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師妹明明超強卻過分沙雕[穿書]》第154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
(上)
有些人無。
有些人看似無,其實是不。
因為他不會。
*
很久以前他還不是道君。
這很正常,沒有人剛出生的就是道君。西方的佛祖也是後來修煉的,那人一開始是個國王子,看遍苦難所以立誌為下眾生承擔苦難。
他出生的那個年代,萬都在大地上蠻荒生長。
仙人們在上來去,地間的氣運變換折騰,一會兒這個種族興旺,一會兒那個種族強盛。
那時候人族隻是一個孱弱的種族,像沉默的螞蟻一樣,在角落裏一點點地築巢。
而他是在出生後不久,就被人扔在山野中,由一個老道士撿回去養大的。
至老道是這麽告訴他的。
他給他起名無晴,據是因為撿到他的時候山裏刮風下雨整整三,山垮塌、暴雨傾盆,可他卻安然無恙地被掛在樹上。
老道覺得他應該是被道眷顧的人,生就該修道,所以把他帶了回去。
“無晴。”
在的時候,老道就會拉著他坐在破破爛爛的屋頂上,指著上緩緩變幻的烏雲,:“沒有太,就是無晴。”
他安靜地看著,點了點頭。
無晴一直是個安靜的人。
他不笑,也不哭。
了就吃飯,累了就睡覺,跌倒了就爬起來。
如果覺得痛,他就沉默地盯著傷口,等它愈合。
他出生遇到暴雨的時候不哭,後來被修士欺負痛打了一頓,他也沒有哭。
老道一開始高興的,後來就覺得很憂慮,最後就念叨給他起名起錯了,萬一把他這個道之子養個冷心冷肺的子怎麽辦。
每次他念叨的時候,他就安安靜靜地聽著。
不知道聽了多次,老道突然就釋然了。
他用那雙飽經勞作和風霜、老樹皮一樣的手挲他的頭,歎:“無晴,你不是一個無的孩子,我是白擔心了。”
“但你總是不。傻孩子,你要啊。你痛了就要喊、要哭,喜歡什麽也要去、去拿。”
“如果總是不,別人就會一直傷害你,哪怕他們不是故意。如果總是不,你就得不到你喜歡的東西。”
“哪怕你喜歡的那樣東西主走到你邊,如果你一直不,也會失去。”
他十五歲的時候,養他的老道被妖族打死了。蠻荒的年代,強橫的妖族有太多本錢可以作踐人類。
老道被打死,是因為他路過林地的時候摘了幾個梨,想帶回來給他吃。
那個妖族一直追著老道,罵他了他的梨,一路上用鐵鞭一樣的尾一下一下地他。
一直追到他們破舊的茅草屋。
茅草屋有陣法,妖族進不來。那是老道用畢生積蓄布置的防護陣,是他們最值錢的家當。
妖族一腳接一腳地揣老道,罵:“讓你!讓你!卑劣的人類,就該死!”
老道死死扣住門板。不是要推開,而是抓住不讓他開門。
他過門看見老道的臉,他渾是,頭骨都被打得凹陷,牙齒也被打掉了很多顆。
他咧開掉了很多顆牙齒的,對他出一個滿是漿的笑容。
“無晴,不要開門。”
——讓你我的梨!
——讓你!
——打死你!
