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第173章 小祝

趙蘇雖躊躇滿志, 最后一次向祝纓道別的時候仍是謙恭有禮的。

祝纓道:“再多囑咐你一句。”

趙蘇忙立正了聽。

祝纓道:“京城雖是繁華之地,卻也龍蛇混雜,自己一定要把持得住。”

趙蘇道:“是。”

其余的話在之前都已說得差不多了, 祝纓給他開了文書,又給他幾封書信。道:“信在這里了, 怎麼用就看你了。”

趙蘇小心地接著揣了, 道:“義父于我恩同再造。”

祝纓知道他們之間是始于易、始于一種利益的合作, 不過時至今日易也變了點味道,日常的相也多了一點溫。祝纓道:“莫負。”

“是。”

趙蘇此時的年紀如果是已然學,則上京算年輕的, 如果是想繼續讀書, 年紀又大了一點。再想走正經的路子出仕,是比較難的, 如果劍走偏鋒提到他這個“獠之子”的份呢,以后又不洗

還是很考驗本領的。

祝纓不打算在這上面“指點”趙蘇,義子也不是親兒子,關系仕途的事兒,把路都鋪這樣了,再事事都不給人自主那也不像話。強行扶出來的, 如果趙蘇自己立不起來, 會為大壩最弱的那一塊土。

小吳是經常往京城跑的,不用祝纓囑咐, 只對小吳說:“你只管看著大郎的行事即事,別的不用你多做。”

原本打算讓趙蘇住在在京城的宅子里,趙灃卻要讓兒子另置一房產, 好歹是自己的家。否則要干點兒什麼也怕不方便。因此只與祝纓說:“且先借住幾日, 待找到房子之后就搬出來, 不會過多叨擾的。”

他們還以為祝家與所有的員家一樣,自己的小家庭——甚至小家庭也不全,只帶部分妻妾子——攜來赴任,一大家子還在老家。男男的,住著不方便。趙蘇年紀不小了,在家里也能當半個家,也不是小孩子了該有自己的際。

祝纓也不介意,道:“等他抵達京城,考試也快開始了,哪有心找房子?過了年又開學了,太學里頭是有為外地學生準備的館舍的。先住下,把書溫好了,考中了再買房也不遲。”

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書房里也沒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便說:“他要溫書,我那里倒有一屋子的書,先看著吧——許在不許壞。”

趙蘇大喜,再次拜倒。

祝纓道:“去吧。”

趙蘇就此踏上了往京城去的路,蘇鳴鸞正在山下,也與姑父姑母一起來送他。著表哥遠去的背影,蘇鳴鸞心道:京城?那是個什麼樣子的地方?總有一天我也要去看一看。

祝纓想得就簡單的多了——得接著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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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已經完了,種麥現在也不需要來做,離賣村子的時間又還早,正可將縣里的吏、衙差們一起來訓一訓,教授他們一些斷案之法。

關丞等人多知道一點,以前就是他們斷案的,他們又都羨慕祝纓斷案的本事,也好奇都是怎麼辦到的。不止司法佐、衙役、仵作等,連關丞也要過來聽上一聽了。

第二天,大家齊聚到了縣衙里,關丞見到幾個子在一邊低聲談,引得幾個男衙役往那邊看。心道:不像話!

他咳嗽了一聲,用力瞪了幾個男衙役一眼:“都干什麼呢?!”

將男人訓完了,又說人:“嘰嘰喳喳,統?這是縣衙,不是街邊閑茶鋪子!把三姑六婆的習氣帶過來。”

人們臉也漲得通紅,誰被當眾說了都尷尬。們只是有點小興。不過幾個卒——或者說典獄——聽說江舟也想聽聽,們都了念,也一塊兒來了。們很有機會參加這樣的活,于紀律之類也不是很悉。

被關丞一說,都地抿上了

關丞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哦,不太好人拋頭面的啊!

祝纓帶著侯五又過來,關丞心道:等會兒我私下向大人建言就是了,這樣的事兒有個仵作懂就夠用了,旁的人跟著摻和什麼呢?

祝纓道:“都知道要干什麼了吧?”

眾人齊聲道:“是。”人們尤其的小心,們短促地回答,又老實地站好。

這會兒天氣不冷不熱的正好,侯五搬了張凳子過來請祝纓坐下,祝纓道:“今天先說幾個事兒,一定要牢牢記著。第一,到了案發現場,不要胡!無論是什麼現場。這個縣衙要發告示,諭示全縣。否則,誰以后還在兇案現場留下痕跡,就不要喊冤枉了。”

關丞道:“是,下一會兒去擬就。”

下面的高閃等人從腰間的招文袋里掏出點紙筆之類,打開個小瓶沾點墨,開始記錄。衙役里也有一兩個記的,大部分人是傻乎乎的站著。江騰與江舟二人也拿出自備的0紙筆來,江舟記了幾個字,寫得太慢索收了紙筆,給江騰理著紙,說:“娘子,回去借我抄抄。”江騰道:“你也加著點兒。”

江舟看了關丞一眼,心道:字兒我也認得的,就是寫得慢。

典獄那里有點慌,們并沒有這樣的準備,有一個姑娘急中生智,在上一通翻,拿出支眉筆來,旁邊姑娘遞了張素帕,們也在勉強在上面記了幾個字。

祝纓等他們都記完了,才問:“下回記得帶紙筆。”以為聽課要帶紙筆是非常自然的事,吩咐集合的時候沒提這茬,哪知平時還算靈的衙役們跟傻子似的,筆也只帶了兩三給衙役發的錢在本地絕對是個大數目,買點紙筆還是綽綽有余的。

