

全黑了，縣城卻被各花燈點亮。花燈連接如龍，人群也像龍——歡聲笑語、搖頭擺尾。

有人鬼鬼祟祟靠過來，想裝作不經意扔下手裏的花燈，還瞄準了徐娘子手邊記滿了字的紙張，但手腕才一抖，就被人抓過燈盞，自家胳膊也被扭了起來。

謝蘊昭慢了一步，才踏出一步，就見那心懷不軌的子已經被扭得哀哀呼痛，還厲荏地威脅什麽“快放了爺爺”。

“要給捕快嗎？”

那人的聲音清越沉穩，如夏夜風過。

謝蘊昭愣了愣。

邊的徐娘子愣了愣。

周圍人也愣了愣。

郎，郎，那裏有個神仙模樣的郎君呢！

便是擲果盈車的潘郎也不過如此吧？

比剛才買燈時更興的議論聲忽然發出來。

神仙似的郎君抓著賊人，靜靜看著謝蘊昭。

四麵的人則看著神仙似的郎君，裏不停發出讚歎，甚至還有真的扔水果出去的。

時人好人、喜熱鬧，要是以上兩者湊一塊兒，那簡直足以名垂青史啦。

謝蘊昭回過神，有些憂傷：人長得好看，比什麽手藝都管用……消費者果然都是狗！

那被抓住的賊已經在連聲告饒，哀求別報。謝蘊昭就問徐娘子：“要把這人給捕快嗎？意圖縱火，可是大罪。”

那人又一迭聲求饒，自己是鬼迷心竅。

徐娘子麵遲疑。也看出來這人想做什麽了。臉上先是有一種心的神，但當看看邊年的弟弟，那心立即了堅定的怒火。

“要！”狠狠，“不過是一點生意，竟想縱火，且不我與阿弟，這滿街的遊人、左右兩旁的鄉親該如何是好？”

就是就是！

送！

捕快來啦！

捕快老爺，這裏有人意圖縱火，毀了咱們東海縣的花燈節哩！

為了確保花燈節順利進行，東海縣原本就增加了巡邏的捕快，這條扶搖街又是最主要的一條商業街，捕快自然就看得勤。

很快，那人兩戰戰地被抓走，而魯七則挑著一大堆燈氣籲籲趕了回來。

“郎君，郎君！我魯老七拿燈來了……這是怎麽了？”

魯七也瞧見那隊威風凜凜的捕快，下意識心虛退了幾步。四周的人剛才津津有味看了一番懲惡的熱鬧，很樂意跟他講講。

那幫著抓了賊人的郎君轉走，被謝蘊昭住了。

“哎，那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郎君！”

那人回過頭，大半張側臉被燈火映亮。

他一襲玄，長發半盤，神沉靜。暖燈裏，他的皮有玉一樣的華，而如墨的眉眼則像一個緩緩醒來的夢。

一火焰般的紅痕綴在他眉心。熱烈的彩，卻讓他看起來更安靜也更遠了。

明明外貌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甚至還在微微地笑，但他給人的覺卻像帶著風雨後蒼涼的深山，又像一場下了很久也不停的風雪。

[【強製任務】拿什麽拯救你，我的未婚夫

任務容：人生若隻如初見。

請托人從以下列表中選擇任意一項完：

A給師兄表演一段唱跳rap，托人跳舞時間不於0秒。

B和師兄深對唱《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托人唱歌時間不於0秒。

對師兄深表白，托人話時間不於0秒。

任務功獎勵獎1次、點亮星星1顆，任務失敗五雷轟頂。

選擇倒計時：0秒。]

謝蘊昭麵不改，隻緩緩眨一眨眼。

舉高了手裏的燈盞，又招招手。

“這位郎君，你的花燈落下了。”。

青年走了回來，腰上紅繩綴著的那半枚龍紋白玉玉佩輕輕搖晃。

他麵疑：“我的花燈？”

“對，就是郎君的花燈。”

謝蘊昭已經拿了簪子，開始雕刻。頭也不抬，笑道：“送給郎君，以示謝啊。徐娘子，我們送這位郎君一盞花燈，好不好？”

狗……不對，是徐娘子連連點頭，滿臉幸福的暈眩。

周圍的狗們也是一陣讚歎，沒有一個買燈的客人抱怨自己被搶了先。

青年一怔，下意識拒絕：“不必……”

謝蘊昭問：“郎君喜歡什麽圖案？想題什麽字？”

他又怔了怔，邊重新出現一點微笑。麵一樣，但還是很好看的微笑。

“都可。”

他在微微地笑，溫雅和氣極了，那雙水墨般的眼裏卻一片寂靜與漠然，像火堆燃燒後的餘燼，還在一點一點被雪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