老道在門外,抵著門扉。
他在門,抓住門栓。
後來黑了。
蠻荒年代的夜晚很危險,對妖族來也很危險。所以那個妖族走了。
他想開門,但一時沒打開。他以為是老道還抵著門,後來發現是他自己的雙手一直死死抓住門栓,抓得指節僵,所以打不開。
門是向外推開的。
他推開門,老道的就倒在他腳下。
遠的荒野上有大妖吼,背後的深山中有群蛇的嘈雜的聲音。
他把老道拖進院子,再關上門。等第二太出來了,他又把老道拖出去。
變得邦邦的。
他挖了個坑,把老道埋了。了個木板當墓碑,想了想覺得可能會被人順著標記來挖,煉製僵之類,他就又把木板丟了。
老道活著的時候不太高,死了也隻剩個土包。
他坐在墳前,對著空氣張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張,好像是心裏有什麽湧的東西想噴湧出來。
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也許是什麽聲音,但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聲音。
他一直張著,坐在墳前。
然後他肚子了。
世界上會肚子的不僅僅是他,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人會,野會,妖也會。
山林裏走出一隻長著獠牙的妖虎,的綠眼睛直勾勾瞪著他,腥臭的口涎順著長長的獠牙滴落下來。
他也直勾勾地看著妖虎。
太轉了一會兒之後,他活了下來。他用老道留下的生鏽的劍,一下一下捅死了妖虎,割斷它的管,埋頭吮吸它腥臭貧瘠的。
就是那個時候,有一個念頭突然蹦出來:要活著。
要活著。
誰要活著?不知道。
但是,要活著。
他沾著滿的,拖著兩獠牙和一柄生鏽的劍,走進了平時人類相互告誡千萬不能走進去的荒野。
無晴走了進去。
多年後又走了出來。
然後他還去了很多地方,都是據“絕對不能去、去了會死無葬之地”的地方。
他都去了,又都出來了。
周圍的人開始朝他低頭。
一開始是人類的低頭、奉承、跪拜。
然後是兇和妖族的低頭、奉承、跪拜。
他們向他獻上一切,從寶到領地,還有據名為“忠誠”和“信仰”的無形的東西。
而無晴……
他隻是一直在往前走。
活下去。活下去。
誰活下去?不知道。
被稱為“聖人”的神仙注意到了他。
他們為他安排了一個又一個生死危機。有一些聖人這是考驗,有一些聖人這是謀。
他不知道,他不懂,但他知道他要往前走。筆直地往前走。
他走過了所有的考驗,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
這時候下沒有人再敢質疑他,甚至沒有人敢抬起頭直視他。
連聖人也對他的力量到恐懼。於是他們從上走下來,帶他到了世界上最高的高山之巔,從那裏能看見下任何一個地方發生的事。
聖人:“惡念的力量正在侵蝕這方世界。我們即將離開,但這方地不能沒有守護者。”
“無晴,你是最接近道之人。絕地通之後,你要在須彌山之巔鎮守這方世界,貫徹道意誌。你生來就是為此,所以你才沒有自己的。”
“你就是道本。”
他站在須彌山之巔,同時看見高於塵世的雲海滾滾而過,和塵世碌碌駁雜紛。
他問了聖人一個問題。
“道本,會一直想要活下去嗎?”
那是無晴有生以來第一個問題。他認真地向聖人尋求解答。
聖人仿佛遇到了難題。他皺著眉思索了很久,最後恍然大悟。
聖人告訴他:“你是道,所以你想要萬活下去。你想要世界活下去,這就是道。”
——活下去。活著,活下去。
他一直以來前行的方向,原來就是道。
無晴點了點頭。
“好。”
他在山頂盤膝而坐,在絕地通時閉上雙眼。他的力量以須彌山為中心,蔓延而遍布下;他看見眾生,而眾生看不見他。
聖人離開了這個世界,他了世界上最後一名真仙。
從此須彌山上多了道君無晴,漸漸地就隻剩了道君。
沒有人再他的名字。
人和妖陸續來到須彌山。他們願意侍奉他,願意追隨他,願意在他邊聆聽道法、明了大道。
他沒有反對,隻:“隨意。”
他們認為這是應允。
他們在須彌山上修築亭臺樓閣,種下靈植繁花。
某有一隻靈禽銜著種子飛過,不慎將一粒梨樹的種子落在山頂,恰好在他靜思讀書的地方。
