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裝了風霽月的皇子十余年,沒怎麼被人看穿，可見其湛的演技與縝的心思。

今日忘卻自己編造出來的古怪嗜好，云珩把原因歸結于虞秋進屋后自然的態度。怪他被虞秋的討好迷了眼。

“……你是生氣了嗎？”虞秋眼可見的驚懼，聲音打著哆嗦,“我讓你打、打回來……”

云珩看著快團的姑娘,又一想,明白過來了。

原來虞秋讓他手、搶占他的位置,不是在撒,而是在辱他。

他現在面臨兩個抉擇，一是推翻之前他為哄騙虞秋編出來的謊言，給虞秋一個狠狠的教訓。

二是承認被打了兩下之后，心絕佳、極度舒適。

后者太憋屈,他是更傾向于選前者的。他容許虞秋在他面前撒,不代表容許這樣與自己手。

該對施以訓誡,讓知道分寸了。

“孤……”第一個音節出口,剎那間，虞秋眼中的水霧積攢水珠,搖搖落。

云珩心頭一窒,接道：“……孤是說，算你用心。”

說完,環繞著兩人的戾氣消散無蹤，屋中陷奇怪的寂靜。

聽見自己說了什麼的云珩臉難看,但話已出口，他不會自打臉面。

他撿起落在上的奏折，看著被虞秋腳尖碾過的手指，決心這次不與計較了。

虞秋是手不敬了，念在本意是為了讓他開心……虞秋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哄他開心。

犯不著與一個病弱姑娘撒氣。反正那兩下對他來說不痛不。

不過以后不能這樣了。

像撿筆那回窘氣的調調他可以接，這種純粹的毆打不行……但凡用手都比用奏折好。

云珩把自己說服了。

而被他嚇著了的虞秋再三揣度他最后那句話，遲遲不敢相信他這是高興，而非發怒。

那就是生氣了吧？

“要孤放了公儀橫也行。”云珩說著，瞥了虞秋一眼，看見面驚異，嚴厲道，“坐好。”

虞秋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兩只腳不知何時踩上了椅子，臉一紅，連忙恢復端莊的坐姿，等著云珩提條件。

他都愿意妥協了，方才就是假生氣，真滿意。

只能理解為他乖僻，開心的表現與正常人不同。

都能有那樣奇怪的喜好了，別的地方與正常人有異，也是可以理解的。

虞秋心中胡思想著，見云珩撥桌上的文書，說道：“這些東西看得孤雙目酸，今晚你若能為孤把這些讀完……”

“能的能的！”虞秋怕他反悔，不等他說完就急聲保證著，雙目睜得圓滾滾，以期云珩看出的真誠。

隨著云珩的答應，屋中氣氛恢復至最初。

這時虞秋又面遲疑，云珩當反悔了，臉一黑，道：“這點兒要求你都做不到？”

“做得到。”虞秋看著他的表，慢聲細語道，“是我給浮影也準備了些糕點，想先托人給他送去。”

云珩眼角微一挑，道：“他有事在忙，你把東西給侍衛，侍衛會幫你轉。”

“多謝殿下。”

虞秋特意回了一趟暢意園，寫下幾句祝愿與激的話，把要給浮影的糕點細心放食盒，一起給了侍衛。

糕點做的多，余下的，分裝好，拿去給了最近照顧的幾位侍。

力所能及地表達了激之后，虞秋回想了下云珩桌上那堆文書，覺得一整夜都得在云珩那待著了。

這出乎了的預想，但是沒關系，今夜守歲，橫豎都是不打算睡的。

給太子讀一夜奏折，好過一個人度過這難熬的佳節。——一定會忍不住抱著父母牌位大哭的。

虞秋把鸚鵡提進屋中，提前備好滿滿的堅果，在水槽里加夠了水，確認沒有疏后，換上干凈的素。

這時暮已降，外面起了寒風，再次拜祭父母，然后裹著斗篷找云珩去了。

云珩依舊在書房中，眼前是屬于浮影的那個食盒，他打開，看見整齊擺著的香甜的云片糕，一個個圓滾滾的，致飽滿，與他的那份被扁了的截然不同。

他冷哼一聲，把所有糕點一個個全按扁了，接著拿起邊角疊著的字條。

看罷，將字條收起，命人把食盒中的糕點擺在晚膳中。

虞秋對此一無所知，到了之后，就開始做正事，盡心給云珩念著奏折。沒念完兩本，云珩便要去用晚膳了。

“那我先回去……”虞秋窘迫極了，早知道晚些時候再來了。

“不差你一個。”云珩道。

虞秋更加為難，“我要守孝。”

在孝期，不能沾葷腥酒水，與云珩一起用膳，怕敗壞了他的興致。

云珩掃一眼，道：“父皇昏迷不醒，難道孤就能大魚大了？”

