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暗紅的高跟鞋從臥室的影里走出來。

雷看見了被的墨綠宮廷風綢長袍覆蓋的一節腳踝，白得像海面上的浮冰。

這個人雙修長，腰窈窕，脯遮得很嚴實，一圈華麗的褶皺花邊環繞的脖子，茶青頭發簇擁著一張出挑的臉蛋，那些淡淡褐的雀斑還有的皮告訴雷的年齡最多只有二十出頭，但那雙碧綠眸子出平靜和理，讓散發出一種遠超年齡的氣質。

雷渾像被什麼束縛住了。

他忽然知道，白天那個人為什麼無法抵抗勞倫特的侮辱的命令了，這個人的視帶來了的極大的神力，讓他只能保持半蹲回的姿勢，甚至沒法站起來！

又是一個超凡者！

人瞥了一眼壁爐底部被掀開的金屬蓋，干練而凌厲地挑起眉。

“雷·貝德維爾？”

就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雷的神力忽然消失了，他謹慎地站起來，息著背靠墻壁。

“你是？”

“波希雅·阿伯特。”人坐上椅子，雙疊，審視著雷，“我從唐納德律師得知，我父親贈予了你一筆產。”

父親？是赫本的兒？

那個窮困潦倒、孤獨至死的打字員赫本，竟然有一個穿著華貴的兒，還是個超凡者？就算不起住院費的時候，赫本也沒提過。這很值得懷疑。

但燈映照下，碧綠的瞳仁就像翡翠一樣。

和赫本一樣的，罕見的碧綠瞳仁。

沒說謊，而且沒必要說謊。

雷蔽地瞥了一眼壁爐：“你在這等我？”

一個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注意你的態度，見習生。不是每個平民都能擁有和波希雅小姐對話的機會。”

勞倫特鬼魅般的出現在門邊，仍一不茍地披著銀灰斗篷。

雷很快注意到，就算勞倫特盯著這邊，但他的子和腳尖微側著，始終朝向波希雅——很明顯，他對懷有慕之。不過，他與波希雅保持著超過三米的距離，這表明他的地位甚至不夠資格與建立普通的社關系。

這時，波希雅輕聲說：“勞倫特先生，多虧你的保護才讓這間屋子免蟊賊打擾，但現在，我想擁有一個私人談話的空間。”

“我會的，我保證接下來沒有任何人能接近這里。”

勞倫特識趣地向后退去，用警告的目看了雷一眼，消失在門后。

雷皺了下眉，他很不愿意惹上這種心理不太正常，卻又實力很強的人。

“坐吧，貝德維爾先生。”波希雅邀請雷坐下后，說：“我有兩件事得向你確認。”

“我知無不言。”雷作出完全配合的模樣。

“那好，希我的問題不會讓你到被冒犯了。”波希雅點點頭，“第一件事，我需要知道，為什麼我的父親會指定你為產繼承人。”

雖然說不冒犯雷，語氣卻有點不善。

雷很能理解，過世的父親把產贈予別人，換誰都會不爽。倒不是錢的問題，這位超凡者小姐顯然也不會在乎赫本那點兒財產，但一個年輕有為的人生贏家得不到父親的承認，的確是件挫敗的事。

雷笑了：“因為他咽氣的時候，邊只有我這個唯一的朋友？”

波希雅蹙起眉頭，這個黑頭發的年輕男人長著一張很出挑的英俊臉蛋，但他的話卻尖銳而直接，這多讓有些惱怒。

“我沒別的意思。”雷沒繼續嘗試激怒波希雅，“說真的，我一直以為赫本比我還窮，也沒打算從他這得到什麼，非要用什麼證明我和他的關系……這是他臨終前給我的。”

雷攤開手掌，出一枚黃銅雛針。

和波希雅別在領的那枚針一樣。在世界各地，這種花朵的寓意通常是純潔和好、永恒的。

波希雅盯著針說：“我希你能把它給我。為此我將支付給你一筆可觀的報酬。”

頓了頓，又補充道：“直到你滿意為止。”

“不了。”

“兩百鎊。”

“不夠。”

“你的預期？”

“一輛蒸汽飛艇。”

“。”

“呃……”

“你不會當真了吧。”波希雅笑了。

“當然不。”雷尷尬地笑了笑。

“像珍視一輛蒸汽飛艇那樣保管好它吧。”波希雅最后看了一眼雷的口袋，移開話題：“該第二個問題了，你是否是我父親的學生？他教了你什麼？”說這話時，看向了那個壁爐。

“如果赫本先生愿意，我很樂意當他的學生。”雷試探地說，“他送了我幾本關于煉金的書，我對這個很興趣。”