他的靈氣浸潤,種子很快發芽、長,最後開了花。
一朵朵雪白的花,花蕊卻是星星點點的紅。綴滿了樹枝,像冬的雪開在了春的枝頭。
他第一次抬起頭,注視世間的花。他看了一會兒,想,這和雪不一樣。
想完了,他就低下頭繼續看書。這件事到此為止。
但須彌山的人們時刻關注著他的言行。看見他多看了會兒梨花,他們就篤定道君原來喜梨花。
他們一麵誇讚道君高潔、梨花也高潔,一麵喜滋滋、忙不迭地找來許許多多的梨花,將須彌山從頭到尾種了個遍。
須彌山就這樣了梨花常開不敗的地方,道君也了有名的喜梨花之人。
這當然不符合真相,但也沒有值得糾正的地方。梨樹也是生命,生命要活下去。
這是他守護的一切。
無晴就靜靜地看著人們忙碌和來去,看著他們喜悅和努力,就像一直以來他所做的那樣。
就這麽十幾萬年過去了。
須彌山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很很有人或妖能長壽至十幾萬年。
有一些脈古老的大妖倒是可以,但他們似乎都不樂意搬來須彌山。有一次開群仙會的時候,有一個千裏迢迢趕來須彌山聽道的人,在苦苦哀求想要留下,但是道不允,因為還沒有到須彌山收人的時間。
那人哀求時,有一個大妖就在邊上看著。
無晴認識他——這句話在當時沒有意義,因為他認識下所有的生命,然而後來這件事變得很有意義也很重要,甚至越來越重要,因為它影響了無晴生命的走向和終點。
那個冷眼旁觀的大妖是龍君枕流,下水族之主,四方海域的君王。
他當時穿著正式的玄禮服,頭戴有十二冠旒的帝王冠冕,倚在一旁的假山上,百無聊賴地用尾拍來拍去。
“真無聊。”龍君抱怨,“你們須彌山圍著一個人團團轉,真無聊。不如我們水族,平時大多自己做自己的事,就算欺負別人,那也是自己的事。”
龍君也是從絕地通前的時代過來的。他本可以和聖人他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但聽他很討厭那群“老不死的”,正好他們走了再也看不見,樂得他待在這兒。
無晴多看了那個場麵兩眼。
其實他很會像這樣留心什麽,但他的確留心了那一幕。也許這也是一個預警。
他花了些微的心思回憶龍君,思考他為什麽討厭聖人,然後他想起來,是因為一個預言。
在龍君枕流出生不久時,某位擅長觀星、占卜的聖人曾,龍君生冷心冷,不會對地萬產生任何真正的念。
但是,他一生中會遇到一次真正的心,那也會是他唯一的心。
心不,就不;心若,就會是他真正眷眾生的開始。
同樣也是那名聖人,曾對無晴過一個很像的預言。他有劫,而且注定渡不過。
“你渡不過你的劫。”聖人,“無晴,你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實現你的願。”
話時臉上有一種奇異的神,後來人們告訴無晴,那是悲憫。如果聖人在告訴龍君預言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神,那無晴能夠明白龍君為何討厭他們。
不明白未來前路的人,總會覺得看一切的人自以為是、過分討厭。
(中)
道君無晴能看見下任何一個地方。但對龍君這樣的同等級存在,他通常會刻意不看,以示尊重。
這是十幾萬年的生活帶給他的經驗,畢竟龍君曾經為了巢被窺探而打上門來,變回真滿山地打滾、大發脾氣,最後從頭痛的須彌山眾人手中訛了一大堆華麗寶貝,心滿意足地回南海睡大覺。
須彌山的人們就一遍遍地在無晴耳邊碎碎念,道君您千萬不要再看龍君啊,我們的家底都賠空了,實在賠不起了。
無晴不是很明白為什麽會“家底賠空”——也許是寶沒有了的意思?這麽想著,他就出去轉了轉,正好鎮了幾個有違道的兇惡大妖、邪魔外道,再順手拿點東西回來。
結果須彌山眾人忽然眼淚汪汪,極了,要為道君肝腦塗地。
無晴靜靜地看著他們,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繼續靜靜地看書。
眾人一會兒,也就散了各去做自己的事。須彌山上總有很多事要做,要給花鋤草、給草澆水、給水清理過多的雜魚、給魚喂不多也不的食、為了得到食去種一些靈植……
像一個循環。
