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哭聲忽然停了。

大家非常有默契地屏住了呼吸。

三個怪一走，空間重新陷了漆黑。

眼睛看不見，聽力就變得更靈敏。

房間其他小朋友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愈發明顯。

他們在克制，在忍，在讓自己適應黑暗和隨時可能會突然出現的怪。

如果程野現在有之前游戲的記憶的話。

他就能很快推理出，這些怪都是由院長辦公室里的那些布娃娃變異來的。

那些粘稠的更像是營養。

們不斷長大，長大，頭變得越來越大。

到了最后階段，它們就變了一個四米的大球，通過滾去碾碎眾人。

可是死去的人會在幾個小時后重新回來，且失去一切記憶。

可惜程野不記得，他什麼都不記得，只能重頭開始，一點一點剝繭。

“被抓到會死嗎？”程野想了一下剛剛被抓之人的反應。

覺得有些過于絕了。

除非被找到的下場只有死。

唐煥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不會，被抓到的人只是會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回答了和上次一模一樣的答案。

黑暗中，看不清程野臉上的表。

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唐煥指尾微微發，神張，臉上的神變了又變。

他害怕被程野發現不對勁，又期盼程野相信他說的話。

程野微微點頭，似乎在說自己知道了，接著輕聲道：“你親眼看見的？”

他的聲音那般平靜。

卻像黑夜中的驚雷。

唐煥猛的抖了一下：“我，我親眼看見的。”

“嗯……”程野不再多說什麼。

旁邊的孩子也逐漸從剛剛的恐懼中緩過神來，他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聲音聽得不是很真切，但是離得近的還是能聽清。

“太可怕了，033號也太蠢了，明知道不能……”

“是啊，只要不就行了，又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

“還有多久才能達到目標數啊？我快站不穩了。”

“你站不穩了就蹲下，要是想被抓走就隨你……”

……

目標數？

程野很快就抓到了其中的重點。

這場游戲，是分階段的嗎？

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目標數？

“目標數是多啊？”程野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

唐煥詫異地看向他。

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參與進其他人之間的話題。

小孩沒有那麼多提防心：“正常到100個人就會進下一個階段了。”

得到答案的城野面無表。

他深邃的眼睛就像一無際的大海，看不清深淺。

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小孩子們繼續在嘰嘰喳喳的。

程野在一旁默默地聽著，他總結了很多線索。

一，這個游戲基本上每周都會到一次。

二，這個游戲是分階段的，一共有三個階段，像是為了考驗不同的東西。

二，這個游戲是會死人的。

雖然，剛剛唐煥說不會。

程野想了想，余掃視了一下唐煥。

小心思罷了，倒是沒看出來害人之心。

不過，游戲是會死人的……

這就太奇怪了。

會死人，但是總人數保持不變。

是每次死了后都有人重新填補回來嗎？

……

程野一言不發。

唐煥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又閉上了。

他們和周圍的環境形了鮮明的對比。

這邊死氣沉沉，一句話都沒有。

旁邊的小朋友嘰嘰喳喳，聊得不亦樂乎。

唐煥猶豫了許久，又張開了口，這次，他下定了決心：“你有什麼疑問，是可以問我的！”

程野微微側目，瞄了唐煥一眼，似笑非笑：“可以問你？”

唐煥眼神復雜：“是啊，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程野否認道。

然后冷漠地輕聲說道：“這是你認為的，并不是我人為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們之間一起上課，一起洗漱，一起聊天，一起玩游戲，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現在怎麼能這麼說！？”唐煥眼眶紅了，十分震驚程野的否認。

他覺得很傷，緒也在激烈起伏。

但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

“你真的覺得你跟我相嗎？”程野笑著說道。

他有了一個猜測，想驗證看看。

唐煥點頭。

雖然看不清面前的景象，但他依舊執拗地盯著程野在的方向。

像是要在這迷一般的黑霧里找到程野撒謊的證據。

程野笑了，冷哼一聲：“可是，你剛剛撒謊了呢。”

唐煥的臉一下子變得不好看了。

是了，他是撒謊了。

被抓走的人都是會死的，他為了自己的私心沒說真話。

但是……

他確實也親眼見到過尚杰被抓走第二天卻好好的活了過來。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撒這個慌的原因。

要是程野被抓走了，說不定也能活著回來。

他雖然有私心，但是不壞。

唐煥糾結著想著，忽然他意識到了一個悖論。

為什麼呢？

唐煥有點被搞懵了，一時間沒有沒有說話。

他忽然覺得自己腦子很，為什麼應該死的人沒死，但是他分明看到過大片大片的人死亡啊。

這是為什麼？

哪里出問題了？

唐煥陷了沉思。

而此刻程野卻提高了音量，他大聲地問道：“我們一直是169個人嗎？”

就像是為了提醒唐煥這里的不對勁。

房間忽然變得安靜。

孩子們都陷了迷茫。

過了一會，旁邊的小朋友回答道：“好像是……是的吧？118？”

他撞了旁的118一下。

118也想到了奇怪的地方，支支吾吾地：“嗯……是，好像是的……”

“應該是的。”有個小朋友：“我記得上次游戲也是一百六十九個人。”

“宿舍的床從來沒有過人，床也沒有移出去過，可定一直是一百六十九個人啊！”

……

隨著這句肯定的回答。

眾人忽然陷了沉默。

忽然，有個人發出了慨：

“那就太奇怪了。”

是啊，那就太奇怪了。

程野渾放松靠著后面的墻。

他聽著旁邊孩子們的討論，心里默默地重復著那句話：

那就太奇怪了。

是啊，這樣就太奇怪了。

每次游戲會死人，但是，他們又會重新回來。

“你記得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嗎？”程野忽然問唐煥。

唐煥想了想，告訴了程野關于尚杰的事。

程野沉思了片刻，抬高音量問了周圍其他人：“你們記得除了自己伙伴之外的其他人嗎？”

