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才到帳篷外，劍閣長老的聲音已經響起。

韓牧野走進帳篷，見穿素白長袍的劍閣長老坐在長案前，正拿著筆，在那書寫什麼。

“見過墨淵了？”

“他是不是想離開西疆？”

劍閣長老放下筆，抬頭，看向韓牧野。

韓牧野點點頭。

“今日我這一劍，在西疆差不多算是巔峰了，他要想超越，只能離開西疆。”

劍閣長老笑一聲，然后低嘆，輕聲道：“別說，這幾日與他探討，再見他那一式萬劍歸宗，當真不凡。”

“潛修百年，斬天境不是虛言。”

墨淵在劍道上的天賦確實是驚才絕艷，以平凡劍相融，凝一式萬劍歸宗，可逆戰地境強者。

這是為低階劍修開辟了一條路。

哪怕這條路上荊棘布，可也是通往修行遠方的路。

太多低階修行者，一輩子無路可走。

“小子，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來。”劍閣長老看向韓牧野，面上出一笑意。

“我是劍閣觀劍人，就算全天下人都盼著長老隕落在鹿苑山，我也該來，不是嗎？”韓牧野目定定看在劍閣長老臉上。

劍閣長老神微微一黯，輕嘆一聲道：“你還是修行時日太短啊……”

修行時日太短，還沒有修出那種斷絕的心。

韓牧野不知道，等自己修為高深了，會不會也那般視外人命如螻蟻。

“看過我給你的留言了？”劍閣長老看著韓牧野，輕笑說道。

他的目落在韓牧野在發間的青銅小劍上。

看過玉簡，修神魂之劍。

只是如何修的，劍閣長老也是好奇。

一甲子功的劍，韓牧野怎麼能短短幾日就修了？

“長老，我看了玉簡。”韓牧野點點頭，然后神藏震，神魂之劍出頭頂，化為一柄晶瑩玉潤的小劍。

這小劍上，還有一道白狐虛影閃現。

劍閣長老看到小劍，雙目瞇起，面一變：“天境神魂？”

“這是，那位？”

韓牧野輕輕點頭，將劍閣中發生之事低聲講解。

曹家家主遇襲。

山門地被死士沖擊。

劍閣門前有地境高手強闖。

當聽到韓牧野說劍閣下鎮大妖神魂出現，差點奪舍韓牧野軀時候，劍閣長老面有些古怪。

等韓牧野說完，沉許久，劍閣長老低聲開口：“小子，有些事，或許真的是天意了。”

天意？

見他不解，劍閣長老苦笑道：“當年有大能出手，以九玄劍鎮大妖萬年，如今，萬年之期，已經過去九千九百余年了……”

九玄劍鎮大妖萬年。

萬年之期，快到了。

到時候，是大妖出世，還是大妖隕滅？

鎮大妖的九玄劍，是會被收回，還是留在九玄劍門？

真到那時候，西疆各家宗門會不會來搶奪九玄劍？

太多的不確定。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些不確定，都是無能為力之事，逆來順，接結果就好。

但對執掌九玄劍門，掌握數十萬弟子生死的劍門宗主金澤來說，他不能等。

哪怕有一線可能，他也要全力布局，力一搏。

韓牧野想起白素珍的話。

為了九玄劍，宗主能讓大半的九玄劍門弟子陪葬。

所以，宗主才會順水推舟，引太靈劍派之人放出大妖？

要是真的太一劍宗大長老就在萬里外，那大妖出世，等待它的必然是滅頂一擊。

只是請西疆第一劍修出手，其中代價，恐怕不小。

在這位天境大修士眼中，唯一看得上的，恐怕就是九玄劍了吧？

可千算萬算，沒有人想到，韓牧野一個小小劍閣觀劍人，竟是將兩位地境強者擋在劍閣之外。

更沒想到的是，無數人的算計，引大妖神魂，最終卻便宜了韓牧野，被凝神魂之劍。

到底，大妖未能出世，九玄劍自然也依然鎮在劍閣之下。

韓牧野有一種哭笑不得的覺。

原來破壞宗主大計的，是自己。

但是反過來，如果此事了，大妖出世，為觀劍人的自己，是不是第一個死？

搖搖頭，他再次看向劍閣長老，低聲開口：“長老，蘇元長老那一式燎原，為何不能施展？”

燎原。

劍閣長老雙目瞇起，凝實面前書案。

“因為此原本不屬于我九玄劍門，其中一半劍意來自風靈劍宗。”

風靈劍宗，四大劍派第二。

難道止九玄劍門施展燎原劍的，就是風靈劍宗？

還有，為何九玄劍門的劍，有一半劍意是別家的？

韓牧野沒有說話，看著劍閣長老。

良久之后，劍閣長老輕聲開口：“萬年前，西疆只有鎮大妖的九玄山，并無九玄劍門。”

“直到千年前，九玄劍門只是西疆尋常宗門，依托鎮大妖的劍閣，能堪堪自保。”

劍閣長老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緬懷。

“千年時間，我九玄劍門數位老祖謀劃，在道門、劍宗、魔門之間左右逢源，不斷積蓄力量。”

“這其中付出，外人難以想象。”

修行世界并不像世人想的那樣干凈。

修行者，也大多是蠅營狗茍。

修行宗門之間，多的是明爭暗斗。

修行，與天爭，與人爭。

九玄劍門的崛起并沒有那麼多的機緣巧合，多的是明奪暗謀，多的是逆天殺伐。

功法也好，資源也罷，沒有多是干凈得來。

比如五玄劍燎原。

九玄劍門陶然老祖化名陶玉河，在風靈劍宗修行數十年，參悟風屬劍，方才掌握風火之道。

從三百年前，九玄劍門終于凝聚五脈之力，五位半步天境，劍閣中三位長老，宗門實力，達到巔峰。

如此實力，再想潛伏也不可能。

九玄劍門的實力一點點展現，震驚西疆。

當初九派之一的月華劍宗直接被九玄劍門一戰打殘，退出九派位置。

九玄劍門如日中天。

“修行界中，不進則退，既然崛起，想不爭都不了……”

“不天境，終究還是棋子。”

“綿延兩百多年，今日這家挑釁，明日那家矛盾，其背后，不過是西疆那幾家大宗罷了。”

劍閣長老面上出一痛苦神：“兩百年紛爭，我九玄劍門三位劍閣長老隕落，劍閣傳承殘損，五脈不全。”

“若不是宗門危難，我也不會去了劍閣……”

韓牧野看向劍閣長老。

犧牲。

從劍閣長老的話語中，他看到了無數人的犧牲。

一切，為了宗門崛起。

劍閣長老會看不宗主的謀劃嗎？

不可能。

韓牧野搖搖頭。

以劍閣長老的睿智，怎麼可能看不。

但是，他還是來了鹿苑山，甘愿出那一劍。

他為的，是九玄劍門千百年的大局。

“其實，宗主早已半步天境。”劍閣長老淡淡說道。

半步天境！

九玄劍門宗主金澤，是半步天境，結丹巔峰強者！

九玄劍門不止是三位太上長老半步天境，還有第四位！

宗主金澤竟是藏如此之深！

“可就算是宗主展現出自修為又能如何？今日九玄劍門實力，能比得上三百年前？”

劍閣長老低頭，輕聲說道。

不能。

韓牧野搖搖頭。