無晴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做循環的事也能如此有神,所以他就隻是靜靜看著。
不好也不壞。
他總是覺得什麽事都不好也不壞。
除了一件事……龍君來須彌山的時候,就算是無晴也會覺得有點麻煩。
龍君來須彌山這事,起源於群仙會。
須彌山上經常召開群仙會。這當然不是無晴召集的,但就是莫名其妙了一個慣例的聚會。
表麵上的名頭是商量如何安定下,如何對付西方蠢蠢的佛國。但實話,這兩件大事都隻有無晴一個人在認真關心。每次他為之布局時,也沒有哪個群仙會的員真正要幫忙或是如何。
龍君向來準時參加群仙會,從來不缺席。他每次都甩著龍尾大搖大擺地來,挨個找與會者換取華麗的金銀珠寶,如果對方不給,他就要跟人家打一架。
打得須彌山上落英繽紛,無晴連看書也不清淨。
他想著,龍君他們其實把群仙會當一個遊戲,過幾年就玩一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無聊也是無聊。
結果就在他產生這個想法的不久後,龍君缺席了那一年的群仙會。
無晴不會窺視龍君的宮殿,但他知道龍君缺席的原因。
他聽見了南海水族的議論。
水族們龍君撿了一個統不明的混龍,當個寵養著玩,不想越養越有興致,索連門都不出了。
無晴想起了聖人曾經的預言。
他想,龍君遇到了他一生唯一一次心。
但這和無晴沒有關係。
他仍舊坐在須彌山頂,注視著塵世也注視著上的大道。他眼中的星軌一直延到十餘萬年後,因此他以為自己也會一直守著這個世界直到十餘萬年再度經過。
直到他路過南海邊,偶然救了一個人。
被人揪著龍角、打得傷痕累累的龍,帶著哭腔大聲讓他們滾,還揮著拳頭要反擊。
恃強淩弱,有違道。所以無晴出手了。
他以為這隻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事,像拂去灰塵一般轉眼能忘,但當那隻的龍用亮晶晶的目看著他,:“我靈蘊,你是誰?”
……這時候,無晴過明潤清亮的眼睛,看見了佛祖的手、金蓮的搖曳,還有十多萬年前聖人在星空下投來的悲憫的目。
——無晴,你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實現你的願。
他凝視著。他到了一難言的荒謬,並難得想歎一句“可笑”。
可笑。一個普通的龍,如何能同時是龍君一生唯一的心,和他被斷言渡不過的劫?
而願,他又有何願?他的願是讓地眾生活下去,他也早已在踐行這一願。
還能有什麽願?
他乘雲駕霧,離開了南海邊,留下的靈蘊對他的背影揮手,大聲會報答他。
無晴回到須彌山,坐在山頂的梨樹下,捧著凝聚道至理的書,卻第一次無法靜心。
這是佛祖的謀算,毫無疑問。他想,佛祖知道他的劫,所以想借此奪取大道。
他不會功的。
靈蘊不會功的。
他扣下書,擺出棋盤,在棋局上落下一子。
百年之局,由此而始。
八年之後,靈蘊來到了須彌山。
的到來在須彌山引起了的轟,因為很,而且得超乎任何人的想象——無論是按照人類的標準還是妖族的標準。
和八年前相比,長大了許多,但看著他時亮晶晶的眼神還是沒有改變。
很快,須彌山上人人都,龍靈蘊一心慕道君。
大多數人都隻是私下悄悄一,縱然他們知道他能聽見,但人似乎就是如此,隻要沒有正大明當著他的麵,人們就能假裝他聽不見,自顧自得開心。
總歸無晴也隻是靜靜聽著,從不會做什麽。
更不會什麽。
他總是獨自坐在須彌山巔的梨花樹下,邊也總是清清靜靜,沒有任何改變。
但無晴很快發現……他很難完全忽略靈蘊。
起初是個初來乍到的新人,乖巧老實得很,大部分時間都在乖乖地除草、澆花、給魚喂食,圍著須彌山的前輩們問東問西。
很快,就清了須彌山的規矩,並自己總結出一條真理:隻要不幹壞事,那無論做什麽,道君都不會在意。
開始頻繁地往山頂跑。
他坐在梨樹下看書,就坐在一邊看他。
他閉目悟道,就也打坐修煉。
他有時對著棋局凝神沉思,就蠢蠢地看著,目不像龍,倒像一隻初生的、不怕地不怕的虎崽。
他靜靜地做自己的事,由得看。
就開始得寸進尺了。
不再始終保持安靜,而開始和他話。
“道君喜弈棋麽?如果我學會了,道君願意和我下棋麽?”
