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我們的離歌》第二百五十二章 卿有所思

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隨而來的是一冷的風,無端的不安侵蝕著來到這里的人們。踏進大門的第一刻顧淵就回想起了自己討厭這個地方的原因。醫院的走廊上人來人往,醫生和護士們正在張的工作中,凌的腳步聲和刻意放輕的談話聲,旁走過的人臉上不是窘迫就是焦躁。

雖然有太多的人在這里逝去,雖然這里是這座城市里出產絕最多的場所,但你卻很能同時在這里的很多人上看到絕的神。因為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希是一點一點磨滅的,從懷抱希到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醫生護士們也很懂得這個道理,他們通常不會把話說死,而是用模棱兩可的口氣傳達著模糊不清的意義。他們知道,如果是一大碗悲劇,最好一勺一勺慢慢地喂,很有病人要求一口氣吃完,大多數都需要時間去消化。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顧淵到升騰而來的溫熱氣流,屋的空調溫度很高,熱到即使顧淵只穿一件襯衫也會出汗的程度。生安靜地坐在白的病床上,穿著藍白條紋的長袖襯脖頸的線條像是鉛筆勾畫出來,目慵懶,角掛著溫的笑,看起來輕飄飄的模樣,不像是一個病人。

無論如何,前一秒還沉浸在醫院抑孤單氛圍里的男生,在走進這間病房的剎那覺到一陣溫暖懷。

“你來了啊,天都快黑了。”卿思轉頭看著窗外沉落的夕說著,“夕。”

“啊,是啊。我剛從君墨學長那里過來,他和我說了些奇怪的話,耽擱了些。”顧淵走過去,站在的病床邊上,舉起手里的白食品袋,“吃嗎?他們家最近也開始做菠蘿包了,不過,我覺得有點太甜了。”

“讓我嘗嘗看。”生說著笑著接了過去,打開時故意夸張地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還是熱的?”

“那當然,我捂在服里帶過來的,你也不看看外面什麼天氣,風大得很,拎在手里怕不是能凍冰坨子。”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啦。”對著蓬松的菠蘿包咬了一口,臉上兩團圓圓的紅暈隨之晃了一下,“嗯,我覺得正好啊,這個甜度。”

“你們幾個都那麼能吃甜的東西嗎……這都甜到掉牙了,喂,話說你的,吃這些沒事吧?”顧淵有些擔心地看向,“上次說的那個醫生,后來有說什麼嗎?”

“哦,你說那個從國外回來的醫生啊,前幾天做了個全檢查,好像是在評估手難度什麼的,還需要一點時間吧。”大概是因為連續咬了幾口,生不得不停了下來,拿著面包慢慢地了幾口氣,“誒,你剛剛說,奇怪的話?他和你說什麼了?”

覺已經很久沒有和他說過話了,因此有著很強的對話

覺得沒有瞞的必要,顧淵沒有猶豫,直接就把最近的探靈事件全盤托出,自從池妤和他斷聯之后,卿思大概是唯一一個能夠讓他在聊天中沒有任何力和負擔的人了,除以外沒有任何人,即使是齊羽也做不到。

原本以為聽完以后會發表什麼高見,沒想到柳卿思歪頭一笑,只是說了一句:

“一聽就知道是你會遇到的事呢。”

“怎麼……我就非得遇上這些離譜的事唄?”

“嗯……差不多吧,因為你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和這樣的事扯上關系吧。”

“喂……別人是倚老賣老,你這算不算是倚病賣病啊?”

“噗。”生笑得捂住了,尾音帶著輕微的咳嗽聲。顧淵連忙上前拍了拍的背,直到幾秒后呼吸恢復正常才松了口氣,不過擔心并未因此減

“哪里不舒服嗎?”

卿思搖搖頭。

“經常會這樣啦……所以要控制緒,不能太激~”、

“那你還笑得那麼大聲……”顧淵半責怪半擔心地瞪了一眼,忽然看到叉疊放在被子上的手下著一本用白紙包起來的書,上面用黑的簽字筆寫著的四個大字很醒目。

“晴天雨天?這是什麼?”

“沒什麼啦,一本小說。”似乎是有點害生把那本書往自己口下方著的被子里塞了塞,“很普通的一本書而已啦。”

“小說?講的什麼?”

