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樹吸引著萬道雷電閃，樹干不停，枝葉搖曳如暴雨敲打堅的大地。

一顆金果實不斷吸收著周邊金點，千萬條電弧正不斷沖刷著果實表面，垂下的枝條連接著萬千電，在風中搖曳擺，不停鞭打著山岳般屹立的巨大神廟。

“你是在煉丹，煉自己的金丹。”

陸離畢竟參悟過丹崖，瞬間從無數殘破的畫面碎片中拼湊出一幅。

大羅天劫正沿著陣圖穹頂雨般灑落，似乎這些天雷林默心念指引，并未轟擊這座他祭出來的古怪大陣，這也讓陸離免雷劫之苦。

此時的他終于明白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林默才是真正天之驕子，主角不是自己。

這個事實讓他略心酸，卻又異常振。

不，我要相信自己，逆天而行才是我的道，世人終究有一天會看到，站在九天之上的那個，不是林默，而是我，我是陸離，天下間獨一無二的陸離。

走自己的道，才是他陸離一直執著的通天大路。

林默本聽不見陸離的呢噥低語。

他的劍如切豆腐，輕輕切了七彩霞。

霞中的上仙瞬間便祭出了十七八種護法寶，保命法。

劍只一閃。

一劍橫掃而過，劍說不上璀璨奪目，甚至有些灰暗。

之后便是一陣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脆，萬丈霞中，又多了百道清流散。

那位上仙上半斜斜落，眼睛瞪得滾圓，親眼看著自己的腸肚轟然流了一地，兩條還不丁不八站在原地，像在的黑屋頂上生了。

里猶有余暇在問：“你究竟是誰？”

林默角噙笑，說道：“莫非你的魂魄還能回玄輔城告我一狀？”

他看了一眼另一條正緩緩降落的影，接著道：“如果有那機會，你回去通知玄輔城的真仙們，五源大陸再與他們無關，這座神廟將不復存在。”

“好大口氣，小小……”逐漸凝實的另一位上仙，剛好聽到了后半截，正厲聲呵斥，卻見到了同伴死不瞑目的尸，怒喝聲戛然而止。

“不說了，那你也去死。”

又一劍遞出。

大羅天劫中，林默擁有無窮無盡的真元氣運，這與他在神緣境的境遇極其相似。

不僅如此。

——他的一粒心神正努力憑借強大的天劫煉洗著剛剛結的那顆金丹，以為爐，天地為藥，天劫為火，丹極品。

——另一粒心神正盤踞識海，借大羅天劫開始拼湊丹崖得來的無數畫面碎片。

神為爐，氣為藥，天日取火，月華似水，煉氣化神，神氣合一，金丹像，玉還丹，還丹煉形。命同證，妙化胎道，是為元嬰……

丹崖參悟碎片畫面原來就是一門登頂天道的無上大法，何止丹道，難怪父親留下的頂神授中說，丹道的盡頭亦是大道，原來就是這個……

很可惜，大羅天劫似乎還是不夠強，無法拼湊完整碎片。

在他的識海中，已不知多走馬而過，現實卻只一剎。

當他睜開眼，眼見那位上仙捂著口，不斷后退，指間流如注，后一縷元神想要破竅而走，卻掙扎著無法擺桎梏。

“這位兄弟，有事好好商量，別一言不合就手。”

他痛得直皺臉，卻強打笑臉，接著道：“在下只是不小心，沒留意這些家伙突然打開的空間通道，一頭撞錯了地方，若給個機會，我這就掉頭回去，對兄弟下界結丹這件事閉口不提，如何？”

見林默笑嘻嘻地正用手指抹著劍上的鮮，馬上又道：“要不兄弟與在下一同去上界，玄輔城中兄弟還有幾分薄面，給兄弟弄個什麼三都五主十八頭八執事這些職務輕輕松松，何況憑兄弟這能耐，去了上界哪還需要看別人眼，過不了幾年，定然就是副城主的候選，小弟我還得仰仗著您呢！”

“你什麼名？”林默瞧了眼遠。

腳下魚圖高速旋轉，九宮八門不斷延，已經將天劫覆蓋之地完全籠罩。

此時的后土宗、祝由師諸人已經完全迷霧，分不清東西南北，邊雷聲陣陣，劍縱橫，哪敢輕易邁出半步。

“小的林旭，雙木林，旭日之旭，道號初升，不才在玄輔城擔任堂頭一職，沒啥大本事，但掙錢還有點主意的。”