“道君喜歡梨花麽?”
“今夜星甚好,道君是在欣賞夜空麽?”
他不由想,的問題真多啊。
他習慣了清靜,現在卻有點不大清靜了。
他放下書,看著。彼時正值夏夜,流螢飛來飛去,梨花盛放如白玉晶瑩。靈蘊搬了個馬紮,也捧了本書有一搭沒一搭看。
他一看過去,的眼神立即就變得亮晶晶起來。他有點漫不經心地想:難道龍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就是因為他們的眼睛這麽亮晶晶?
他告訴:“我在觀測星空命軌,測算地大道。”
抬起頭,也去看垂落的星。當時才神遊,看不出個所以然,卻還是在瞪大眼睛努力瞧。
看不出星走向,無晴卻看見了星落在臉上。
他第一次見到須彌山上的梨花時,覺得梨花是的,但也僅此而已。此時此刻——彼時彼刻,他卻忽覺心中一,再仔細去品味,卻什麽都尋找不出。
隻有一個念頭:比梨花更。
梨花的僅此而已,呢?
這個念頭像一粒細微的種子,落在他心中,再尋不得。
但他早該明白,是種子……就總有發芽的那一。
靈蘊看了很久的星空。很努力、很認真地在看,因此錯過了無晴注視的短暫時刻,甚至從未發覺。
收回目時,無晴已經重新看回手裏的之書。
有些沮喪,忽然問:“道君總是這樣對什麽都淡淡的,難道世上沒有什麽事,能讓你難過或者開心麽?”
無晴想,沒有。
但在出這個答案前,十幾萬年前的往事忽然回魂。那個蠻荒的年代在他記憶中複活,而有一隻老樹皮般的手在他頭頂挲。
——傻孩子,你要啊。你痛了就要喊、要哭,喜歡什麽也要去、去拿。
——如果總是不,你就得不到你喜歡的東西。哪怕你喜歡的那樣東西主走到你邊,如果你一直不,也會失去。
他張開口,想的話改變了。
他:“我早已達到太上忘之境。唯有忘記私,才能與地同存。”
——活著,活著,活下去。
讓誰活下去?
靈蘊聽不見他的心,連他自己也聽不見。
困地問:“可為什麽要與地同存?”
真奇怪。以往別人也問過他這問題,總是到他“與地同存”時,他們便恍然大悟,好像得證大道、得明真相。
隻有一個人追問:為什麽要與地同存?
無晴很自然地回答:“唯有與地同存,才能一直守護眾生清明。”
——活下去,活下去。
讓誰活下去?讓地眾生活下去。
這就是道。你是道。
靈蘊很驚訝地聽著。
當一朵白玉的梨花瓣飄落在的發間,忽然出一個歡欣的笑,並帶著那亮晶晶的眼神,問:“道君,您能讓我做您的道麽?”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道怎麽會需要道?
他:“不行。”
“那我能直接你無晴嗎?”