原本讓衙役與司法佐之類一同聽課就有那麼一點子“天下大同”的味兒,許多人是并不喜歡的,關丞還不喜歡人旁聽呢。祝纓說了這一句,就有一個司法佐說:“他們不是懶,是不識字。”

祝纓微愕,道:“哦。行,都去買了紙筆,明天開始,一旬背一通碑文,給我將識字碑給背全了!字也都給我認全了!你們也是。”最后一句是對人們說的,人們不敢反駁,道:“是。”

祝纓嘆了口氣,道:“我要查功課的。”立識字碑就是因為縣里識字的人太,衙役里也有文盲,有些識字的他是半文盲。手上也沒那麼多的識字先生,本以為總會有人自學,哪知還是一堆不知道記錄的。

波兄弟倆好點兒,能記下來,祝纓道:“你們兩個識字,也留下來吧。”

“是。”

又重新分了組,司法佐與衙役只好用兩套教法。前者深一點,后者就淺一點先識字再說。

第一天只好到此為止,等到第二天再空跟司法佐他們開小灶,再催衙役去自行識字。

江騰、江舟對看一眼,江舟道:“大人,我們也識字的,能、能聽嗎?”

祝纓對江舟道:“你會寫了?為什麼不自己寫?”

“小人寫得慢,字都認得的,回來抄一下也能背下來的。我學得會的!真的!”

祝纓道:“行。”

江舟笑容里著一點傻氣,典獄里也有兩個人出來說:“大人,識字碑上的字我們也背會了,也能聽嗎?”

祝纓問道:“字兒都會寫了?”

“是。”

祝纓道:“取筆墨來。”波去搬了張桌子,拿出文房四寶,祝纓開始寫字。開始是連貫的句子,的是背九九表,讓寫第四句。這姑娘輕聲哼著歌,哼到第四句,開始寫。

考了幾個句子,再考詞,最后考字。姑娘就越寫越慢了,中間寫了幾個錯字白字,祝纓也都算通過了。道:“很好,你可以來聽。”又考了江舟識字。

姑娘們無聲地互相握著手,也有想請考試的,祝纓干脆拿了紙,讓們默寫某一篇,寫對七就算合格了。慢慢來唄。又有幾個男衙役也請考試,也考出幾個來。

祝纓再次講他們分了班,道:“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差役們撤去了桌椅,祝纓背著手回到了簽押房。關丞追了上去,卻見祝纓正在里面對侯五吩咐事:“好了,你去吧。”

關丞等侯五出去了,才進門道:“大人,這男混雜,是否有些不妥?”

祝纓道:“犯人殺人的時候,可不會不殺人啊。”

關丞勉強地接了這個說法,低聲道:“可是作怪!這些娘怎麼會識字的?不不不,下的意思是,們怎麼識的字呀?不是,我是說,有識字碑吧,也沒人教?是江娘子?們怎麼就愿意識字了呢?”

祝纓一笑道:“你慢慢想。”心里卻想:為什麼?因為男衙役現在不識字也自信能接著干下去,人為了保住飯碗就只能上天地設法多學點東西。

關丞對典獄來聽課有點意見,這個從他的臉上就能看出來了,祝纓不想對他說太多,免得他典獄的肋。

關丞的疑也算得到了解決,拱拱手:“下去擬告示了。”

“有勞。”

關丞走后不久,侯五一漉漉地回來了,邊走邊擰著著角。祝纓吃驚地道:“你去找人,你怎麼被人潑了洗腳水?”

侯五道:“大人,您不知道,這一家子要是兄弟間鬧起來,這算是輕的啦!”

“他們為了爭產鬧起來的?”

侯五道:“不是。小人到他們家,才說,大人念他們的父親無辜被阿渾害死了,要他們過去議事。才開口,那家大郎就說,犯人伏誅了,他們現在只想好好過日子。話音未落呢,后頭沖出來一對青年男,兩下又吵又打的,那小娘子真是潑!小人算是知道為什麼要管那樣的個潑婦了!是真的潑水啊!大哥,小人是捎帶的。”

“吵的什麼?”

“這家兄妹仨,小的兩個要給他們父親報仇呢。”

祝纓興趣地一挑眉:“哦?你再探探這對男,他們經常出沒于何,探明再報。”

侯五道:“大人?哦!小人這就去!”

“去后頭換裳。”

“哎!”

侯五跑回去一通翻箱倒柜,匆匆換了服去盯梢,祝纓看看今天的事兒也算辦完了,便回后衙去再休息。

迎頭撞到花姐和杜大姐要出門,花姐笑道:“秋天了,該滋補一下,今天晚上吃羊。”

“好!”

杜大姐道:“要不要給侯五也分一些個?才見他一淋淋的回來了。”

祝纓道:“都算上,連祁先生和曹昌他們。”

“好嘞!”

花姐道:“他怎麼了?”

祝纓順口說了,花姐看了一眼,祝纓笑瞇瞇地:“殺人償命,不會以為我忘了吧?”

“小祝!可是……”

“就算不是現在,也得預備著呀,我看阿渾離死也不遠了。我以前讀律,讀史,是真不明白明明是約法三章,為何要有緹縈救父。你猜怎麼著?”

花姐道:“聽說后來又有了九章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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