虞秋被說服，與他一道去了。直到坐在了桌邊，對著滿桌的素食與手邊清茶，虞秋遲緩地疑起自己這是在做什麼。

看了一眼旁的云珩，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報恩報上了餐桌？

云珩發覺的異樣，視若無睹，從容地示意筷子。虞秋躊躇了會兒，放棄去想這些了。云珩都不介意，介意什麼。

最初虞秋還拘謹，見云珩姿態慵懶隨意，慢慢也放松下來，時不時與云珩說上幾句話。

外面風聲呼嘯，里面爐火溫暖，兩人閑適地說著話。

“回到你姨母與姨丈邊后，你有什麼打算？”

虞秋聽出云珩有放自己回去的意思，驚喜加，赧然道：“不知道呢……”

沒與蕭夫人等人相過，不知道人家對是什麼意思，到底是隔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往后如何，心中沒有著落。

云珩道：“不考慮親？”

虞秋倏然臉紅，淺飲一口茶水，心緒恢復平靜，道：“要守孝三年呢。”

守孝三年，到時候歲數已經大了，在外漂流過，容貌已毀，再加上孤一人沒有父母，不好找親事的。虞秋也不愿意親，守孝能為擋下許多麻煩事。

“三年……”云珩被提醒了，搖了搖茶盞，抬眸，黝黑的雙目對著虞秋，道，“孤可以下令短孝期。”

“不不不……”虞秋驚慌擺手，是自愿守孝的，云珩下了這種敕令，才是在為難。

這個問題尚未談妥，侍衛進來說了幾句話。

能在這個時候打擾云珩的，來人份必定不一般。虞秋請求回避，沒被云珩應許。

進來的是個宮娥，奉公儀穎的命令來的。“娘娘差奴婢傳話，公儀將軍暴躁不是一日兩日，請殿下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饒他一回……”

云珩答應了虞秋會放人，但是還沒傳話出去，要等虞秋念完奏折方才下令。

“誰去求了？”云珩問道。

他多要顧慮著生母公儀穎，不會真的殺了親舅舅。是公儀橫口口聲聲讓云珩把他抓起來，云珩索做個順水人如了他的愿。

公儀穎對自家兄長與兒子的脾都很清楚，派人來問過云珩兩次，知曉是公儀橫自己要進去的，就沒多加干涉。

所以此刻，云珩認定是有人求去了公儀穎那里。

“是孟月小姐與幾位公子……”宮娥低頭答了，繼續傳著公儀穎的話，“娘娘的意思是，新春佳節的，殿下不如把將軍放回去吧……”

云珩睥睨著下方的宮娥，面冰冷。

他原本一直忍著公儀橫的，是前一日朝會上，公儀橫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請愿獄的。他什麼也沒做，怎麼到頭來，所有人都來求他放人，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一樣。

“不在府中守夜，跑去宮中驚擾母后，孟月幾人膽子也是越發大了。這麼想團圓，那孤就全了他們，全部押進……”

云珩正說著，忽覺桌下有風聲襲來，他右后撤躲了過去，話語因此被打斷。

云珩轉目看向罪魁禍首。

虞秋自從宮娥出現后就低著頭一言未出，從云珩的角度看去，眉頭微，像是在為一腳踹空而茫然。

虞秋突然踹云珩不是沒有原因的，都答應會放了公儀橫，提前一宿能怎麼樣呢？又不會反悔不給念奏折了。

看出云珩有發怒牽連公儀將軍府其他人的跡象，虞秋趕阻攔。有外人在，不好出言，驚慌錯之下，抬腳踹了過去。

可以提醒云珩答應過的事，還能讓云珩心轉好，何樂而不為呢？可惜沒踢中。

虞秋沒發現云珩在盯著看，兩手悄悄扶住桌沿，桌面下的腳再次朝云珩踹去。

這次踹中了。

虞秋朝云珩抬頭，對著他看不出緒的俊臉，出一個淺淺的、略微害的、乖巧的笑。

因為第一下落空了，第二腳用了很大的力氣，正好踹在云珩小骨。

云珩著小上的痛，看著虞秋的笑臉，詭異地讀懂了此時想要哄自己開心的意思。

云珩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不然他當初為什麼要那樣騙虞秋？

更令他窩火的是，被踹了，他還得裝出一副被哄好的滿足樣子。

桌下的靜除了當事人無人知曉，跪著的宮娥與候著的侍衛未能得到云珩完整的命令，均看了過來。

虞秋假裝無事重新低頭，上輕微一晃，云珩的小又挨了一腳。

他暗暗磨牙，測測地下令：“既然這麼想團圓，那就把公儀橫押送回將軍府。”

下方幾人聽他的語氣與說出的話不大相符，驚疑地沒做出反應。

云珩微一沉目，忍著小骨上的痛楚，狠戾道：“把人押送回去，再有人膽敢宮驚擾母后，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