他從沒見過誰會這樣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好像永遠不會為了他的回答而挫。真奇怪,很多人都總會在某個問題上到局促,一臉不安地退下去。
隻有一直這麽興高采烈,一直帶著亮晶晶的眼神。
“……可以。”
有人得了甜頭,就會得寸進尺。
有人得寸進尺,還像再進一丈、百丈。
靈蘊就是這樣的人。
何況還有個朋友慫恿他。那個名為衝虛的年輕人比早來須彌山幾年,在無晴的認知中,是比較喜歡嘮嘮叨叨跟他話的幾人之一。
他好像覺得靈蘊與他很般配,很該和他結為道。
靈蘊是個單純的、傻乎乎的龍。信了衝虛的判斷,將自己燒了一好似永遠不會熄滅的火焰,圍著他烈烈地燃燒。
“無晴,這個柰實好吃。”
“無晴,我新煉製出了九連環,你能不能解開?”
“無晴,須彌山能不能放煙花?我學別人做了煙花。”
“無晴,聽東邊日出時有金烏繞日,我去看了是真的,我帶你去吧?”
靈蘊真奇怪。
他是道君。下之事他無不知,眾生之事他無不明。
將這些平凡普通的事一腦地捧到他麵前,究竟是為了什麽?
無晴覺得,真是奇怪極了。
名為衝虛的修士在某一跑來,對他嘮嘮叨叨好半,話得顛三倒四、毫無條理可言。
無晴靜靜地聽著,隻聽懂了一句:
“道君,靈蘊喜歡您,想讓您開心啊!”
無晴仍舊靜靜地注視著他。他到有些困,問:“我看上去像是不開心嗎?”
年輕的衝虛擰著眉,認認真真打量他半,最後很誠實地:“您看上去和平時沒有區別。”
無晴點點頭,覺得這個判斷理所當然、完全正確。
“我不會開心,也不會不開心。”他平靜地,“花開花落,春去秋來,如此而已。”
衝虛出了有些悲傷的神。
“可我真的以為……唉,罷了。我去試試勸一勸靈蘊,讓別再叨擾您了。”
衝虛離開了。
無晴坐在梨花樹下。這一回有些困的人了他。
他想:什麽不再叨擾?
(下)
靈蘊追著他,像一團燃燒不絕的火焰。
五十年裏,無晴從手中接過了數不盡的玩意兒。自己煉製的法、玩、丹藥,還有從哪裏找來的奇怪的東西。
他不知道怎麽置這些,就找了個箱子將它們全部存放進去,再將箱子埋到梨樹下。
至於為什麽是埋到梨樹下……
因為他總是坐在那裏。
有時不是給他東西,而是帶他去某個地方。
世間的景他都已經看過。十餘萬年前他就已經走遍世界,後來高居須彌山之巔,什麽景什麽變化他也都看過了。
但要去,便去。
當金烏托著大日飛起、萬沐浴輝而明亮時,靈蘊著金烏發出了興的驚呼。看著妙不可言的景,麵微紅,眼睛比任何時候都明亮。
在看日出。
無晴在看。
他看著,想:原來自己來看看這些景,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
他的心髒在他的軀裏跳,其中湧著什麽東西,仿佛隨時可以溢出。
卻仍然沒有溢出。
就像當年一樣。
回去之後,他著須彌山巔的滿樹梨花,發起呆來。
靈蘊是要死的。他知道這一點。這一局棋是佛祖落下第一子,早在落子時就注定了靈蘊的結局。
他也默認了這一點,
但是,但是……
——活著。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不要死。
他有點茫然不解地按了按心髒。
好像有一聲早該在十餘萬年前就發出的悲鳴,穿了重重時和層層迷障,從無盡生死彼岸渡河而來,終於抵達了今日的道君心上。
“不要……”
他聽見自己。
“……不要死。”
“靈蘊……不要死。”
梨花在風中微微,好像生命不安的抖。
無晴注視著梨花。
他聽見自己道心碎裂的第一聲細微的響。
那是靈蘊來到須彌山上的第五十年。
無晴獨自坐在棋盤邊,下了三三夜的棋。最後他站起來,攬一壇清澈山溪水,再摘一片白玉梨花。
想一想,靈蘊喜歡甜甜的、有花香氣息的果酒,無晴就又往裏加了一些蜂。
他拿著梨花釀找到靈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蔫蔫的,眼眶也有些紅,一個人在角落,看著可憐極了。
無晴有點懵。
他張開口,但不知道什麽。又一次。
他隻能將梨花釀給,:“梨花釀。”
靈蘊紅著眼看過來。
多年的第一次,無晴居然有點慌。
他笨拙地:“給你,很甜。”
靈蘊接過的酒壇,抱在懷裏。
盯著他,半晌後問:“無晴,你能對我笑一笑麽?”