孩子們都愣住了。

接著，陷了更大的恐慌。

除了剛剛覺得詭異的怎麼人死了人數不變之外，現在有了更大的恐懼。

為什麼？在他們絞盡腦之后，過往的回憶都只有自己的伙伴，最多再記得一個相的朋友，然后一百六十九個人再不記得其他人？

為什麼？

程野面對突如其來的安靜，心里有了自己的計較。

他忽地開口：“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好朋友。”

聲音著重咬在了好朋友這三個字上。

環境非常非常的黑。

唐煥順著聲音的來源了過去，他想了又想，然后不再瞞，將自己知道的事一一告訴了程野。

隨著時間的推移，程野所掌握的信息越來越多。

旁邊的小孩也在討論自己奇怪的地方。

一時間，整個屋子都在進行激烈的討論。

他們忘記了自己還在進行游戲。

忘記了這是場生與死的游戲。

比起游戲帶來的恐慌，這種腳踏虛空，心里發空的無助，更令他們手足無措。

為什麼這個世界，好像跟他們記憶中的不一樣？

他們越說越激烈。

試圖從相似中找到自己的歸屬。

可惜，都是徒勞。

程野將自己藏進黑暗中，然后聽著他們的對話。

過濾掉無用的信息，總結有用的線索。

他要讓自己掌握得更多。

因為他平和的心態。

在這些孩子們的對話中篩選出了不有用的信息。

終于，在時間推移到了某一個時刻的時候。

他了解到的全部信息，已經超過了上一場游戲所得到的信息。

這時，漆黑之中響起了那個孩空靈的聲音。

「恭喜三組抓到了第二個小朋友，是第十組的張子濯。」

「恭喜三組抓到了第三個小朋友，是第一組的越明德。」

「恭喜三組抓到了第四個小朋友，是第十一組的甄昊穹。」

……

「恭喜三組抓到了第二十四個小朋友，是第一組的寧宏放。」

「請大家屏住呼吸，小心躲藏，避免被發現哦。」

……

這次的播報很長很長。

一直停留到第24名才停下來。

第一階段的人數是50個人。

這點從剛剛孩子們的對話中已經總結出來了。

現在，人數已經過半。

程野揚起眉頭，那些大頭娃娃再沒有出現過。

這個教室吵鬧這樣，它們也沒有進來過。

果然是瞎子嗎？只能依靠地面的震？

不知道為什麼，程野腦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真正的迷霧是讓你誤判自己的方向。

你以為你要解的是一道數學題，其實是一道語文題。

就像你在做理題時，首先要確認的是它到底是想讓人求什麼？

變量到底是什麼？

如果一開始就判斷錯了方向，那南轅北轍，怎麼都不會找到真正的答案的。

……

程野忽然湊近了唐煥，微弱的芒下，兩個人四目相對。

唐煥嚇得差點彈跳起來，但是他還是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

程野挑挑眉。

這很不對勁。

一個孩子，能夠服從孤兒院所有條規，按秩序排隊洗漱，不打鬧不嬉戲，參與這麼恐怖的游戲，即便害怕但也堅決不移腳。

這絕對不是一個孩子能做到的。

除非面前這個人，他只是批了一層孩子的皮。

不，不止面前這個，還有周圍的孩子們。

他們都一樣，他們被困在這個孤兒院，是有原因的。

他們上表現出來的品質，更像是某些被常年訓練有強迫癥了的軍人。

雖然他們回到了孩子一般的時候，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聽從命令，遵守紀律，忍耐力，對艱苦環境的耐力，都遠超過常人。

到底是什麼呢？

程野笑了笑，臉上出了無辜的表：“我看你一直不說話，怕你害怕想看看你在干嘛。”

唐煥將信將疑，點點頭，沒說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終于，廣播站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個空靈的孩聲像是從恒古傳來，聽得人頭皮發麻：

「恭喜三組抓到了第五十個小朋友，是第六組的洪俊智。」

「第一個人數目標已經達。」

「解鎖：狂暴的巫監視。」

「小朋友們，從現在開始，大家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哦。」

「被發現，可是很慘的。」

……

監控室里的人興高采烈地看著顯示。

今天抓人的速度快了一些。

的娃娃也長得很快，現在已經有三米高了。

不過太多的小崽子們躲進了教學樓的柜子里。

這就導致娃娃們進不去教學樓，更別提打開柜子了。

不過……

第二階段增加了條件，只要有人違規，就算躲進柜子里也不行哦！

胖人開心極了，眼睛瞇了起來笑呵呵的。

大口大口吃著薯片，手指和油嘰嘰的，指甲隙里都是薯片的殘渣。

等著吧，小崽子們。

你們一個也逃不掉！

……

周圍的空氣像是忽然變冷了，程野覺得自己的汗立起，似乎有風從他背后吹過。

他挑了挑眉，有點又不一樣了。

像是更黑了一些，的廓變得更加和了。

此刻再看向唐煥，連大概的形狀都看不清了。

暴躁的巫的注視啊……

是現在開始，四面八方都有東西在盯著自己了嗎？

程野笑了笑。

他開始思索這場游戲的意義。

讓孩子們玩這種游戲，除了嚇人，毫無意義。

這背后一定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

而自己，是要挖掘出真正的。

程野覺迷霧又散去了一些，他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他將線索一個個串聯起來，認真思考自己存在的理由。

……會不會，整個孤兒院，只有自己是異類？

這是屬于自己的捉迷藏？

……

程野抬起頭，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