這位上仙很明顯也是金丹后期修為，若沒有大羅天劫的天道之威，林默想殺他還真不容易。

只不過從此人的丹象觀察，金丹最多下品，遠不如自己初即一品的金丹純粹，即使沒有天劫相助，殺他不過會多費點真元，更何況本金丹經雷劫洗煉，極品可期，將來即使易地而，至不落下風就是了。

“你也姓林？”

那人如抓住一救命稻草，腦袋點得像啄米也似，“那您一聲兄弟就不唐突了，兄弟若不愿跟小弟去玄輔，這件事小弟就爛到肚子里面，只不過兄弟得小心，上界不止我們玄輔有能力逆行接引，一些高層人，對下界自行結丹很是忌諱。”

“說來聽聽。”

林默手指了，數名妄圖結印展開的祝由師后突然出現了他的虛影，或單手執劍，或雙手握劍，只一劍便捅穿這些人的，或割下頭顱。

林旭口若懸河，馬上將上界一些說法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其實這位仁兄也是道聽途說，畢竟份低微，指不定尚不如柳薰前世，很多說法一知半解，大半靠猜。

但至比林默了解的更多。

五源大陸并非青蓮仙界唯一下界，青蓮九十九瓣，一瓣一世界，而青蓮仙界正是花蕊中心那二十余瓣，五城十二樓各占一瓣，各自對應有數個或多個下界，其余下界也包括在九十九瓣青蓮仙界以；青蓮仙界對下界有個統一的稱呼：‘福地’。

五城十二樓則依托仙山‘玉京’而建，登山即登天，上界為明天，屬元嬰之上的天仙居所。

整個青蓮仙界也非完全是五城十二樓轄地，比如同屬道宗卻非同脈的真誥天宗，玄都仙宮，太玄仙宮等都在仙界有一席之地；與青蓮仙界相對的，則有魔域、神界等異族妖天，經常與青蓮仙界發戰爭。

五源大陸比較特殊，不在青蓮仙界所指的‘福地；之，因此仙界來往于此頗費周章，花費巨大，除了每三百年一開固定接引通道，除非下界有人結丹自行開天而出，再就是靠大量推衍計算，找出某些游移不定的空間通道來天地互通。

至于這座玄輔神廟，相當于一座船錨，與三百年破天接引通道屬同一個，與別的通道有所不同，神廟可以在有限的時間逆向開啟一次，當然得依仗祝由師天授神通方能完。

其他五宗事實上也有類似的地方，只不過各宗守口如瓶，唯有數知曉。

林默問道：“水龍宗的通道在何？”

“小的哪知道。”林旭苦笑，“小的這次也是趕巧了正在附近，給長輩扔進了此，臨走前告知，若下界戰爭導致下宗有滅宗有虞，我們最多以上仙份警告下對方，一切自有五城城主通，咱這種小人哪管得了這許多閑事。”

林默還真不是好殺之人，別人對他沒威脅，他通常也不會暴起殺人，抬起頭打量著對方，“你能自行回去，不會招來玄輔城大批下界。”

同一時刻，一分正站在寧荀后，一劍捅穿他的后背，將他斜挑起來，冷冷道：“此通道逆接引最多能接多人？”

寧荀不停扭著子，咬牙道：“下來一兩個就足以平你西崇山。”

敢這家伙尚不知——他請來的上仙已經隕落一位，剩下那位聽話得像林默的兒子。

“不用想了。”

林默手腕擰轉，寧荀眼前仿佛走馬，斗轉星移，無數畫面流逝而過，他腳下如履薄冰，一路倒，轟然作響，后背撞在堅實的石墻上，幾乎將他一骨頭撞散。

這個地方他很悉，玄輔神廟大門，長劍一半釘進堅的石墻，一痛魂魄的撕裂，讓他瘋狂扭子，哀嚎聲回在天地之間。

數十條電劍意撕開寧荀人天地府，如無遮之境，大肆劈斬天地通道，氣海竅。

林默指了指他頭頂，“看看上面，你的上仙已經躺了一個，剩下那位正和我嘮家常呢！”

寧荀眼不能見，天眼卻能窺知一切。

他咬著牙，牙齒磨得嘎吱作響，“你不怕如令尊般被上仙陣斬。”