他看見希冀的眼神。他想要完的希冀。
可是……笑一笑,那是什麽樣的?
無晴不會笑。他生來是個安靜的人,不哭也不笑,疼了甚至不會喊。
他嚐試著去做。好像很多人都覺得笑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他是道君,他應該能輕易做到。
但是……
靈蘊看著他的目黯淡了。
亮晶晶的眼神消失了。
低下頭,沉默地坐在地上。
無晴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是一個張的本能作,也許後來他也並不明白。
他蹲下來,試圖和靈蘊視線平齊。但並不看他。
他更加困。
可不是困的時候,他有重要的事和。
“靈蘊,你把這壇梨花釀埋在你的住所,五十年後取出來。”他,“到時候飲下去,能保你魂魄不失,也能指引你回到須彌山。”
“五十年後……魂魄不失?”輕輕抬起眼,“那時候會發生什麽?”
他:“屆時我會告訴你。”
垂下眼,輕輕“哦”了一聲。
隻是“哦”了一聲。
他卻以為答應了。
以往總是這樣,他告訴什麽,答應下來,這件事就好了。
以往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啊。
為什麽偏偏那一次……就不是了?
一年,兩年。
五年,十年。
二十年,三十年。
靈蘊已經幾十年沒有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了。
也不再像烈烈的火焰,在他周圍燃燒出明亮溫暖的。
更沒有一樣接一樣平凡的東西送來,沒有請他同去哪裏觀景的邀約。
沒有,什麽都沒有。
所有曾經有的,現在都沒有。
無晴站在山頂的梨樹下,看著和別人話、和別人玩笑。
他看著繞開了路,避免見他。
他也看著和龍君越走越近,兩人的目越發親昵。
他看著。都看著。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
百年之期到來前,名為衝虛的年輕修士死了。靈蘊傷心極了,捧著衝虛的靈魂,前來詢問他是否能救他。
無晴問:“破碎,不可重生。但能讓魂魄劍,化為劍靈。”
靈蘊為難了很久,最後問衝虛自己怎麽選。
衝虛問:“能保留自己的意誌麽?”
他:“能。”
衝虛很幹脆:“那我當劍靈。”
他還很樂觀地安靈蘊,是外之,隻要意誌不滅,他仍舊是自己。
靈蘊好了一些,出微微的笑。
他近乎貪婪地看著那個笑。他多年沒有再看見對他笑,更多年沒有在這麽近的距離中仔細地看。
而且衝虛的事不定是好事。他竟然這樣想,這樣一來也更能接死之後,以魂魄的形式回到須彌山,化為梨花花妖,然後……
長久地留在須彌山。
曾問過他,能不能為他的道,那時他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而這一次,他想用事實告訴:可以。
——無晴,你這個傻孩子,你要出來啊。
他出來了嗎?
他的確了一些事。
他告訴的真實來曆,告訴必須犧牲,也告訴,請在最後關頭許下心願,回到須彌山。
梨花釀能保意誌不失,願力能讓魂魄修為都完整。
還是靈蘊,隻是不再是龍。
他都算好了。
這一局棋,他早就下完了。
他隻是……
他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最終既沒有喝下他給的梨花釀,也沒有許下歸來的心願。
最後的、全部的溫都留給了龍君,許願要和他來生來世。
他一劍毀了佛國。
他用百年下了一局棋。
他贏了,一切如他所料。
他該回到須彌山巔,重新閉目凝思,在與地之間端坐,鎮守這方世界。
他還像以前一樣行事。
隻是對著那一樹瑟瑟發抖的梨花樹站了很久。
最後他:“意如此,該是你活下去。”
一言出,萬法隨。梨樹生靈,方有梨華。
他看著梨華的時候很難不去想靈蘊。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緣由,後來梨華轉世凡人,又修了仙道,總還是有幾分靈蘊笑玩的影子。
無晴到有些疲憊,但他想,這個結局也好。
他會繼續在地間,與眾生一同存活。
他是最後的真仙,是道君,是道——
無晴睜開眼。
他發現自己站起。
他手中握著衝虛神劍,麵前是心魔的蠱。
——無晴,你想要靈蘊活下去,你想要一切重來……
活下去。活著,活下去。
誰活下去?