“只是煉金嗎？”波希雅瞇起眼睛，“不涉及忌？”

“我是一個警察，波希雅小姐。”雷說，“雖然我還在實習期，但我牢記著我的職責，如果發現忌知識，我會焚毀它們的。”

波希雅深深看了雷一眼，碧幽幽的眸子仿佛能過他的眼睛窺探他的心。

雷面不改。

好一會，波希雅的面緩和下來。

“你沒撒謊。如果到了惡念的折磨，你的神狀態不會像現在這樣健康。”

“我通過測試了？”雷心想，看來波希雅不知道那本《月照之路》的存在。

“這并不是什麼測試，貝德維爾先生。”波希雅看向壁爐，“你今晚出現在這里，是為了壁爐里的那些手記吧。”

“那是赫本先生贈予我的另一部分產。”雷說話的時候，在心底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是的，我猜父親是想把它們留給你的，但很抱歉，我得帶走那些東西。”波希雅輕輕嘆息了一聲，“首先，你暫時不備接忌的資質，而且正是那些東西，讓我的父親失去了一切。”

說到這里，波希雅停了一下：“看起來你不知道他的過往？”

“一無所知。”

“他是帝國煉金協會的前任副會長，毫不夸張地說，你在岡堡能看到的古代文本，至十分之一都有他參與翻譯。”

“后來發生了什麼？”

“我無法解釋得太過清楚，煉金協會的權力爭斗你沒必要了解，但事的導火索是六年前，一次跡考察中，我父親找到了一份古卷……關于‘帕烏莫斯的通天塔’的古卷。”

“帕烏莫斯之塔，那個埃靈王朝的傳說圣？”

雷想起格爾珂抄本里的一段歷史。

三千五百多年前的埃靈王朝在煉金史上地位極其特殊，那是古代煉金發展的巔峰時期，一些煉金理論，甚至至今仍未過時。

一個有趣的傳說也發生在這一時期——當時的大賢者，德高重的煉金大師帕烏莫斯，召集了幾乎所有能力出眾的煉金士，合力建造了一座高塔，想藉此接神明。但埃靈王朝覆滅后，帕烏莫斯之塔連同其建造者一齊消失了，也導致之后的煉金研究水平直接倒退了數百年。

“沒錯，就是那座塔，你認為它是否真實存在？”波希雅問。

“我對這個沒有觀念。”雷搖頭，“但煉金發展史上對帕烏莫斯之塔的消失有兩種說法，一是那些建造者已通過那座塔接近神明，二是說帕烏莫斯之塔純屬子虛烏有，那些古代煉金士誤了歧途，并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看來你沒有到我父親的蠱。”波希雅松了口氣，“事實上，早在數百年前，帕烏莫斯之塔的存在就已經被證偽了，神明是不可接近的，那樣只會導致徹底的瘋狂。”停頓了一下，“但我父親得到那一份古卷，卻著了魔似的被它吸引……”

“所以他被煉金協會排了？”

“不。那時候他反駁了絕大多數的主流學觀念，并與學理念不合者決裂。被票選退任后，他憤然離開了煉金協會。”

雷大概猜測到波希雅和赫本的矛盾所在了。

果然，波希雅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從小父親就教我煉金，十三歲時我已經能和他辯論，他告誡我，煉金士的終極目標是追求真理，我銘記在心，于是六年前他當眾講解那份古卷時，我反駁了他。”

把目移向雷，用自嘲的語氣說：“是的，我就是與他決裂的學理念不合者之一。后來我一直沒和他聯絡，直到前天，我才得知他的死訊。”

雷從眼底看到了一悲哀，但的弱只持續了一瞬，下一刻，忽然又變了那個冷靜而理智的阿伯特小姐。

“好了，談話到此結束。”

松開疊的，站起子：“保管好那枚針，十天后是他的追悼儀式，作為他的學生，你要到場。”

“我會來。”雷點頭說。

“再會吧。”波希雅轉準備離開。

“等等。”

雷住波希雅。

這是最后的機會，他得試探波希雅的態度。如果并非超凡限制法案的堅定支持者，也許，事還有轉機。

波西雅停下了，疑地側過半張臉。

“既然那些手記里的學說是錯誤的，我想替赫本先生保管它們。”雷說。

波希雅面冷了下來。

“你是個聰明人，貝德維爾。我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但你依舊想得到它們，難道你已經做好了犯忌并被定罪的準備？”

“不要自取滅亡。”

最后看了雷一眼，轉走出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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