林默一手掌心抵著劍首，食指抵住他眉心，訣扯出一縷神魂，靈識看到灰茫茫一片。

祝由師的確在這方面有獨到，就連幽冥神也很難搜魂探究。

林旭面前的林默揮了揮手，“走吧！且信你一回，若有一天，我遭遇貴城追殺，必來你玄輔城，討回今日之債。”

“我發誓，絕對不會說。”林旭指天啟誓，模樣甚是稽，眼珠一轉，生怕林默給他來個轉殺，說道：“不如這樣，等小的離開，你一劍毀了這座神廟，沒了神廟錨定，通道必定游離，想要重新定位，這甲子后的破天接引肯定是不行了，下個三百年，也未必能恢復，這樣就算小的有心作梗，上面的人來不了不是。”

“還能這樣。”林默心頭暗暗好笑，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

林旭了口，流不止，竟無法止住，也不敢討要靈藥，反正這個樣子回去，隨便扯點什麼，上邊也容易相信，一抬腳，整個如一道白虹，瞬間沖高，形虛化，直至不見。

林默不再多言。

大羅天劫已近尾聲，雖說此時就算不借天劫之威斬殺后土宗及祝由師眾人也輕而易舉，但他還是不愿多生枝節，心念一轉，十余道分手起劍落，剩下的祝由師和后土宗諸人首異，眼見是不能活了，連魂魄都一并斬殺干凈。

一念心神依舊在利用大羅天劫最后的余威不斷洗煉道樹丹果雜質，此時他若愿意，一劍開天，即可投羅天大劫巨大漩渦，或許能一步踏青蓮仙界，或許是別的地方！

誰知道呢！

反正也沒人走過這條路。

他舍不下五源，這里有他最依的東西。

“還沒結道呢！”

林默喃喃自語，頓了頓腳，陣圖穹頂劇烈搖晃。

陸離仰頭看天，此時的林默就是那個老天爺，“嘛呢！嘛呢！結了丹也用不著跩這樣吧！我承認，現在的陸離不是你的對手，但不代表將來不是，不如現在你就離開，接下來的事，陸離來辦，保證百年，我會集起一支五行真源的隊伍，一并殺青蓮，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們拉下神座，重建這天下秩序。”

如果有外人聽見他這一番豪壯語，一定會以為哪個腦子有病的家伙發癔癥做白日夢呢！

林默笑而不語，數道影合而歸一。

面對正著氣的寧荀，“問你一件事？愿不愿意回答隨你。”

寧荀面目猙獰，雷落如雨。

即使林默放了他，他也將在痛苦和煎熬中耗盡，魂飛魄散。

這種形下，不如求死得寧。

“你問？”

“下界極淵還有多人存活？鉅子谷是否全軍覆沒？天道可曾因此而改變？”

寧荀不知他問這些有何意圖，如實答道：“極淵之地因那場曠世天劫而消失，總堂盡毀，尚有數百分堂弟子當日留在槐榆城，總堂被毀影響，四散逃亡，基本再難重組；鉅子谷損失近七停，部分裂，想要重新拿回百家之首，基本不太可能；當今人間大地，自魯仲死后，其弟子將其學散布四方，宣其仁義之學，只恐未來百年，其學將逐漸改天換地，為眾學之冠。”

說到這兒，他長吁短嘆不已，“神之力，附以筆端，何嘗不是一種改變天地氣運、束縛人心的文字牢籠。”

林默并不奇怪，魯仲其人似乎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與天地共運的力量，這種力量和修行者那種五行共鳴不同，純屬一種神引導時運的玄妙之氣；正如那一夜，鐘路一口普普通通鐵劍，橫斬十余名修行者法寶所展示的天地共力，那是天地運道認可的一種奇異力量，與修行盜化天機背道而馳。

“還有一個問題，與我同去下界的那個長庚何在？”

“長庚——”寧荀搖頭，“所有下界之人，沒人會用真名，包括閣下也不是一樣，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與你共同下界的數十人，再無一人靈符牌活，因此這些人要麼死了，要麼自行突破，被人間天道排斥，早就回了五源。”

林默嗯了一聲，“我若放你一馬，可否幫我做一件事。”

寧荀獰笑道：“老夫這殘破之軀，閣下不殺才是最大的折磨。”