……他的人,他想讓他們活下去。
一念起,心魔生。
他看著自己墮深淵。
他掙紮過,他斬去三,他謀劃一切。
可是不行。
——我想讓活過來。
——我想讓回來。
——我想要一切重來。
——我……
……究竟是誰?
衝虛劍靈悲哀地注視著他:“道君已死,你不再是道君。”
他也許真的不再是道君。
他可以冷漠地看著地大、眾生浩劫。
他任由須彌山崩塌,人們一個接一個死去。
他看著靈蘊生前重的友人、靈寵,依次麵對死亡的來臨。
甚至有妖族了幾分靈蘊的願力,用脈流傳下去,那是什麽“命運之力”……可笑的言辭,卑弱的力量。
他都隻是冷冷地看著。
一切都會重來,一切今日都會不複存在。有什麽阻止的必要,甚至他自己就在伺機等待毀滅一切的最好時機。
——活下去。活著,活下去。
讓活下去。
他隻剩這一個執念,哪怕要親手殺死轉世的,他也絕不會猶豫。
但是,但是。
假如真是這樣,他為什麽會做出多餘的事?
分出的神念陪在地球,看經曆過的種種。
給毫無關係的柳清靈埋下種子,希能破壞和龍君轉世的關係,可惜柳清靈是個蠢貨,而總是太聰明又太堅定。
他所希求的,究竟是……
當謝九蒙上雙眼、舍去能力,想要逃離他的命運,卻最終握住那一隻風車的時候。
他所希求的究竟是前世重來,還是今生同在?
不知道。總是不知道,不明白。
為什麽?
為什麽?
他始終自問。
當他麵對謝九時在自問,當他為沈佛心時在自問,當他麵對每一個自己的時候……他都在自問。
——你究竟想要什麽?
謝九站在梨花樹下,握著一隻永遠不再有的風車。
石無患拚命站在前麵,你不要幹涉現在的生活。
在十萬大山蒼白的月下,夜無心懶洋洋地,他一生隻能做一件事,即便是也要退後。
世界在前行,時不複回。
所有人都往前走了,隻有他還站在原地。
他看見靈蘊的幻影。
在前方,留給他一個背影,而且沒有回頭。
:“這已經不是你的時代了。”
他出手。
“我隻是……想……”
“……活下去。”
從來不是地眾生,從來不存在道化。
從來隻有一個人,他想要他的人活下去。
多萬年以前就是如此,多萬年以後仍是如此。
隻是當他出手,每一次都太晚太晚,握不住過去而已。
無晴閉上眼。
謝九死了。夜無心死了。現在到他了。
想想其實有些趣味。他的三竟都不像他……
不。
謝九像他。
像到極點,有時竟讓他恍惚分不清誰才該是無晴本。
可是,這也都無所謂了。沒有關係了。
因為一切都終於結束了。
他最後的意識在無盡的明中徜徉,一點點消散。
在消散之前,他好像瞬間看清了世上的每一個地方。
他曾守護這裏十餘萬年前,又造了累累災禍。可終究,地清風仍舊記得他,並且願意在最後的時刻與他同在。
他看見雪原,看見蒼山,看見無盡的長空上蒼鷹翱翔。
看見繁華人世,看見歡笑與悲苦。
最後他看見一片平湖,一隻扁舟。
有人搖船槳,搖碎一池夕暉,在遠去時唱著悠揚的歌。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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