“高中生的故事。”

“好看嗎?”顧淵挑了下眉,“誰寫的,怎麼連封面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不過,我還喜歡的。”卿思說著用右手輕輕挲著書皮,眼里閃著晶瑩的,“雖然覺得很難過,但總是想著要繼續下去,我剛看完這本書的前半部分,后面還沒看,不知道還能不能來得及看完。”

“肯定……能看完的。”顧淵坐在病床邊上,歪著頭,覺應該把話題從這本書上引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心里好像打起了一面鼓,為了表現得有信心一點,他轉過去盯著卿思的眼睛,忽略了膛里砰砰的聲音。

柳卿思卻好像本沒有聽見他的回答一樣,的視線飄向窗外,看著夕的最后一抹暈消失在天際,看著天空從倦怠的紅翻卷為迷惘的暗藍,右手的食指尖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白紙封皮上的標題。

“如果看不完的話,你能幫我看完嗎?”柳卿思說。

很多年后當顧淵回憶起卿思說這句話時平靜的語氣和黯淡的表時,總是會覺得眼眶發脹。其實心里那麼痛苦,卻又故作淡然,裝模作樣,把惆悵和傷心全部藏在自己的心底里面,不肯表現,不愿表

可是當時的顧淵,毫無疑問地無法理解到這些,只能愣愣地坐在那里,泛起滿心說不清楚的緒。

“笨蛋,哪有人能替別人看書啊,自己想看的書,還是只能自己一個人看完啊。”

末了,也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結尾。

“哈哈,好像也是哦,那到時候再說吧。”生只是笑笑,然后輕描淡寫地撇開了話題,“期末考試的結果,怎麼樣……?”

說到這個,男生的臉馬上就垮了下來:“很不好。”

“很不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東西明明都會,甚至在考試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都會,但卻總是出離譜的低級錯誤,就像是答案被人改過了一樣,可我又清晰地記得自己當時確實是這麼寫的。不只是數學,就連語文、英語也都出現了一樣的況,就像是蝴蝶效應一樣,雪崩的范圍正在逐漸擴大。”男生把臉轉向無人的另一邊,“陳歌也說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種況一般都是心態問題,但他又覺得我心態沒問題。”

“沒事的。”

顧淵忽然覺得心底灌清冽的甘泉。

“沒關系的。”

卿思從背后抱了他,臉朝右在他的背上。

“厄運總會消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接著就是叮鈴哐啷一陣響,回過神來的時候男生已經手忙腳地站了起來。

“卿思。”

“嗯……”

“我過幾天再來看你,今天就……先走了。”

生看著男生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門口,角始終掛著的微笑也慢慢地被苦吞沒。

一路跑到住院大樓外的天井里,顧淵氣,用手撐住膝蓋,累得說不出話來。

一口就能呼出一陣白霧的天氣,他竟然滿頭大汗,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地滾落在凍得像石頭一樣地泥土地里,濺起一片又一片的小小朦朧。

怎麼回事,在做什麼?我……我又在做什麼?

顧淵站直了子,仰起頭看著天空,已經看不到任何的殘留了,只能看到被霓虹燈污染的夜空,沒有星星、只有月亮的天空。

厚重的夜幕籠罩著城市的天空,泥濘的霓虹掙扎著從各個方向小撮小撮地將黑暗頂起,視線里,住院大樓的燈像是一個又一個排列在一起的小方塊,男生大口地著氣,將視線抬高。十二月,從暖氣開足的病房里狂奔出來的男生上只穿了一件單,接到寒氣時,冷熱替,遠遠地看去,他上像是有蒸汽似的。

定格在那個高層的角落,在那模糊的單向玻璃后面,他能覺到的視線。

總覺得。

——很孤單。

“他已經走了啊,沒有待多久嘛,這些菠蘿包,是他帶給你的?”母親推門進來,在床邊坐下,忍不住這樣問。

“嗯。”卿思倒是回答得很爽快。

“這樣啊……”除此之外找不到別的話說了。

在不同的背景下對待相同的事,人果然會展現出不同的一面。

生輕輕地著手里的書。

“媽,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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