林默微笑道：“能傷你，自然能保你不死，你只需要回答愿是不愿？”

寧荀用力點了下頭，能活，誰愿意死。

“下次下界通道開啟，去幫我找一個人，并將帶回五源。”

“誰？”

“一個孩，當年我離開時，剛好十四歲，前鉅子谷弟子，名青，極淵組織可能有人認識，如今自然已經是修行者，極淵組織雖散，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

“好。”

寧荀回答相當果斷。

林默取出一張價值不菲的金縷符，畫出一幅山水誓，也不讓寧荀自行畫押，直接手掬出一滴心尖，澆在符紙上，隨即收好。

左手握住劍柄，輕輕拔出，右掌揮出，直接拍在寧荀口傷口上，所有劍意真元如同流水逆行，退回他掌心，同一瞬，寧荀小天地如同逆轉，經絡歸位，氣海回填，攪爛的竅腑同時一塊塊拼湊還原。

“逆行——”

寧荀倒吸口涼氣，祝由師殺力不高，眼界卻比大多數高境修行者高出很大一截。

林默揚了手掌，“如何？”

這一手仙來自百年幽冥閑暇所學，對別人造的傷用不大，但逆轉自己短時間造的小范圍破壞還是相當有把握。

他用劍拍了拍對方肩膀，“順便幫我查一下長庚這個人，如果他還在下界，幫我帶他回來。”

當時很多祝由師在上元王朝的常藺郊外莊園見過長庚，憑祝由師拓畫和追蹤，認真找一個人并不難。

他始終覺著長庚這個人很古怪，至于怪在哪兒，他又很難說出來，只想找到他，證實一下心中疑罷了。

寧荀轉正要離開，給林默再次住。

“留下你們解除魔者的咒和修行符咒。”

寧荀二話不說，扔出一卷玉簡，“本脈符咒與鉅子谷符咒并不相同，只是相似，可能同出一，花分兩枝，并無相通。”

林默嗯了一聲，揮袖將他扔出大羅天劫范圍。

他若放任不管，哪怕大羅天劫一點余威，也能讓魄不強的祝由師魂飛魄散，死道消。

——

陸離仰頭觀察著穹頂盤膝而坐的那個林默一舉一，開始在識海中與丹崖參悟結合，正沉浸我兩忘之際，耳邊一個聲音響起：“學了多，不告而取是為賊，不過呢！你可以聲師父，這樣你學來的，就能名正言順不是。”

“我啐——”陸離朝聲音傳來方向吐了口口水，卻發現林默出現在另一邊，一掌拍在他后腦勺上，打得他子一晃，差點栽倒在淤泥里。

林默嘿嘿笑道：“怎麼樣，出去試試，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這種威力的天劫，可不是平時里打雷閃電能比的。”

陸離一甩下，傲地道：“不去，你能安好心，這天劫是你引來的，我能得了好，要死，也要死在自己引來的天劫下，為聞道而死，總好過被你坑死。”

林默出食指了陸離的臂膊，整個分慧相通，游離在穹頂分外強大的雷電瞬間從指尖釋放。

陸離哎喲一聲，子如投石機投出的飛石，轟隆隆就彈了出去，撞在氣幕弧壁之上，又給彈了起來，重重落地。

腦袋上冒著騰騰白氣，頭發高聳，一法袍焦煳，腳尖都在冒煙。

“你……你……”他一開口，里就噴出一白霧，那模樣，簡直了……

林默憋住不笑，趕道：“哎喲不好意思，一時忘了那邊的雷劫余韻未散，這邊也帶了些劫運，一時失手，一時不注意。”

陸離哪能相信這套鬼話，喃喃怒罵不已，趕運轉周天，將一雷電余韻散盡。

林默再次祭出長劍，深吸一口氣，將天劫最后一點蓄力全數收攏，一劍橫抹，再擰腕豎劈而下。

天地間電縱橫，橫七豎八，縱貫整個數百丈沼澤。

轟隆隆雷聲不絕。

整座山岳般玄輔神廟轟然倒塌，連同那十二通天神柱一并斷無數碎塊，墜泥淵沼澤，很快便沉了下去，再不見什麼神廟，只剩一片湖水澤。

“看什麼？這絕天地通知道不。”

遠陸離哼了一聲，腦袋別向了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